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资企业重整旗鼓再闯魁北克--访停产重组再运营的DRUMMONDVILLE市中资胶粉厂

中资企业重整旗鼓再闯魁北克
--访停产重组再运营的DRUMMONDVILLE市中资胶粉厂

2002年，在距蒙特利尔东南100公里的小城DRUMMONDVILLE市，陆续住进一些中国人，他们不是游客，不是移民，也不是到当地开中餐馆的华商，而是到这个小城来做实业的中国企业家。当年度，由中国国营纺织企业上海华源纺织集团投资建设的华源(加拿大)实业有限公司和由香港通恒集团注资的通恒橡胶制品(加拿大)公司先后在DRUMMONDVILLE市开工运营，成为当地150家外资企业中的新成员，特别是投资4500万加币的华源纺织公司，汇集了全球最先进的纺织机械，雇员达上百人，成为DRUMMONDVILLE市规模相当大的明星企业。随着这两家中资企业的开工，更多的中国人来到DRUMMONDVILLE市，他们在这里生活，和当地居民一起工作，在这个人口仅有三万多人的小城里，黄皮肤的中国人以他们与传说中不一样的生活方式、生活状态和为人处事引起小城人的关注。

然而，华源和通恒，加上后来进入DRUMMONDVILLE的另一家由旅加华人开设的研究牛胚胎的生物公司，经营并没有如开业时那么顺利，遇到了一系列难题。2004年春天，华源纺织首先宣告停产整顿，通恒橡胶也因资金问题于2004年7月停产重组，疯牛病的困扰使牛胚胎公司的研究暂时搁置……这些中资企业的举步不前，令不少曾经有意步后尘赴魁北克省投资的中国人领悟到，在魁北克这片土地上创业的不易。

2004年10月18日，停产三个月的通恒橡胶公司在更名重组后再次开工，本报记者远赴DRUMMONDVILLE，采访了该厂的元老级管理者龚得骧以及新投资人姜沛霖、晋晓旻，听他们谈在魁北克创业中遇到的酸甜苦辣。

（一）顺利的起步

三个月前的通恒橡胶制品(加拿大)公司已经更名为J.Brother International Inc.，两位新投资人——来自中国哈尔滨的姜沛霖和四年前移民加拿大的北京藉新移民晋晓旻，于10月12日正式入住DRUMMONDVILLE，信心十足地筹措着开工前的准备工作。

这家中资橡胶公司主要生产胶粉，他们将回收的旧轮胎、橡胶密封条等通过特殊工艺打磨成极细的橡胶粉。胶粉是极好的添加剂，可以重新掺入到橡塑制品、地面材料、建筑材料等当中，使产品更具弹性。应该说，在提倡环保和回收利用的北美，该项目本身具有十分良好的发展前景。

曾经在美国留学的龚得骧先生是这个胶粉厂的主要推动者，他很早就看好这个环保企业在北美发展的优势，从1997年开始就一直在为胶粉厂在北美落地寻找合适的地点。中国生产胶粉的同类企业较多，竞争十分激烈，在各家相争之下，中国旧橡胶制品的资源显得极为可贵，再加上中国旧橡胶制品磨损率大，可利用率相对较小，最后产出胶粉的利润也十分低。

而在以汽车为主要交通工具的北美，橡胶的需求量大，但橡胶制品的回收再加工反而显得比中国落后。北美的旧轮胎、旧车窗密封条等资源远比中国要多得多，但一般厂家只把旧橡胶制品打磨成图钉大小的粗粒就再利用，还没有掌握用常温法将粗粒再打磨成如面面粉般细腻的细胶粉的工艺。另外，北美的电费普遍比中国便宜，在北美生产又省去了运费，在北美建设胶粉厂是一举多得的好投资。龚得骧从南到北跑了不少城市，但政府对于这个项目并不十分感兴趣，支持有限，直到有一天，龚得骧遇到了颇有远见和商业头脑的魁省DRUMMONDVILLE市政府工业署长Martin Dupont。

Martin Dupont是几家中国企业在魁北克设厂时不得不提的明星人物，他是推动DRUMMONDVILLE市近几年经济发展的风云人物，在他的努力下，几十个国家的一百多家外资企业先后进驻原本并不起眼的DRUMMONDVILLE市，为这个小城解决了就业问题，带来了经济效益。就在我们赴DRUMMONDVILLE市采访的当天，多次出访中国的Martin Dupont当晚就准备再次访问中国，十天内要走访中国的十个城市，洽谈贸易往来，招商引资。

