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从网络上读到一篇文章,非常提神,是航亿苇先生的《“美国吓尿了”—“吓尿体”横行的社会原因分析》一文。文章说: 这些年在网路上,总是能见到类似“美国吓尿了”、“日本哭晕了”、“韩国认怂了”、“菲律宾终于怕怕的了”、“欧洲后悔了”之类的煽情标题或导语。这种类型的文章就是吓尿体,多数神神叨叨,胡吹神侃,所讲的事要么无限夸大,要么没有实证,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疯言疯语,却每每引来狂欢与大量点赞。几则典型的吓尿体标题如下: 要出大事了,中国又一法宝让美恐惧,世界都看傻了,日本彻底怕了 中国秘密武器无敌了,北京下死手,震惊了全世界,美国吓尿了 中国军方又一技术取得领先 美国已失去优势 中国56大逆天项目 美看完彻底佩服? 内部人士曝东风26为何会令美国吓尿了裤 中国雷达成功追踪F22猛禽 美国媒体吓尿 美国吓尿了:中国空天轰炸机 一小时可毁灭地球!!! ………… 世界上最大的胆子就叫做无知,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就叫做牛皮。对那些沉醉在无知的牛皮中的人来说,你要与他们说清楚某些事也是很难的。因为他们根本不听你说。你便要说,他们就视你为“汉奸卖国贼”,是“灭自己的志气,长他人的威风”。那种人也并非没有文化,有大量的高中生、职高生,也有一些大学生。他们认为,既然祖国一天天富强起来,敌人就一天天衰落下去了,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肯定只是纸老虎。你若跟他们说,他们那是停留在1970年代前的冷战思维里,他们就必然气急败坏,对你恶言相向。他们中的一种人认为你才是愚蠢的混蛋王八蛋, 那时候“两弹一星”,早就将美国吓尿了。 有人写了《美国吓尿了,世界轰动了》一文,称中国发明了一种新武器“航公”,由生铁和低碳钢制造,排水量10万吨。“航公”最厉害的杀器是一根重达100万吨的铁棒,攻击时直接将铁棒插进美国航母上,航母就完蛋了。中国一组航公编队采用“分进合流,各个击破”的方针,对美主战舰航母集中实施“轮歼”战术,屡试不爽。“航公”上“没有任何电子设备,因此具备极强的抗干扰能力,照明设备是使用干电池的手电筒,不安装雷达,使用望远镜,水下装甲、外装甲(生铁)达到10米的厚度,鱼雷、飞机、导弹等常规武器均对其无法构成威胁。”——这是篇著名的讽刺文章,写得非常俏皮也有点“下流”,但一时间,吓尿型人却没有看出来。直到有一天,看客实在看不下去了,提醒那是讽刺,吓尿型人才不转这篇文章了。 ………… 关键还不是吓尿体的荒唐,而是吓尿体横行的社会深层次原因。尽管现在网路资讯很发达,中国网民有了7.1亿之多,但有许多人却采取思想与知识自我封闭的态度。一种人对不符合自己既有理念的不看,不去了解,不想自己思想“反动”,犯下什么错误。一种人根本无心关注与吃喝玩乐及钱财以外的东西,但遇到一些国际事务又想表达情绪与意见,就人云亦云,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种人也知道吓尿体尽是胡说八道,但他们认为人家“出发点是好的”,所以要努力为之辩护。一种人就是没来由地仇恨美国等国家,认为凡是与中国不友好的国家,都应当抹黑,哪怕是自己骗自己,也骗得自己非常开心。 在受吓尿体裹挟的人群中,理性与智慧便是非常陌生的字眼。 我大段引用航亿苇先生的文章而不仅仅摘录片言只语,是因为航先生行文实在是严谨透彻,任何改动都可能有损航先生的文采。