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唐纳德·川普再次斩获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提名可能性的持续增加,有传闻称,民主党阵营对现任总统乔·拜登能否维持白宫宝座产生了严重焦虑,甚至正在“酝酿”在8月份芝加哥全国代表大会上直接提名前第一夫人米歇尔·奥巴马代表民主党在2024年大选中参选总统。有同为前第一夫人的希拉里两度参选的前例,这个传说中的“B计划”听起来似乎也不会太过荒诞。那么,米歇尔的选项真的是一种可以被拿来严肃讨论的可能性吗?如果不是,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传闻?如果真的出现需要有人代替拜登参选的情形,又将如何呢? 为什么是米歇尔?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关于米歇尔涉足政治的猜测或传闻一直存在。特别是在2018年那本名为《成为》的回忆录(《Becoming》,2018年由皇冠出版社出版)出版大卖之后,就时常能听到关于米歇尔将在2020年参选总统,甚至出任副总统人选的消息。这背后除了某些商业营销炒作的需要之外,当然就是公众特别是民主党群体对于奥巴马执政时期的留恋,对米歇尔公开形象与言论的极大肯定,甚至还包括某种在川普、拜登等高龄政治人物还在竞选时,62岁的前总统奥巴马却再无机会直接参与其中的遗憾。 试想,如果米歇尔真的出任了总统,即便是副总统,奥巴马就可以以第一或第二先生的身份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也大概会重返美国内外政策的核心决策圈。 但必须注意的是,米歇尔本人在主观上对于参选可能性并不感兴趣的同时,在客观上也很难说她具有足够的优势。当年,民主党内有呼声希望埃琳诺·罗斯福(Eleanor Roosevelt,民主党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的夫人)参选总统,杜鲁门也有可能选择她作为副总统候选人,但此事的最大背景是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在任上病逝。即便是极具雄心壮志的希拉里在踏上重返白宫之路前也需要在国会参议院打拼八年来证明自己。 如今的米歇尔无论在选民心理或情感需求上,还是在自身的政治经验积累上都没有达到历史上那些第一夫人的状态,很难说仅凭传闻中奥巴马与金主的某些所谓“勾兑”,米歇尔就可以轻松取代在任总统、代表民主党出战。60岁的她如果在未来几个竞选周期参选了国会参议员,甚或入阁的话,也许还可以让其参选总统的可能性增加一些讨论的价值。 此次舆论的起点,事实上是最近共和党阵营对外鼓吹的一系列关于拜登将被取代的言论,本质上是负面竞选的议程设置。通过抬高根本没有竞选可能性的米歇尔,来打压拜登和哈里斯。2月9日,早已退选并支持川普的韦维克·拉姆斯沃米(Vivek Ramaswamy)在接受福克斯新闻采访时大肆表达了拜登无法获得提名、最终将被米歇尔取代的预测。在“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成功保持着自己热度的同时,拉姆斯沃米被贴上的“共和党版奥巴马”的标签也增加了这种阴谋论的受关注度。 显而易见,拉姆斯沃米的这个论调就是一箭多雕:彻底否认拜登的可选性;作为印度裔彻底否认同为印度裔的副总统哈里斯接班的可能性;给民主党内部特别是非洲裔政治力量内部制造分歧;给外界一种如今民主党已黔驴技穷、后继无人的困顿感。从这个角度出发,关于米歇尔参选的传闻,当然再次提醒我们选举政治的复杂性与不确定性,但更多的只是两党之间的某种攻防,而非一种已然需要当真关注的选情走向。 如果拜登无法参选会发生什么? 事物的发展可能更多的是从不确定性到确定性的过程,很多选举也是如此,从不确定人选到最终确定当选者。不过,对于这样一场提前九个月就几乎超前确定两党候选人的2024年大选,确定性似乎来得更早,但不确定性都在后面。 诸多不确定性之一,的确是两位高龄可能人选的健康状况问题。当然,任何选举、任何时候,包括健康状况在内的候选人的个人因素都会成为一个关键影响因素。2024年大选,因为拜登或川普的年龄的确高于以往,所以理性来看这些个人因素产生影响的可能性比以往高,但这并不是说会高到足以必然影响选情的程度。总体而言,拜登继续代表民主党参选总统的可能性当然还是最大的,也是我们观察这次选举的一个基本前提条件。 不过,到底会不会有其他可能性呢?按照以往美国总统选举政治的一般理解,如果能够连任的在任总统主观上有意愿谋求连任、客观上又不具备任何已被公认的、无法实现连任的障碍,本党绝大概率不会拒绝再次提名这位在任总统。 对拜登而言,主观上显然要参选,特别是要阻止川普再度执政,客观上的确因为高龄而被质疑甚至本党也有某些疑虑,但还远未构成所谓公认的障碍。这也意味着,在健康意义上,未来除非拜登发生了被医学认定的、被舆论公认的“失能”状况,否则基本就是他来再次冲刺白宫。