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间的生死离别 国内一位老人突然走了

刚刚开车到家，手机收到孩他爸从国内发来的信息，“妈走了，很安详，没有痛苦。”我立即在车里泪如雨下，就在前一天孩他爸告知孩子奶奶状况不好，可能要走。我说想带着子女们赶回国内，孩他爸说来不及了。

　　的确很突然，女儿的护照正好快到期，需要换新的，才能拿到回中国的签证。自己感觉非常遗憾和抱歉，我要是早些去申请护照就好了，谁料到老人说走就这样走了。上午还去附近的办理护照机构咨询过，加急护照要到温哥华办理处去办，申请孩子护照必须双方父母签名。孩子爸在国内需要去加拿大驻北京的机构填专门的表格才可以，我正想下午告知孩他爸，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去做，结果突然收到他发来的坏消息。

　　很多话想说，不善于口头表达的我，只能用文字表达。想对婆婆说声非常抱歉，没有带孩子见上她老人家最后一面。对几年前曾经和婆婆发生的那些争吵，也再次说声抱歉。那时的我刚来温哥华，对异乡不适应，对养育孩子也不适应，考虑自己太多，伤害了老人的心。

　　也许很多家庭的婆媳之间都发生过或大或小的争吵，在这里想说，没有哪个婆婆帮儿媳看孩子是理所应当的。她们本来可以轻松安享晚年，但还是选择辛辛苦苦照顾孙辈，都是因为一个爱字。但是因为照顾小孩的分歧以及生活习惯不同等种种矛盾，常常吃力不讨好。很多儿媳大概都象我一样，亏欠婆婆一声抱歉和深深的感谢。

　　还想对婆婆说，女人这辈子还是不要活得太辛苦，适当的时候为自己活活。婆婆是个极其操心，极其勤劳的人，家里大事小事都放心不下，一辈子为三个子女真是操碎了心。操完子女的，再操心子女配偶的，随后还有每个孙辈的。她的世界里，一定是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最不起眼的地方。

　　孩子只要出门，她就会认认真真帮他们整理行李，思前想后放进去许多零零碎碎她认为生活中需要的物件。子孙在外地或异国，她又常常叮嘱他们如何健康饮食，如何注意身体，比如给小孩揉耳垂会让他们眼睛好等等。哪个子女或孙辈有个感冒发烧，她都仔仔细细告诉你怎样食疗，怎样按摩穴位。

　　可所有这些她告诉晚辈该注意身体的事情，一落到自己身上却是粗枝大叶的，一直以来都不注意保养自己的身体。结果就在买了机票，要到温哥华旅游探亲，和儿子一家老小团聚的时候，老人被查出患上癌症，一生的最后日子都在医院、病榻上度过。作为女人，我真是为婆婆感到这一辈子活得真是太辛苦太劳累。女人，往往为了家、为了子女牺牲太多，留给自己的太少。

　　婆婆可以感到欣慰的是，她辛苦一辈子养育大的三个子女都很孝顺。孩他爸自从得知老妈生病，向来乐观开朗的他象变了一个人，时常多愁伤感。看了美丽的晚霞也会感慨，“再美丽有什么用，什么东西都留不住。自己最爱的东西最终也会逝去。”看到电视剧、电影里出现任何一个老太太的身影，都会难过一番。

　　婆婆被查出患病这两年期间，孩他爸每隔几个月都回国探望，陪老妈看病，老妈身体好的时候就开车带她去公园走走。即使是没有回国，在温哥华住的时候，繁忙工作之后他都会在网上查询与老妈病情有关的医学资料。常常和国内的老妈视频通话，讲些开心的事情，劝老人别操心，放松心情。又和家人讨论治疗方案，找朋友托人去国内各大医院看病，从美国买保养品寄回国。

　　孩他爸在这个期间，开始后悔移民，后悔要孩子太晚，老的老，小的小，大洋两岸两边跑，让人到中年的他感慨颇多。不再是原来那个成天琢磨去哪里钓鱼，去什么地方聚餐的乐观老男孩了，也没有十年前拖着几件行李，带着老婆到异国闯荡的勇敢劲头了。

　　人生之苦之难，也许只有面对至亲的生老病死才能深刻体会的。婆婆去世后，孩他爸发短信告诉我，“太累了，心空了。”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也无法隔空拥抱他，只是徒劳地说了一句，“你不要空，我们还在。”但这能弥补什么吗？从此之后，这个假装坚强的老男孩成了一个没有妈妈的人。他心中有块地方，再也没有人可以填补。

　　我安慰孩他爸，“你已经是个很好的儿子。”他在老妈的最后岁月里，的确已经竭尽全力做一个孝顺的儿子。去年11月，孩他爸得知妈妈的病情越来越不好，到公司办了停薪留职，把老婆孩子在温哥华的大事情安顿好，12月初回国陪伴妈妈。带老妈看病，给她做饭，细心照顾，一个向来懒散、粗枝大叶的男人做成这样，实属不容易。

　　一位朋友说的好，“老人最后应该走得安心了，老伴在身边，孝顺的子女在身边。老人应该是操心了一辈子，所以也不想再牵绊子女太多，让他们回归自己的生活。这也是父母最后再爱子女一次吧。”

　　这话说得我又泣不成声，父母的爱，晚辈永远无法偿还，无论子女多么孝顺，父母给予他们的爱永远更加深厚。

　　最后还想对我那说不懂事，却又心思满怀的四岁小儿子讲些话：前几天，这孩子不知道怎么了，老说想爸爸，总是晚上用手机呼叫爸爸。先是说些玩具车的事情，又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再问躺在床上的奶奶病好了么。奶奶其实是有气无力地说，“病快好了，你想爸爸了呀，他快回去了。”儿子兴高采烈地说“耶”，听着我心里却不是滋味。

　　就在婆婆走的前一天晚上，儿子临睡前，突然问我，“奶奶不是说她病好了么？”我说是，抱紧了他的温热小身躯。我知道这个敏感的小男孩为什么问这个，因为那天晚上，我从孩他爸那里得知婆婆状况不好，忍不住流了眼泪。这个小男孩看见了，记在心里，玩了一晚上玩具后，睡觉前又想起这事。

　　搂着儿子的小身躯，突然意识到几十年前的某一时刻，婆婆年轻的时候也一定这样搂过她儿子的小身躯，日日夜夜、无微不至照顾那个小男孩长大。多少母子的深情就这样轮回在世间上演着，同样上演的还有他们之间的生死离别。

　　儿子，如果我有一天老了，走了，希望你可以坚强，可以勇敢，象你的爸爸一样。

　　生死无常，唯有珍惜实实在在地活着，把握身边每份微不足道又珍贵无比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