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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末，由赵薇执导的电影《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横扫中国内地7亿票房，却在北美地区遭泼冷水。在温哥华、多伦多和洛杉矶三地上映时的票房不尽人意，在美国的票房收入仅为9900美元。
这部在中国国内掀起怀旧浪潮的电影，为何不受北美华人观众的青睐?《致青春》在北美市场的遭遇是个案还是普遍现象?华人电影界对于华语电影如何打开海外市场的探讨和努力从未停止过，而《致青春》的北美遭遇给这些热议加上了重重一笔。近日，《加西周末》收到中国《重庆时报》的邀请，就这一话题进行加拿大地区的调查和深度报道。本文大部分刊登于《重庆时报·上游商业周刊》。
6月26日，温哥华的夏季已经拉开帷幕。这天是由赵薇执导的国产电影《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在大温哥华地区上映的最后一天。本地华人女生安琪独自坐车一个多小时，来到Richmond东南隅的Riverport电影院，赶夜里10点10分场次的《致青春》。最初得知这部电影将在Richmond上映时，安琪就在微博上表达了自己的欣喜和期待。几次因故未能成行，也一定要赶在下映前去看这部电影，“我都要被自己的执着感动了”，安琪在微博上这样说道。
下映前一天的夜场，空荡荡影院里加上安琪只有6个人。坐在座位正中央，看着青春在银屏上上演，安琪告诉《加西周末》记者，自己觉得挺感动。“故事主人公们应该比我早出生十年,虽说三年一鸿沟，但还是会有共鸣。”电影中的10年前山羊皮乐队去北京开演唱会的场景，还在安琪的记忆中，伴着午夜回家的公交车厢里回荡的凉风，就像那个年代失去的青春。
赵薇导演的处女作，由关锦鹏监制、李樯编剧的《致青春》，4月26日在中国国内公映之后引发了票房和怀旧的热潮。上映不足半月，就在中国国内获得了 5亿票房。除了“赵薇”二字的号召力以及上映前的大力宣传等原因外，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是该片仿佛一纸泛黄的情诗，触动了现代都市人心中柔软的怀旧情绪，尤其是令许多70、80年代出生的人，重温了自己鲁莽而真诚的学生时代。
但是，就是这样一部在中国票房火爆的电影，却在北美遭到冷落。相关数据显示，《致青春》在美国的票房仅为9900美元。这一令人惊诧的差异，一度成为媒体和影评人议论的热点。在中国国内受追捧的电影，为何兵败北美市场?本地的华人究竟期待什么样的国产影片?
票房 难以言说的秘密
Riverport电影院坐落在列治文市的东南角，99号高速公路和6号路旁。在车来车往的公路、旧居民房和大片农场、草场的环绕下，显得略有些突兀。大温地区共有40多万华人，而列治文市则是大温地区华人最密集的城市，共有近8万华人，占全市人口的43%以上。
为了解《致青春》在大温地区上映时的具体情况及票房，《加西周末》记者前往Riverport影院，找到了影院经理Andrew。但是Andrew 表示，做为分院经理，他本人无权回答媒体的垂询，一切有关影片的上映、宣传和票房，都由总公司负责。
记者随后连线了Cineplex影视娱乐公司位于多伦多的总部。外联部经理Michael表示，Cineplex不允许透露任何一部电影的单个影院票房信息。
而《致青春》的北美发行代理公司，华狮影视公司在面对《加西周末》记者有关票房的问题时，也未给出正面答复。华狮副总裁Robert告诉本报记者，判断电影的发行情况，除了考察影院票房收入之外，还要包括DVD和网上销售量，如北美地区的Netflix、Amazon、Hulu.com以及付费电视频道等渠道。“我们对于《致青春》在这些渠道的销售总体表现感到满意。”Robert说。
影院经理、Cineplex总公司及华狮都不愿或不能对《致青春》的具体票房情况多做评论，但全北美9900美元的票房实在是一个难以令人满意的结果。几经辗转后，记者采访到了一位在Riverport负责检票的工作人员。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男生告诉记者，他并未在《致青春》的大温首映当天上班，回忆他本人上班时的情况，前来观看的人不多。但是他也无法给予记者一个较全面的描述。“我对这部电影的印象不深。”他说，虽然自己是华人，但由于自己从小在加拿大长大，中文不好，对中国学生的生活不了解，因此对《致青春》没什么兴趣。
他还告诉记者，长期以来，观看中文电影的观众，基本上都是华人。“从头到尾说中文的电影，让我们这些中文不好的人都有点头疼，更不要说是西人了，根本不会有兴趣。虽然身边大多数朋友是华裔或亚裔，但是一起看电影的时候，大家还是会选择欧美片。”
那么在他看来，什么样的中国电影能够吸引本地西人观众呢?