龚得骧和Martin Dupont两人在交谈后几乎是一拍即合，Martin Dupont热情邀请中国企业到DRUMMONDVILLE投资建厂，并承诺政府将给予最优惠的条件。DRUMMONDVILLE市政府也确实做到了令中国企业家满意的支持，魁省有加拿大独一无二的管理废物回收再利用的政府部门RECYC-QUEBEC，有条理地安排环保企业在当地的业务，政府为每吨橡胶回收生产还给予100元的补贴；另外，魁省政府所属的投资管理公司Investissement Québec，为企业建厂提供了一系列方便措施，并为企业贷款提供担保和十万元资金补贴，在税务上给予免税的优惠；再加上在当地政府的协调下，魁省电力局同意给予电力需求量极大的胶粉厂电力方面的优惠，每度电平均仅5分钱，相对于美国最低的平均每度电1毛3分美金的价格，仅电力一项就可以省去不少开销。

2001年年底，由香港通恒集团投资五十万加币的通恒橡胶制品(加拿大)公司(英文名：Crosston Rubber)在魁省注册，比后来先期开业的华源（加拿大）实业有限公司早两个月，不过，该厂遇到了机械设备的运输以及部分中国工程师的签证问题，由于该厂80%的机械生产设备为中国研制，不得不从中国各地订购，同时聘请分别来自浙江、河南、四川等地的原厂工程师赴魁省安装调试，然而，12名中国工程师第一次申请工作签证竟全部被拒，DRUMMONDVILLE市政府得知此事后，由Martin Dupont给时任加拿大移民部长科戴尔写信申诉，确保了这12名工程第二次顺利签证抵加。2002年3月，工程师进入四万五千平方英尺的工厂安装调试设备，当年9月正式开工。

（二）创业的难题

就在中国企业家和工程们满怀信心地安装调试机器，准备一展宏图时，接踵而来的问题使他们深深体会到由于不了解加拿大规章所引发的一系列难题。尽管胶粉厂在筹建工作的方方面面都得到了DRUMMONDVILLE市政府的大力支持，但在政府职能分工很清的加拿大，遇到与联邦或省级管理部门打交道，市级政府也常常无力干涉，一切都要按法令规章办事。

首先是机电设备的认证。胶粉厂从中国运来从过滤到打磨的一系列独特机械设备和大批电缆线。电缆线虽然符合美国认证标准，但这些缆线却没有经过加拿大CS认证，从安全角度出发，必须通过CS认证，加拿大才允许安装使用，然而，仅认证一项就要花上几万元，并耗上很长的时间，企业不得不将成捆的电缆废弃，重新购买本地生产的电缆；由中国运来的电柜也不符合CS认证标准，按照电力部门的要求返工改进。电缆的安装由魁省电力公司派专员安装，电缆被包上厚厚的防火材料，再沿精心打制的金属管道整齐地排放，不过，胶粉厂为此付出了大量的资金，仅魁省电力局工作人员的工酬就达每小时58元。

另外，橡胶生产是高危行业，DRUMMONDVILLE市就曾有一家橡胶制品加工厂因爆炸导致工人死亡而关闭。消防部门一开始将胶粉厂的厂房定为最高安全级别，要求全面改进通风、防火、噪声等设施，而由此产生的开销超过十万元。在市政府的协调下，有关部门最终将厂房安全级别降低了一级，但仍要求企业按照最严格的安全标准进行消防设施的改进。

另外，加拿大人的办事刻板、拖沓，也令胶粉厂在筹建过程中感到头疼。该厂工程师于2002年3月进厂，原定两个月后开工，但与联邦和魁省政府管理部门有关的每一道手续的申办都要花钱，且还要等上很长时间才能批下来，比如规划蓝图的申批，花了一万多元不说，拖了三四个月才完成，遇到主管人员休假，也不会由其他人接手，只能等待等待再等待。各项设备的审批、认证、评估也遇到同样的问题，使得开厂时间一拖再拖。尽管还有些设备的改造还没有完全完成，但由于不属于关键性改造，有关部门同意胶粉厂边改造边生产，使得该厂终于在2002年9月开始正式运营。

胶粉的销售与一般产品不同，市场认证的时间比较长，客户要经过严格的试验确定胶粉质量可靠，才会与生产厂家签定长期的订货合同，不过，一旦订购，就会成为较为固定的客户，带来稳定的收入。通恒橡胶在近两年的运营中，争取到美国四、五家固定客户的认可，在今年7月停产重组时已经达到收益与消耗持平。然而就在企业看到未来希望的时候，运营基本进入正轨，却遇到了致命一击，申请了近两年的银行贷款最终被拒。原本胶粉厂认为这笔一百四十万元贷款是不会有意外的，因为有当地政府和魁省投资局的担保，加上工厂的生产效益也是与日见好，未来盈利前景良好；而且他们选择的Laurentien银行以前一向在放款审批上也相对较为宽松，但没有想到，这笔贷款还是落空，使一直在借债经营的胶粉厂陷入危机。