不久,朋友从微信上送来一则腾讯视频,是“了不起,我的国”节目中的一段,题目是“比核弹威力大10万倍!中国研制出的一种武器让美欧坐不住……”,说是中国已经研制出一种反物质武器,可以瞬时毁灭人类,扬言中国已经在许多尖端武器方面领先世界。我回复朋友说:“这是和‘航公’武器一样的吓尿体。好在这些东西都是假的。好战分子需要自己骗自己来抚慰一直燃烧不灭的杀人激情。反粒子武器纯粹是20世纪唯心主义理论家们的狂想和谬论。若干年前我在美国宇航局(NASA)的一个实验室做暑期客座研究时听了一个部门主管报告他们的项目计划,其中有一项是‘向外星移民’,计划用反粒子做推进能源。这又是一个皇帝新衣项目。我问他‘你们的目标速度是多少?’他不能答。会后担纲项目研究的负责教授走到我身边,陪着笑脸说,大概可以达到光速的三分之一吧。我一笑置之。不知多少纳税人的钱被这些‘科学’骗子们拿去做皇帝的新衣了。” 所谓反粒子推进器是基于20世纪理论物理学的一个假定,就是所有基本粒子都有反粒子与之对应(有的反粒子就是它本身)。如果一个粒子遇到它的反粒子就会湮灭,其全部质量转变为巨大的能量。这能量等于正反粒子对的质量乘以光速的平方。这一假设已经成了粒子物理理论的非常重要的基本假定之一,但是实验上却从来没有观察到正反粒子湮灭的证据,有的只是一些理论上的费曼图。在量子电动力学里,电子与电子的碰撞叫莫勒散射(Moller scattering),碰撞以后这一对电子会交换一个虚光子,然后变成一对新的电子。电子和正电子的碰撞叫巴巴散射 (Bhabha scattering),碰撞以后正负电子或者会交換一个虚光子,或者短暂湮灭,形成虚光子,然后又生成新的一对正负电子。这些最终的生成物是可以测量到的,但是過程中间的虚光子是无法测量的,所以正反粒子对的湮灭和產生也是没有测量到的。既然粒子对的湮灭和產生无法直接测量,你怎么知道它一定存在呢?因为这是量子场论的需要;因为理论家需要如此解释费曼图元素的物理意义。你要接受这个理論信仰,就得相信这理论每一个逻辑步骤的真实性。不仅如此,莫勒散射有两种不同的过程(两个不同的费曼图),理论上每一个过程是不可以单独测量的,必须把两个过程合在一起才可以测量,否则结果就无穷大发散。同样地,巴巴散射也有两种不同的过程, 理论上每一个过程也是不可以单独测量的,必须把两个过程合在一起才可以测量。这又使得所谓的虚光子是否存在的问题更加虚幻无据。20世紀的理论家们有这种本事:实验完全无法探测到的东西,他们不仅可以知道,而且知道得难以想象地清楚。他们不但知道无法探测的虚光子的存在,而且还知道他的一些非常奇怪的性质。比如说,在巴巴散射中的两种过程中的一种是“光子交换”,另一种是“正负电子对湮灭”。这两种过程中的虚光子有着完全不同的特性。在光子交换过程中的虚光子只有动量,没有能量,而且它的质量的平方是负数!这种虚光子被称为“类空虚光子”。相反,在正负电子对湮灭过程中的虚 光子則只有能量,没有动量,其质量的平方是正数,称为“类时虚光子”。它们的共同点是:都违背能量守恒定律。 总而言之,无论是正负电子对的产生还是湮灭,都仅仅是量子场论的理论概念,毫无实验证据。至于其他正反粒子对的湮灭,也毫无试验根据。但是从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即使理论上,所谓“反粒子”的概念,也存在逻辑上的漏洞。可就是这样一个逻辑上不自洽的没有任何实验证据的假设概念,经过理论家的多年炒作,重复一千遍,居然变得像已被证实的事实一般,不但在理论物理界对反粒子的研究成了显学,而且有人居然能够搞到银子做这方面的实验。用正反粒子湮灭产生巨大的能量来推进宇宙飞船向外星移民就是美国的制造皇帝新衣的项目之一。 爱因斯坦的质能关系和质能转化概念之背理,我在“论质能关系”一文中已有详尽的分析。