“你要让西人看中国电影很难，语言和生活背景是最重要的差异。但功夫片除非是成龙的电影，比如几年前的《功夫梦》，那时我在另一家电影院做兼职，这部电影在每家电影院都上映，很多西人来看，而且各种年龄的人都有。演员说英文，观众听得懂，情节也有趣。但是你不能管它叫中国电影，你只能管它叫做好莱坞制作的中国风电影。”
探寻具体票房成绩看来已是不可能。那么，国产电影在海外上映的票房能否赚钱?如何赚钱?温哥华Arc 2 Intertianment影视娱乐制作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温哥华亚洲电影节(VIFF)董事会成员Andy Chu告诉记者，在他看来，华语电影(或外来电影)很难从票房赚到钱。以华语电影来说，一部电影只能在北美极少数的几家影院上映，每天上映3-4场，上映 1-2周，这样的收入很难抵对开销。Andy表示，除非一部电影被当地的电影制片公司看中，双方达成某种程度的协议后，由该电影制片公司在他们旗下的影院播放，增加上映次数和上映地点，才有可能赚取票房利润。
不过，Andy也表示，有些来自中国大陆的影片并不追求票房有多高，而主要是为了上映和传播一种文化。他给记者举例说，例如有一些来自中国云南省的介绍当地风情文化的影片，其背后有当地政府的资金拨款做后盾，票房收入的好坏对其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上映 时差招致盗版
但是，列治文毕竟是一个华人比例占40%以上的城市。同样在近期于此处上映的《小时代》《天台》等国语电影也取得了不错的票房成绩，而《致青春》为何落得如此惨淡下场呢?
Riverport的工作人员表示，他对发行、宣传和票房不了解，也不方便给予解答。但他同时提到，个人感觉而言，这部电影的宣传力度或许不尽如人意。他告诉记者，自己有一位中国朋友，很支持国产片，只要是在大温地区上映的国产片，这位观众都会尽力去捧场，但是《致青春》在大温上映的消息，他却是在影片下映之后才在聊天中得知。有一位华人观众在近日接受采访时，也表示不知《致青春》已经上映过，甚至反问记者：“不是说不会来北美了吗?”
不过，《致青春》在北美的上映过程中，似乎出现了一些小波折。
4月23日，《致青春》的北美地区代理华狮电影公司就在官方微博上称，由于“时间和技术原因”，《致青春》将无法在北美上映。但是在6月4日，华狮的官方微博又发布消息，表示《致青春》将在北美三大城市上映。
对此，华狮副总裁Robert告诉《加西周末》记者，在第一条微博发布时，华狮尚不能确定能否在北美代理发行《致青春》。“因为《致青春》在中国是一部非常火爆的影片，而我们是一间仍在发展中的公司，需要对每一部代理电影的开销做仔细考量。”Robert表示，直到与制片方商榷定了价格及合作事宜后，才敢发布第二条微博。虽然电影最终还是与北美观众见面，但是这样一个起落的过程，无疑令《致青春》失去了一部分潜在观众。
在采访中，记者发现，上映时间过晚，是造成《致青春》北美票房不理想的重要原因之一。
同为春夏档影片的《小时代》在中国国内的上映时间是6月27日，在北美上映时间为7月26日，间隔约一个月。《小时代2》在中国上映时间为8月8 日，在北美地区上映时间为8月16日，间隔约一个星期。而由周杰伦导演的《天台》，7月11日在中国大陆上映，7月19日就进驻北美市场，之间相差也不过一周。
而6月14日，当《致青春》在北美上映时，距离该片在中国市场的上映时间已过去一个半月多的时间。在这段时间中，各视频网站和网络电视已纷纷推出该片，本地不少期待该片的观众，早已在网上一睹为快，失去了购买电影票的必要。
Michael向记者表示，提高电影票房收入的一大要点，就是遏制盗版影片的盛行，而要做到这一点，最好的方式之一就是尽可能地保证一部电影在亚洲和北美同步上映。