甚至,在健康意义上,即便拜登出现了一些突发情况,但至少被认为还可以康复或部分康复,也未必就会停止参选,反而多了些许悲情牌可以打。 那么,一旦客观上上述被公认的情况发生、拜登无法参选,民主党又会如何处理呢?美国历史上,在竞选期间有换过副总统人选的先例,即1972年民主党总统候选人乔治·麦考文(George McGovern)在选择密苏里州国会参议员汤姆·伊格尔顿(Tom Eagleton)19天后,因为后者精神问题而改选他人。比较而言,总统候选人的临阵换将却是缺乏历史经验的“超纲题”。不过,按照目前美国相关制度和民主党的相关规则,未来一段时间的情况或许可以做如下分阶段的预估: 在1月23日新罕布什尔首场初选到6月8日关岛和维京群岛最后初选之间,此时民主党程序性的初选还未完成。已完成初选且拜登胜出的州将不会调整,等待各州代表在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期间再做选择。而未初选各州民主党组织可能做出一些调整,或者允许选民选择“无承诺”(uncommitted)——由本州参与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的代表即本州本党精英决定;或者允许选民自主填写还未来得及印在选票上的人选(write-in);或者某些州还有可能推迟举行初选的日期,从而为选民的选择提供更多时间。这种情况会让已经在选票上的玛丽安妮·威廉姆森(Marianne Williamson)获得更多选票,但当然还不足以让其获得提名。 在6月8日各州各属地完成初选到8月19日-22日芝加哥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特别是21日正式提名总统候选人的既定程序之间,此时初选完成,拜登必然获得足够代表,但仍未正式获得提名。这种情况下,民主党初选就会“返祖”到1970年代初选制度主导总统提名之前的由代表大会决定人选的情形,即由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Democratic National Convention)决定提名谁为总统候选人。届时,参会的全部4540位代表中大多数将处于“无承诺”状态,任何有意争取总统候选人提名的民主党政治人物都有机会在代表大会上登台演讲、争取代表们的支持。届时,副总统哈里斯的决定就非常关键,更多眼光也将会聚焦在某些关键州的州长身上,而这时的米歇尔如果有意愿的话也未必不可以试试,但或许也只是试试而已。任何最终获得2271位代表支持的人选就可以获得提名,然后再由新的总统候选人选择自己的副手人选。这种状况必然导致极为激烈的竞争以及极可能非常混乱的代表大会。 在8月21日确定总统候选人提名到11月5日大选投票日之间,此时拜登和哈里斯已经正式获得提名。民主党产生新总统提名人的过程,将继续倒退到1832年安德鲁·杰克逊(Andrew Jackson)主导民主党在巴尔的摩举办首次全国代表大会来确定本党总统候选人之前的状态——政党精英主导,即由民主党全国委员会(Democratic National Committee)决定。 虽然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相关规则为这种可能性提供了支撑,但对于目前的美国政治而言,这将是非常罕见的状况,难以判断将发生什么。目前,民主党全国委员会由200多位来自各州的选任成员组成。由于委员会成员也是按照各州人口比例分配的,所以在这个过程中大州极有可能会扮演最关键的角色。当然,已再次获得副总统候选人提名的哈里斯也必然是具有优势的可能人选。 在11月5日大选日到12月17日即选举人团投票之间,此时如果拜登已胜选,还是存在所谓替代人选的问题。在选民票选举结果确定的情况下,各州选举人一般被法律要求按照结果投票;而那些支持拜登、但没有法律约束选举人的州极可能会快速修改州法来约束本州选举人,从而确保无法履职甚至情况更糟的拜登仍然可以在选举人团投票时胜出,然后按照联邦宪法及其修正案的规定由新当选的副总统或其他人选补位。当然,如果拜登败选,作为在任总统剩余任期的继任问题,则需要按照联邦宪法及其修正案决定。 在12月17日到2025年1月20日宣誓就职之间,此时如果拜登和哈里斯已赢得了选民票和选举人团票的胜出,那么就按照联邦宪法第20修正案第三款之规定,由当选副总统哈里斯成为当选总统。同样,如果拜登败选,当然还是由即将离任的副总统哈里斯短暂接任。 毫无疑问,虽然在需要替换拜登的不同时间段看似都有一些补救措施,但其中隐含的不确定性乃至风险应该说极可能是难以控制的。拜登因健康状况导致民主党不得不换人的这种可能性无法彻底排除,一旦真的出现这种状况,即便民主党最终能解决这个问题,其选情也必然大受拖累。这也是如今民主党阵营在拜登参选的情况下绕不开的两难处境。 (“联邦明察局”是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美国研究中心副主任刁大明的专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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