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何人不“低头”
文/秦月
人老了,就不大容易接受新的观念。比如,当听到说科学技术在不断地改变着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时,总觉得有些文绉绉的,不近实际。虽然春夏秋冬,寒来暑往,年复一年,视乎一样,可是,变化还是在不经意间发生着。一日环顾四周,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在巴士上, 地铁里,餐桌旁,行走时……人人看手机,个个皆“低头”。
再读网上文章,方知道我早已落伍——对这些人的一个新派称谓已经叫的名头很响,“低头族”——形象而生动的title。
这“头”一“低“,就“低”出了很多故事,其中不乏某些比较极端的事例,不时见诸于媒体。国内有人带孩子乘火车,下车时专注“低头”,等车开后许久后方想起孩子还在车上,不得不求助警察及铁路部门来找回孩子,这算是“低头”忘了亲骨肉。去年就在蒙特利尔,有一少女乘地铁时,因一心“低头”看手机,车来时竟直走向两节车厢的结合处,遂掉入站台下,遭车轮碾压而嚷成惨祸,这真是“低头”命丧黄泉路。连医学期刊最近也正式报道了首例“低头族”因玩手机而致的拇
指腱鞘疾病,可称为手机拇指综合症……当然,这些例子正因为极端而“凤毛麟角”。
俗话说“人不能低下高贵的头”。但若人愿“低头”,就必有情由——皆由手机惹情愫,难下眉头,直在心头。
我是老了,发已白,眼已花,手脚也缓慢了。虽然儿子给我“装备”了很好的手机,但我是“单反”当作“傻瓜”用——只会打电话,接电话。眼看四周皆“低头”,闲来无事穷探究。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现今手机,虽薄如纸,小于掌,但却是“神通广大”——可读书,可看报:可录音,可拍照;可发信息,可网淘: 电影电视随便瞧,卫星导航四处跑;天上地下全“管”到,难怪人人离不了。
生活在当下,不能想象“没有手机的日子”。任一时刻,只要手机不见了,生活必定全乱了。
前日看Montreal Gazette有篇文章, 题目是“Dose Smartphone make us smarter?” 作者是位与我年龄相仿的老人,对此大发感慨。起因是他的“低头族”儿子,一日手机不见了,所有电话号码就都丢了,对外联系全断,马上六神无主,立即方寸大乱,直闹得全家鸡犬不宁,地覆天翻……他回忆自己从小到大,各种电话号码,重要信息,或牢记于心,或笔录存档,哪像如今年轻人,光靠手机,脑子空白;没有手机,几成“白痴”!并直呼“Smartphone makes people stupid!” ——这当然是老人说旧话,也只能算是“一家之言”吧。因为毕竟时过境迁,我们老人也不能抱残守缺,不知今夕是何年。看来还是应该“与时俱进”,跟上时代的步伐。
Like or not, 世界在变,科技进步会不断的颠覆我们的概念。这也不仅使我回想自己一生不同阶段中的有些经历。记得六十年代初在乡间读小学时,夏日午休睡不着,便找“闲”书看,有一同学家中有人在城里工作,一日带来一本书,我读到其中描述有一种叫作“电视”的东西,可以看得到千里外的图像,简直觉得神奇无比,那种如梦似幻般的感觉到现在都依然那么新鲜。
大学毕业当助教,教授给的第一个任务是去图书馆,原来他的一篇文章要改寄另一杂志,其参考文献需要改变格式,除了年,卷,页 以外,要另加上“期”号,所以,拿着他给的厚厚一叠手抄卡片,在图书馆里登高爬低,在一本本的期刊合订本中查找,出到来时,已是繁星点点,这在当时是唯一可行的手段。
八十年代初赴美,大学图书馆中见到“缩微”检索技术,那是将文章拍照洗印成蓝字白字的胶片,查阅时将其放在阅读器上,屏幕上就投射出一页页文章,顿觉方便不已。当时电脑不多,也没连网,用着比手掌还大的软盘,打印机要用两边带孔的纸,打印时噪音尖锐而刺耳,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令人难以忘怀……
如今若要问年轻人这些东西,可能已不知其为何物。以互联网为代表的信息技术所带来的变化,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
有“网”了,崇山峻岭隔不断,千里万里若比邻。手机也从“砖头块”变成了“小纸片”,功能更是既“神”又“奇”,日新月异,所以,小小手机“大”天下,日日把玩乐无涯。这也就理解为何人们爱不释手,也就难怪为何人人乐于“低头”。更何况,这是为“爱”低头,心甘情愿; “低头”不要紧,只要“情”意真。
当然,倘若被人强迫“低头”,恐怕别样滋味会上心头。日前屡有好友相邀,去朝鲜旅游,想重温一下如今比那大熊猫还珍贵的“先进”制度,再体验一下那几乎是硕果仅存的“幸福”生活, 再感受一下那似曾相识的“红太阳”沐浴……对于我们这些当年经历过的人,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但当想到必须要对“太阳”塑像低头膜拜时,当年受人之驱的感觉就涌上心头,顿时去意全无。
原载:《蒙城华人报》第63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