但是可惜的是，由于一系列的商业谈判因素，《致青春》错过了这一机会。Robert对此表示遗憾，他告诉记者，一般来说，同部电影在亚洲和北美的发行时间不会达一个月之久。“如果一部电影在中国上映，我们也希望尽早在北美上映，拖的时间越久，网络上的盗版影片数量就越多。”Robert说，“这不仅是发行方的损失，也是观众的损失，因为观众失去了在影院里享受超大屏幕、优良声效和色彩以及与更多人共同观看影片、投入感情的机会。”
Robert也告诉记者，由于《致青春》的盗版影片在网上盛行，加之在北美三地的票房表现不尽如人意，导致华狮很难在其他城市和影院宣传发行这部影片。
除了《致青春》之外，《小时代》的亚洲和北美洲发行时间也间隔了约一个月。Robert表示，《小时代》也遭遇了网络盗版影片的冲击，因此在发行《小时代2》的时候，他们加紧了步伐，前后仅间隔一周。除了温哥华、多伦多和洛杉矶之外，《小时代2》还将在西雅图和芝加哥上映，并有望在纽约和其他城市上映。
宣传 不做大动作
《致青春》上映前，除了网络平台，记者几乎没有在大温地区看到相关的上映讯息。Cineplex公司的外联部经理Michael表示，影片上映的时间、市场推广和宣传都由电影制作工作室和发行方决定，而电影院则负责安排具体的播放时间。“做为影院方，我们希望中国电影的发行方能够真正深入了解如何打动北美的观众，以宣传来引起他们的兴趣。”
对此，华狮的Robert向记者表示，在上映前的宣传方面，华狮对于《致青春》、《小时代》及《小时代2》所采取的方式是一致的：主要依靠网络平台，基本不印制宣传海报。Robert表示，华狮在网络中有大量的、受雇或义务的外联基层人员，负责推送电影发行的消息。“不过，我们还会给影院提供宣传片，也由外联人员在上映城市的某些重点区域张贴海报广告。”Robert说。
虽然没有做大量的宣传，但这些影片毕竟已在中国内地热播并广为人知。但还有许多小制作或独立制片的国产影片，由于资金不足、没有背景或视角过于小众等原因，长期被主流观众忽视。而这些国产电影，往往都选择通过海外电影节来宣传自己。
作为温哥华亚洲电影节的董事会成员，Andy告诉记者，不少华语电影在温哥华国际电影节或亚洲电影节之类的活动中获得了不错的反响，这些电影节并不是面向普通大众，前来观看影片的人群大多对电影具有一定的专业观赏和评价能力，因此他们往往更关注电影所呈现的艺术感染力，而这种艺术感染力往往可以超越语言和文化差异。所以，对于国产电影来说，参加海外影展不乏是一种推销自己的好方式。但即使是这样，要通过影展来打开北美市场依旧很难，因为这毕竟不是一条通往普通观众的大路。
内容 共鸣始终难求
不过，同样是在中国首映后一个月才登陆北美，《小时代》取得的票房成绩却明显胜过《致青春》。同样是讲述年轻人故事的电影，为何遭到不同待遇?
在新浪微博上搜索关键词“致青春 温哥华”，仅有54条结果，而搜索“小时代 温哥华”则有232条结果。一些前去电影院观看了《小时代》而没有观看《致青春》的本地年轻华人非常直接地告诉记者，因为“没兴趣，不喜欢”。一位女同学表示，自己在网上看了《致青春》的预告片，感觉和自己的生活经历相去甚远，无法产生共鸣。
而另一位看了这两部电影的男同学则向记者解释说，自己更偏爱《小时代》，也能理解为什么身边大多数朋友期待《小时代2》的上映。“小时代里面的衣服、场景都非常美。我看了致青春，致青春的细节比小时代要多很多，可是小时代也可以说是很多人追求的时代吧。”
《致青春》北美遭遇冷场的原因，也许可以为之后进入这里的国产电影所借鉴。不过无论是以70、80年代观众为主的《致青春》，还是以80、90年代观众为主的《小时代》，都不能完全代表北美华人电影观众群的取向。北美的华人观众究竟想看什么样的中国国产片?
