在近年的艺术节、书展上, 年轻画家陈韦伶的“性主题”系列插画, 总能引起驻足和观摩。 在业内好评不断的同时, 也给她带来了一些不愉快的经历。 画面中,男性一般是配角。 大胆画风的背后, 她来自一个保守的潮汕家庭, 青春期漫长而又缺乏性教育。 在广州美术学院读书时, 她曾经是只专注于绘画技法的乖学生。 却在毕业之后, 创作出了这么多“离经叛道”的作品。 摄制组去到了广州, 和这位“现代春宫”的创作者聊了聊。 关于她这些大尺度作品的缘起, 和她这些年关于情欲、性别、女性处境的思考。 ▲陈韦伶作画中 我们在小区楼下第一次见到了陈韦伶。她瘦小、白皙、大眼睛,穿毛茸茸的外套,说话不紧不慢,有软糯的南方口音;她在国企做美编工作,需要每天按部就班地早起去赶地铁;她的小房子装修得温馨简单,窗台上陈列着几盆绿植,电视前放着switch游戏卡带。 ▲房间散落着她的画作 她看起来和大多数年轻的白领女孩并无区别。除了画架上未完成的画作,是直白的一个男性生殖器官;同样的一个器官模型,就随意地放在桌上。仔细辨认房间角落散落的作品,会发现画风一幅比一幅更大尺度。她的微信签名,是“生理卫生界先锋创作者”。 ▲《白雪与魔镜》检视自己身体与欲望的白雪公主 这些大尺度画作的作者说,她从小到大,早已懵懂地意识到“性”在生活里无处不在,但从来都没有过正儿八经的性教育。 初中时期,学校门口有大叔大妈经营“走鬼档”,卖走私的日本(专题)漫画,涉及情色的情节尺度极大,年轻的学生偷偷买来看得津津有味,那是她性意识的启蒙。她读文学名著如莫泊桑的《漂亮朋友》,也有大段大段的性描写。 多年后回想起来,她说,“每个人从小就会对性有意识,有时候甚至自己都还不知道这一点。” 相比起无孔不入的性的信息,性的教育却少到可以忽略不计,以至于她一直对人的身体认知得很模糊。 “我觉得人如果成年了还不知道卫生棉条要往哪里塞的话,真的有点不可思议了。”她不好意思地承认,“但我自己确实就是这样的。” 虽然没有性教育,关于“性”的规训却从未缺席。懵懂的青春期很快过去,大学毕业,她谈了男朋友,家人开始给她灌输“一定要坚守底线,不能发生婚前性行为”的思想。 “他们讲得非常直白,如果有了婚前性行为,未来的丈夫就会看低你,就不会珍惜你了……以前从来没有过性教育,我成年以后却一下子来到这一步”。 她心里很挣扎,“仿佛有小人在打架”。一方面,是年轻人观念逐渐开放,已经觉得贞操观念是过时的枷锁;另一方面,是家人的三令五申终归会对她造成影响,让她心里也产生犹豫:万一他们说的是对的呢? 这些挣扎她没有对其他人说起,包括当时的男友。两个人很少在生活里产生有关“性”的讨论,尽管她内心充满了困惑和迷思。她开始试着想象:欲望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冲上云霄》 这种想象之中,她创作出了“性主题”的第一个系列《欲》。她把欲望画成喷发的火山、向山谷冲撞的飞机、松林间奔流的泉水。作为女性,她更爱想象陌生的男性欲望,“我在想,如果我是男生,这(性)是不是真的那么好?” 那段年轻的恋情维持了不到一年,后来因为性格不合而分手。但创作的动力被保留了下来,“性”成为她业余创作的主要主题。 她从小喜欢画画,长大以后考上了广州美术学院的版画系,念书时是专注于技法的好学生。她爱画针管笔画,笔触画到极细,会带来一种技术性的成就感。 除了某一次专业课作业,她把小红帽二创成了性感女郎的形象,很快被老师叫停。她解释:小红帽至今都是很多创作者探索的主题,红色意味着性感和危险……只是在主体教育里,这显然是不太被接受的。 “大学时候我是乖乖女,现在我终于敢画了,对不对?” 她很小的时候,总是重复地画一棵苹果树,树下站着一个小女孩;最近,她又画了一棵苹果树,苹果树上有欢爱的男女,苹果树下有对禁果感到好奇的女性。好像小时候的苹果树和女孩都长大了。 她把自己的创作发到朋友圈,当年的老师没有评论,但是默默地留下了“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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