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ne,离开蒙城还不到一周,我竟莫名地忆起我那“晚起晚归”的毫无秩序的单身生活。坐在电脑前,一晃就是一个白昼,似乎过于慵懒,但在悠然的岁月还未曾离开之前,我不是更应该顽皮地把握住这段光阴吗?呵,想到自己有着这般惊人自制力的女孩竟乐意看到自身沉沦与放纵的一面,真是惊叹这几年留学生活在我身上烙下的印记。此时,耳边听着温岚的《夏天的风》,眼前飘着花城广州夏季的雨,不禁责怪自己如何能把记忆停留在蒙城,而不是留心欣赏暌违已久的家乡。June,你常说羡慕我能在炎炎夏日重返祖国,我曾不以为然,但此刻确是体会到了你说那番话时的情感。在我涓涓向前的青春长河里,蒙城只是一个停留稍许的彼岸,而祖国必是我无法割舍的源头与终点。
知道吗 ,昨天这儿下了一整天的雨。六月的雨无情地浇湿了一街的路灯。我曾拥有过何等深切的恋雨情结,但作日却是终究不愿出门的,仿佛冥冥中有股力量将我阻挡。是担心满街的泥泞沾湿我的裙裳?又抑或是无法仰头面对那久违的瓢泼的惆怅?还是怕在那丝丝寒气中寻回那低泣的昔时的我?我也说不清,只觉得这雨已陌生了我的心。忽地忆起自己曾深爱的那句诗----“细雨霏霏,不是我的泪”,竟刹时发觉它是何许的自欺欺人。June,你说,有谁会无法原谅一个雨中洒泪的少女呢?
于是,我和雨重逢了,这洒脱的雨,这花城的雨,这只属于祖国大陆温热带的雨。有人说“时间是经,空间是纬”,那么经纬的差异是否主宰着那大相径庭的时间观与空间观,是否也在不经意间勾画出了那只归属于一方水土与一寸光阴的幻梦?June,我确是无法掌控自己所处的经纬的啊,正如我无法预料自己梦中的遭逢。因此,当我重回这方寸土,当我再次目睹这亮眼的雨,只有木讷的空虚感与令人窒息的陌生感压迫我羸弱的心房啊。
June,你说,你曾在回国后的几日夜夜惊醒,是因时差的作怪?还是由于那颗漂泊渡海的心已无法安然重置于你“遗弃多年”的家乡的睡房?当夜已深,凉风习习,月下无名花的芬芳依序释放,难以入眠的我便起了这般的疑问。风起云动,月光试图着从窗帘碎花的缝隙钻进我白贝壳般的睡房,正如我那颗流浪多日的心试图重新觅回安置了十六年的那如握拳般大小的方盒……呵,那方盒不过是我遐想中的心的居室罢了,我无奈遗弃了它两年多的光载,它或已跌入狭暗低深的谷底,或已沉入海月深深的湛蓝的洋。而我,一个无力的少女,只在今夜渴念着与之重逢。而谁知道呢,正如诗人所说,少女渴念的人与物,“不是来得太早,就是太迟”……
于是,在那风雨亮得人眼花的梦后,我挣扎着入眠了。June,这确是一场与祖国的邂逅啊!我曾自始至终地误以为,离开祖国是万难之上的难事了,却从未知晓与之重逢也需何等大的勇气啊。如今的祖国,正如最熟悉的陌生人,是我至亲切却又遥远的故乡!
今夜,月华如练。在这湿漉漉的夜里,我的心仍渴念着,渴念着,遇见祖国苍穹那“旧日的星群”。
后记:不知不觉中,我已在蒙城独自求学了两年半。呵,友人们看了我的日志都说我似乎已慢慢融入了蒙城的气息当中了。回到多年不见的祖国,除了亲切感之外似乎有一股陌生感夹杂其中。而在我百思不得其解之余,我也逐渐意识了到留学之路的意义以及成长的价值。在仲夏夜的梦中,让我举杯,遥向着那在雨季中度过的漫漫征途……
摘自:《蒙城华人报》,作者: Shiy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