为了使工厂的债务不致于增大，今年7月20日，通恒橡胶制品不得不暂停生产，企业寻求资产重组。为胶粉厂立下汗马功劳的龚得骧先生为了不让这个已经走过了创业初期最艰难时刻的企业就此瘫痪，马不停蹄地来往于加拿大、美国和中国，积极寻找新的投资人。

中国企业家姜沛霖和四年前定居卑诗省的新移民、长期从事化工进出口业务的晋晓旻一直在寻找投资项目，他们慧眼看中了胶粉厂的发展潜力及已经成形的生产状态，决定为胶粉厂还清债务，重整旗鼓。

（三）成败的经验

谈起这两年在魁北克办实业的体会，从初创至今一直参与管理的龚得骧先生可谓感触良多。他认为，中国企业家要在充分了解加拿大、魁北克的地域、人文特点后，才能根据企业自身的特点选择是否在加拿大投资建厂。

龚得骧认为，以在魁北克办厂来说，用电量较大、非劳动密集性产业、以北美为销售市场的产品适合在此地生产。

魁北克的电力资源在北美最有优势，电力供应充足，政府鼓励企业用电，给予多项优惠条件，魁省的电费分峰值电费和使用费两项，每个月按照用电最高峰值数收费，平均每千瓦12元，21万度内，约合每度3分6，21万度以上，约合每度2分4，所以要求企业最好能全天开工，特别是非高峰用电时间开工，均衡了电费开支。而电费是一些中国企业在能源已显不足的中国生产时一项较大的开销。

北美的劳动力成本较高，劳动力密集型企业将面临巨大的劳资困境。以目前停产另一家在DRUMMONDVILLE建厂的华源纺织来说，劳资纠纷给该厂的发展带来了巨大压力，该厂工人组成工会，不断给厂方施以要求加薪水的压力，最终导致该厂进入开工比不开工亏损更大的局面。通恒橡胶由于操作工人人数要求不多，最多时为20多人一天三班参加生产，因此没有遇到类似华源纺织的工会问题，但在本地聘请的当地专业人士的薪资不菲，胶粉厂在当地曾聘请过一位在胶粉销售方面十分有经验的资深销售人士，年薪要价十万，尽管这位精通英法双语、深谙北美市场销售之道的人士为胶粉厂争取到不少客户，但对于当年负债经营的胶粉厂来说可是不堪重负。

当然，胶粉厂在建厂过程中遇到的最大问题还是对本地各项繁杂的规章不了解，如工业标准、建筑标准等，要完全达标可谓费时费钱。加拿大有着极其严格的工业生产标准，当然，这对于保障安全生产非常重要，但是要达标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有的达到美国US标准的设备，却无法达到加拿大CS标准，企业在建厂时一定要考虑到可能由此引起的返工、改造、甚至弃用所带来的消耗。另外，有些产品成形后的标准与加拿大CS标准不符，也会被禁止生产和销售。

另外，龚得骧认为，在加拿大开办的企业要选择有特点的生产设备和非大众化的产品生产线，才能得到政府的批准。毕竟北美的市场已经较为成熟和有序，没有特点的中资企业将很难与本地企业竞争。

谈到导致胶粉厂停产的最主要因素——贷款未能如期下拨，龚得骧以在魁北克生活和工作三年的经验说，除了各家银行都在收紧贷款拨放，也与加拿大人对中国企业缺少更多了解和信任有关。只有更多中国人开办的企业在魁北克成功运转，才能逐步改变当地人的旧观念。

对于生活了三年的DRUMMONDVILLE市，龚得骧已是极为有感情，他说，这个宁静如水的小城，象一个世外桃源，比起蒙特利尔来说，生活费要低了一半，一套新建的四半公寓，租金才五百多元；生活设施齐全，购物方便，周围风景怡人。该厂不少从蒙特利尔招来的中国移民员工举家搬到DRUMMONDVILLE。当地民风纯朴，不过，法语是在这个城市生活的必备语言，居民会说英语的不多，甚至连一些银行的工作人员也不会说英语，这会给生活中的交流和解决问题带来烦恼。

天性开朗的晋晓旻则希望有更多的中国企业到DRUMMONDVILLE办厂，形成蒙特利尔以外的中国人社区，组成俱乐部，建立中国超市，在这个小城安居乐业，怡养天年。

姜沛霖此番来加准备在DRUMMONDVILLE市扎扎实实地生活一年，督促重组后的新厂顺利运营，起死回生。这位中国企业家对胶粉厂的未来充满信心，厂房、设备大多通过认证，客户也有所积累，没有债务困扰，胶粉厂可以说只要重新启动，便可正常运转，这样的起点，对于企业的发展来说要少走许多弯路，盈利的前景较为明朗。如果DRUMMONDVILLE主厂的生产线能够如期打满，他们将考虑在魁省，乃至加拿大其他地区建新厂扩线生产的可能，他们坚信，他们生产的独一无二的细胶粉作为有利环保回收再利用的产品有着极好的市场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