(此文的英文版已发表于《Physics Essays》杂志,“A Critique on Einstein’s Mass-energy Relationship and Heisenberg’s Uncertainty Principle”, Physics Essays, Vol. 30 No. 1, 2017.)不过,我们在这里不妨暂时接受粒子湮灭可以转化成能量这个假定(正反粒子湮灭的假定不是爱因斯坦提出来的),是不是就意味着反粒子推进器项目是合理的呢?也不行,这里还有一些无法克服的技术性困难。首先,根据理论假设,正反粒子相遇就会湮灭,产生巨大的能量。那用什么容器来装“反粒子燃料”呢?所有的容器都是正粒子组成的,那么,用什么方法来保证反粒子不会碰到由正粒子做的容器呢?如果无法保证反粒子不和容器接触,那么已经制造出来的反粒子还没有用作能源就先和容器碰撞爆炸了。其次,制造反粒子需要费多少能源?正反粒子湮灭产生的能量,还不如制造反粒子费掉的能源多,岂不是得不偿失?当然还有许多其他的技术问题,但是仅就这两点,就足以否定反粒子推进器项目。所以,现在美国已经不太听到这方面的研究了。可是中国的一些爱国青年居然还会捡起反粒子能源这个过气了的奇想,希望能够做出可以毁灭全人类的反物质武器!不仅奇想,而且还宣布中国已经实现了!这种爱国谣言经得起人们用头脑认真地分析证伪吗?如果“反粒子”“湮灭”“质能关系”等等概念对你们来说太深奥了,那么,中学物理中的阿基米德定律应该不深吧?一艘排水量10万吨的“航公”能够承载起重100万吨重的铁棒杀器吗?齐天大圣的如意金箍棒也只有一万三千五百斤。这100万吨重的铁棒谁搬的动?有这样强大的起重机吗?100万吨重的铁棒体积约为12万8千立方米,如果以横截面为20平方米(大致等于集装箱或火车箱的横截面)计算,这根铁棒就得长达6点4公里。有这么长的火车和不拐弯的铁路公路吗?你们能不能稍微用点脑子,不要一听到“美国下尿了” “厉害了,我的国”的标题口号就立即欢呼雀跃激情燃烧,信以为真? 我刚把这篇文章初稿放到博客上,又有一位朋友送来一段视频,说是中国成功制造了一种致命的微波杀器,可以摧毁敌人的坦克和其他武器之中的电子设备,从而使其瘫痪。现在这种微波武器都用无人机空载作战。这当然又要使美国人吓尿了。我们不妨从技术层面对这篇报道分析一下。1)微波会被金属反射(所谓电磁屏蔽),它不可能穿透金属甚至金属网(如果网眼小于微波波长,也就是说,网眼约为1毫米),而坦克,装甲车,飞机,舰船等的外壳都是金属,电子设备都藏在金属壳里面,微波无法进入。唯一暴露在外的是天线,天线也是金属。2)激光武器的关键和难点是将光能量聚焦成光束,所以激光武器又称为“定向能武器”。如果能量不能定向而是发散的,其能流密度和破坏力就和距离的平方成反比,几公里后就成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这能量关系对激光和微波都是适用的。3)微波和激光设备的体积和重量通常输出功率成正比。能够在远距离摧毁地方武器的激光武器或微波武器(不妨去掉金属屏蔽做实验)一定沉重且体积庞大,现在水平的无人机承载不起。4)这么高功率的微波设备不太可能仅仅以电池为能源,必须和电网连接,这就使得空载更成问题。即使大型运输机也不可能拖着电缆飞行。5)即使激光武器,也还是一种设想。里根总统在1980年代有一个“星球大战”计划,就是想用激光武器摧毁敌方目标。经过美国物理学会论证,这种设想在激光功率,聚焦能力,跟踪瞄准控制精度,反射镜涂层的功率承受能力等诸多方面都远远达不到要求,总体指标离要求大约差九个数量级(十亿倍)。直至今天,激光武器仍属梦想。 