对这一问题，华狮的Robert认为，浪漫喜剧片、动作片或惊悚片依旧是市场的热点，包括冯小刚在内的著名导演也是影片的卖点之一。除此之外，影片的质量和盗版的遏制同样重要。
Cineplex的Michael表示，在海外上映的中国电影需要有民族文化和精神。“多伦多和温哥华有着庞大的华人群，因此对于国产片的需求确实存在，但关键是掌握市场的兴趣点。”Michael说，“(在加拿大)南亚印度电影已经获得了成功，中国电影业可以探寻印度电影在宣传和开发市场上的做法。”
中国国产电影如何能在海外赢得市场，一直是国内外电影人热议的话题。“选材老旧”、“表现形式重复”、“靠明星博眼球”等说法也常常被人们用来批评国产电影。除了政治戏、武打戏和明星戏，国产电影还有什么推向世界电影舞台的内容?对此，温哥华著名华裔电影制作人、卑诗省电影协会委员、卑诗省电影局董事会会员谭芷珊(Shan Tam)指出，政治话题的电影越来越难吸引年轻人，如早些年的《建党伟业》、《建党大业》、《让子弹飞》等，虽然也有不少对政治和历史感兴趣的年轻华人观众关注这些电影，但大多数观众，尤其是海外年轻人对其中的内容不熟悉，不能体会到其中的戏点，也就不会被吸引。国产电影想要赢得新一代观众群体，就需要在内容方面跟上节奏。
今年在中国大陆热播的另一部国产电影《北京遇上西雅图》，取景其实多在温哥华。这部电影虽然未在北美上映，但是也引起了温哥华当地众多华人观众的兴趣。作为该片的监制，谭芷珊表示，中国国产电影在海外取景这一方式，也能吸引包括中国内地和海外许多潜在观众的兴趣，可以成为一个卖点。
但是，谭芷珊强调，电影最重要的是其中传达的意义，中国电影想要赢得北美市场，就需要找到既能跨国度、族裔，又能引起共鸣的故事。只有资金和阵容投入而不关心内涵，最终出不了好电影。有些小成本制作也有很好的反响，这就是获得了观众的共鸣和认同。
然而“共鸣”一词，听起来实在是一种很难捉摸的感觉。国产电影想要获得海外华人的共鸣尚且越来越难，更不要说获得本地西人的共鸣。
Andy表示，他本人参与了许多电影的制作和推广，深感国外电影很难进入北美市场，这其中不外乎语言、历史、文化等因素，而这些鸿沟都是很难跨越的。对于在海外长大的第二代华人来说，国产电影和他们的生活很遥远;而那些了解国产电影中的文化因素的老移民，又极少有人愿意去电影院，大多数人选择等待在线收看或是购买DVD。这么一来，国产电影的华人观众就少之又少了。Andy表示，甚至连他个人都很少去电影院看华语电影。
而对于Michael所说的南亚印度电影已经获得了成功，Andy认为并非如此。他分析道，对于北美观众而言，国外电影有时会掀起一种“潮流效应”，例如早些年的《卧虎藏龙》、《英雄》就曾带动了一股看华语武侠片的潮流。而近些年，有一两部印度宝莱坞电影在北美走红， 从而带来了印度电影的“蜜月期”。这些都是“潮流效应”，而在Andy看来，潮流终将退去，所谓“风水轮流转”的情况始终在发生。
国产影片在北美 大部分“赔本赚吆喝”
从2010年底到现在，华狮盛典(北京)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已经在北美放映了30部左右的国产影片。这些影片中，大部分是赔钱的。用华狮的CEO蒋燕鸣的话来说，他现在做的是赔钱赚吆喝的买卖。他表示，国产片到北美的票房都只有几十万而已，《非诚勿扰2》有四十万。作为一个导演，他表示“片子在中国放映得可能很好，国外这点儿票房是一种羞辱。”
许多人认为，印度电影在美国比中国电影要成功一些。对此蒋燕鸣提出，首先，印度人说英语;其次，看印度电影的是北美地区的印度裔，而不是美国人。他指出，印度电影在美国到现在已经做了6年了，他们第一年开始的时候还不如中国电影，票房才几千块钱，在北美有150万印度裔人，但是印度政府很支持，投入了大量的经费，赔了就放，印度人喜欢拖家带口看电影，所以4年以后，他们的票房就达到了100多万。
所以，他希望在海外开辟华人市场，“我觉得北美华人最多，现在450万，他们需要娱乐，我觉得我们可以在北美开辟一块儿自己影片的阵地，我们不是给老外看、我们就是给华人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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