如果说,这些吓尿体文章大多是一些不懂科学的好战愤青造的谣言,比较容易看穿,那末还有一些类似的文章,似乎是一些科学工作者的作品,或者是资金雄厚的某科研团队负责公关和媒体宣传工作的人员的作品。最近(2017-08-28),“网易”上登了一篇“冯站长之家”的文章,题目是“痛心!这位中国科学家,创五个世界第一,是中国离诺贝尔最近的人,却被同胞如此质疑……”(https://3g.163.com/dy/article/CSTKK0E00514ABQL.html)。文章说: “最近,世界顶级学术期刊《自然》杂志登了一项科技成果:中国量子科学卫星“墨子号”,成功向河北兴隆地面站分发了量子密钥,最远达1200千米,平均误码率仅有1.1%,这是中国科学家的又一次世界超越。 做出成绩的是潘建伟团队,他用十几年时间,创造了五个世界第一! 世界第一个量子通信卫星! 世界第一个完成反通信量子试验! 世界第一个制造出量子计算机! 世界第一个研制出高性能量子雷达! 世界第一个实现千公里量级量子纠缠的国家!” 冯站长的文章使我想起了大跃进时代气壮山河的革命口号。那个时代中国也是天天放卫星,行行世界第一,吓得美帝苏修屁滚尿流,全国各地亩产万斤,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六十年后,中国又出现了同样的大跃进,同样的大好形势。 关于“量子纠缠”之类的行话以及相关技术的可信性,我在“也来纠缠一下量子纠缠”和“关于中国量子通信卫星上天的微信讨论”两篇文章中有详细的交代,这里就不重复了。我只想指出,潘建伟的许多工作,都不是“世界第一”。关于这一点,有一位名叫“polik” 的作者披露说:“综观潘的全部工作,主要的学术思想和指导哲学都是潘的前老板Anton Zeilinger的。潘是一个出色的学生,理论水平和实验技术皆令人称道,对其前老板某些方面的工作有所发扬光大。但是,把将光子纠缠用于量子计算说成是‘潘建伟研究组的工作’,潘起码无法向Zeilinger交代。” 不过冯站长的语言巧妙就巧妙在含糊。你认起真来,他有辩说。比如说,“世界第一个量子通信卫星”,要说是世界第一个也对,因为潘建伟的老师或者其他团队没有能够说服有关单位把实验设备放到卫星上去。可是潘建伟游说成功了。但是,把设备搬到卫星上并不意味着实现了天地之间的所谓“量子纠缠隐形传态通讯”。中国发射卫星几十年了,不是第一次。如果有一个特异功能大师坐上宇宙飞船到太空走一遭,是不是就可以呼叫口号“中国人第一次实现了太空特异功能”?用中国人造卫星的成就为自己的科研项目抬轿子,打知名度,赢得对自己项目的舆论与经费支持,正说明了项目主持人的心虚。别老是吹嘘一些没用的,你先实现了简单的空地通讯以后再说。我对通讯的要求非常简单:只要潘建伟团队能够用你们的“量子纠缠”设备传递极简单的话,比如“泰山泰山,我是黄河!”我就承认你们成功了。而且我还不苛求要达到卫星与地面站的通讯,只要你们能够在直升飞机与地面站之间实现通讯,就算你们成功。我还不要求超光速通讯,能达到普通的光速通讯就是成功。你们不妨把我的这个极低的要求和潘建伟的辉煌的许诺作个比较。根据“凤凰资讯”的披露,潘建伟说,他的下一步计划是:“建立覆盖全国的量子通信网络,让量子通信能够走进千家万户,也许要经过10-15年的时间。要实现这一目标,光靠一颗卫星是不行的,需要一个星座,并与天地一体化信息网络进行合作开展相关研究。……从很好的程度上来保证网上银行转款,私密传输的信息安全等。”据某些官方媒体报道,量子纠缠还可以实现量子隐形人体传输(遁术)。和潘建伟的这些伟大目标相比,我的实验检验标准应该是非常低的要求。潘建伟描述的宏图是10-15年时间让量子通信走进千家万户。那么他应该在一两年之内就实现量子纠缠隐形传态通信的技术,然后才可望在10-15 之内将这一成熟技术推广到千家万户。正如无线电通信技术,激光通信技术,蒸汽机技术,内燃机技术,都是在技术的样机实际上成功以后,经过了几十年的推广发展,才到达千家万户。所以我们期望潘建伟团队能够制造出第一套可以实现起码的远距离通信的量子纠缠隐形传态样机,演示其基本的通信功能。至于墨子通信卫星上安装的无线通讯设备和GPS定位系统,和潘建伟的量子纠缠毫无关系。请不要以现有的技术成果冒充量子纠缠。也希望其他吓尿团队不要用普通炸药或者核燃料冒充反物质。 至于说潘建伟“世界第一个制造出量子计算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过。对此,我的检验标准也很低。我不指望潘建伟能制造出比现在威力最强大的电脑还要强大几千万倍的量子计算机,只要潘建伟能够造出一个功能可以与大妈去超市买东西时使用的只有四则运算功能的小计算器相比,我就算他成功了,而且我还不要求你的量子计算机是袖珍的。体积大些没关系,比如说,像北京体育馆的水立方那么大也行,只要能做简单的四则运算就行。慢点也没关系。 为什么中国最近几年突然会有那么多“世界第一”呢?有国际原因,也有国内原因。国外原因是由于20世纪的理论物理中存在一些异乎寻常的结论和猜想。异乎寻常的猜想往往有异乎寻常的吸引力,于是有人便想法找资金进行实验,希望一鸣惊人。有些机构也愿意资助,同样希望一鸣惊人或者独得专利。像寻找暗物质暗能量为新能源,通过量子纠缠实现超光速绝密通讯,研发量子计算机破译密码等等,在国外都热闹了几十年。这里面一个重要的资金来源便是国防部。经过几十年的折腾以后,大家终于认识到这些项目没有希望,因此资金来源也就成问题了。或者说,社会对这些研究失望了,看穿了,放弃了。正在这个时侯,赶上中国改革开放,大批中国学生学者来到欧美留学,如饥似渴地吸收外国科学技术,有些也就参与到这些猜想型的项目中间,甚至成了项目中的佼佼者。潘建伟就是这些佼佼者之一。当这些项目失去社会支持的时候,他们设法在中国建立实验室,继续这方面的研究。因为外国人基本上停步不前甚至不做了,中国的项目却在大干快上,当然可以走到前面成为“世界第一”。也就是说,中国是跟在外国人后面捡一些人家不做的鸡肋项目,不管是不是有用,是不是能成,只要在他们那一个俱乐部里自说自话定的几个实验指标上超过了以前的水平,就立即宣布是“世界第一”。这样的“世界第一”实在是莫大的讽刺,毫无意义。比如所谓的“八光子纠缠”“密钥分配”等等的定义和认定,所谓“超光速通讯”的定义和测量,都是自遍自导的独幕剧。演员和奖评委都是他们自己。旁人没有昂贵的实验室和设备,如何检查他们的结果?所以我们只能考绩。你说得天花乱坠都没有用,只要你能够实现极简单的无线电呼叫,就算是真正的进步。皇帝的裁缝们可以天天报告历史性的突破,今天改进了纱线的弹性模量,明天又在染料的折射率和反射率上实现了世界第一,等等等等。这些都没有用。检验皇帝新衣的真正标准是看他能不能够遮住陛下的裤裆。 超大型对撞机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说明有些“世界第一”毫无意义。美国的超大型对撞机下马了,其他国家也不会再造大型对撞机了。为什么呢?因为没有前途,不仅仅是经费问题。对此我在几篇文章里特别是《杨振宁先生的大师风范》和《对何作庥教授反对建大型对撞机的感言》中有详细的分析。如果中国此时花一两千亿建造一个世界第一的大型对撞机,中国是有这个国力的。如果建成了,当然就是真正的世界第一了,可是花这么多人民的血汗钱,除了争了个“世界第一”的名以外,没有任何意义。超大型对撞机不能给国民经济,国防建设和科学研究起到任何促进作用,就连对于粒子物理的研究,也没有任何意义。这种花巨额税金去追求毫无意义的“世界第一”之名,只能证明自己是世界第一傻瓜。 幸好有杨振宁先生和何作庥先生这样的有影响的人物公开反对,高能所王贻芳所长和丘成桐教授极力鼓动的大型对撞机项目才不容易轻易得手。潘建伟比王贻芳运气,不仅争到了项目,而且把他的项目放到了墨子卫星上,成了走红明星。为什么潘建伟比王贻芳运气呢?因为量子纠缠不在传统的理论物理范畴,是属于应用光学实验物理的冷门学科,所以并没有引起理论物理学家们的太多关注。我也是很晚才开始关注量子纠缠方面的动向,多少还是因为朋友的督促。我没有很早关注量子纠缠有几方面的原因。主要是因为这一领域是应用物理,而我的主要精力放在理论物理(粒子物理,相对论和宇宙学);其次,量子纠缠是很容易实践检验的东西,不必要太多的理论争辩。只要量子纠缠学家们进行一次极简单的量子纠缠通讯演示,只需要展示一台极简单的能够进行低数位的四则运算的量子计算机,就说明量子纠缠至少有一点点可行性。这种检验不需要理论物理学家参与,甚至不需要任何物理学家参与。任何工程技术人员都可以进行这种实验检验。我之所以没有很早关注量子纠缠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这种项目在国外已经尝试过很多年了,已经接近尾声了,估计中国能够吸取外国人失败的教训,避免弯路,而不至于重走麦城。我内心对有些人如此虔诚地把波函数的纠缠认真地当回事往往一笑置之,觉得这些搞实验应用物理的人其实不太懂量子力学。我想,国内许多学者没有关注量子纠缠可能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所以,当潘建伟回国后为他的量子隐性传态通讯项目奔走的时候,国内学术界对这方面的研究几乎没有太多的关注。没有关注当然也就不会有强烈的反对意见。令学界所料未及的是,潘建伟居然能够成功地利用这个学术真空创出这么大的铺面。这多少和国内科研体制有关。潘建伟游说成功的关键是,尽量渲染成功以后的美好前景,这其实也是国外研究团队几十年前争取经费时用过的同样口白和说辞。美国人欧洲人虽然从来没有人说美国的什么新式武器把中国俄国下尿了,没有人动不动就叫嚷美国什么武器一个小时就可以毁灭全人类,但是,“厉害了,我的国” 的口号在美国和欧洲倒也有些市场。潘建伟的老师当年就是用同样的口号和行话争取到的经费。 铺面既然摆开了,铺子里的利益相关者就不止潘建伟一个人了。除了他的整个团队与量子纠缠利益攸关以外,还有支持大量经费的上级领导。因为经费数额巨大,如果项目失败,批准项目的领导难脱干系。他们必须调动所有的媒体资源来为这个项目造舆论造声势。这就是最近墨子通讯卫星被炒得热火朝天的背景。有些炒作文章,极似大跃进时代的文章。其特点是:1)将假的没有实现的或者根本无法实现的“成绩”吹成伟大的历史成就,“世界第一”,“史无前例”;2)将这种浮夸的成绩政治化,和爱国主义和党的领导挂钩。谁唱反调谁就是不爱国,任何批评都是攻击党和国家领导。这一类文章除了浮夸,自我吹嘘和政治鼓动之外,没有任何科学分析和事实根据,这种文章是典型的“大跃进体”。大跃进已经过去一甲子了,今天的科学工作者们居然还捡起六十年前的笑柄,不能不说是学术界的一种悲剧。 大跃进体和吓尿体之所以在网上有一些市场,是因为有些被航亿苇称为“吓尿型人”的读者群。对于这一社会基础,航先生已经有深刻的分析。我希望国人,尤其是从事科学工作的朋友,能够慢慢成熟起来,不要继续被吓尿体和大跃进体八股文章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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