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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古装版的现代爱情故事 [打印本页]

作者: 唐朝美女    时间: 2005-12-12 15:04
标题: 古装版的现代爱情故事
转发一长篇小说内不连续的三章,长了点,但是读后必定会心有所感。:rolleyes:

《一》
出生于士大夫家里的良好出身,受到的是全燕州最好的宁胡书院的教育,过着的是纸醉金迷的舒适生活,之后父亲又托关系在县衙里给他找到一个文书的优差,还在乡中蒙学当了一个客席的讲师。


  一连串如意顺风却只带来一片苍白空虚,毋须为任何事挣扎的他无法证明他的能力他的优秀,只有怀才不遇的愤世嫉俗。只要按部就班就已可坐享其成,李正皓反而羡慕出生低微为了向上爬而付出血汗的他人。

  而与他相宜的异性,门当户对的小姐们出身通常与他相仿,他却无比嫌弃她们。

  比如县衙里赵文书的女儿赵阿花,有着特别秀丽而精致的脸孔,柔媚而无暇的五官,可是拼在一起看,小家碧玉特有的灵气,处处透出着单纯,但二八佳人确有着过分的天真。便透着一股子小家子器,见过两次,李正皓便自动失踪。太适合县衙里面的小吏,不适合他。

  但是从三品大员钱老爷的二小姐钱心梅,他又觉得她学富五车,过分精明。读了那么多书,吃了那么多苦,时时刻刻都还不肯放过自己,绝对不愿生活在大小姐的阴影里。也不愿意生为二夫人的母亲在大夫人面前太不起头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或是作出的饭,砌出的茶通通都是优秀中的优秀。生活对她来说,是永无休止的战斗。只怕最适合生活在宫里,为个贵妃的位置争得头破血流。李正皓也是庶出但他才不愿终身作战,他不爱打仗。

  更有胜者是钱百万得千金,小时候多半受过穷,现在为了表现出富有,见面时几乎是把首饰店戴在了身上。更难得珠宝虽多一件珍品也无。宝石虽大,居然没有镶工,黄金虽多居然处处显出匠气。活脱脱得一派暴发户气氛。正皓根本记不住她得脸。只记得满眼金光俗气无比。这种人只怕更适合关外牧马人,人家得数千马匹更值钱些吧。

  回到在县衙附近的居所,他长长的打了一个呵欠。

  躺在木桶里泡干净身子,倒在床上。下人们也都退下。

  似乎什么都不缺的他,心灵竟如此空虚,时时觉得寂寞无聊,真真的不可思议。也太过做作。

  他又开始做梦了。梦中有位仙子。

  身在鲤鱼池塘边,蓝天白云,绿树黄花,背后是美丽的水上庭台,有身穿红袍的美丽使女在不远处轧浇花。微风吹起,凉风飒飒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有人递上一杯鲜红如血。

  却见那只手洁白如雪,手背上是一个黄金蝎子的饰品,正戴在中指之上,蝎子的眼睛竟然是美丽的红宝石。闪动着耀眼光芒。

  李正皓直觉告诉他那就是他梦中仙女,可是,她是谁呢?她又在哪呢?

  阳光自她背后射来,和着身上宝石的光芒,看得见眼中她的目光深邃得光彩,却看不见她得脸。直觉告诉他,她是位美貌的年轻女子。他梦中的仙子,或者是她吸食人血的妖精?这样得妖精,死了也不怕。就怕活着见不到她。

  李正皓真想握住她的手与她倾诉人生。真想抓住她的衣角让她不能再上天庭。

  可是他的过去乏善足陈,平凡无奇。只怕三言两语便会说完,人家会不会感到厌烦?立刻走调?

  万万不能唐突佳人。他只得眼关鼻,鼻关心淡淡地说:“今天天气真不错。”

  刹那之间他自梦中惊醒。

  微微的光芒已从东方升起,远出村庄所在已经隐隐传来第一声鸡蹄。好奇怪,一夜竟那么短少,刚合上眼睛就转瞬过完,李正皓怀疑有妖精在偷走他的时间,用来让她长生不老,而且似乎偷了不止两三年的光景了。春梦最短,好梦难长。

  他细细梳洗一番后换过衣服便到县衙中去。若无大事,点茆之后便会散去。若有闲余,便到东乡蒙学去教上几遍三字经,并非为着赚到几文,实则是东乡便是李氏家族发源的大乡。蒙学学童之中最多的便是姓李。算起来也都是亲戚。为家族做些许事情即可赢得点微名,又可打发无聊的时间。

  不止一个人称赞过他是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不仅初懂武艺,有着结实匀称的身形,学识也好又懂得打扮,衣着考究而高雅,从扇坠到玉佩没有一件是俗物。整个人看上去舒服,不耀眼,只觉他气质上品,可是,找不到心仪的伴侣,好似缺少了呼吸的空气。

  县衙的那么多文书中,他也算得上上人才,县老爷同事都知道李正皓从来不作拼命三郎,从不出风头也决不愿费劲心计向上爬,常常请客吃饭,逢年过节时时有礼物奉上。家里还算殷实,人际关系一片大好。常有贫家子做得咬牙切齿失尽风度,事事力求最好,决不留力惜身,他们哪知如此向上爬,必需要会爬高踩低,处处得罪他人,作得好便是应该得,作错了可要出大事。李正皓如此不争远胜过他人千辛万苦的争,士大夫出生如何会不知这其中奥妙。

  但是怎么会找不到心仪的伴侣呢?照理应该是yy小说中美人接二连三扑上来才对啊。

  整件事不和情理。“作者:你不是主角,所以合情合理”

  越是着急却越是更寂寞,他不由得想到还在宁胡书院读书未回家的四弟,想与他讨论梦中仙子的问题,可是又无法放下手上工作和家中父母。

  四弟与他一母所出,关系自然胜过同父异母的两个哥哥。

  算算在居所里也有小半个月未有回家了,便到县衙里告了半天假。换作旁人哪得如此容易,而他就算县老爷有急事也少有不准得。一方面是因为他父亲,一方面也是他人缘太好。

  正好听到居所内老妈子说“二太太派来得小童前来传话:“正皓,本月初七你可回来吃饭,见见赵老爷的女儿。”

  赵家大约是自京城返乡了。

  “去了十来年了,听说是由于京里皇太子和秦王的党争,两派斗得不可开交,赵老爷便是党争之中其中之一的牺牲品。幸亏秦王力保,才留下一条命,只落得惨惨淡淡得收场。原来可是从二品得大佬,现在树倒猢狲散。可总算这边得祖业没有任何损失,这便回来了。就算是最风光得时候这边得房子田产统统没有卖掉,看来是早有打算,眼光准确。”

  天下奇闻。内里不知多少故事多少生命多少血泪。而这里往西不到五百里就是胡人的国度,胡汉杂居,竞相来往。京城,太子,看上去统统都是非常遥远得事情。正皓不由得开始遐想联翩。他这一生最远也就去到燕州州府的宁胡书院。

  “你记得赵嫣蔺吧。”

  怎么会不记得,听到这个名字,便想起,幼时为学会写她的名字,写过名字五百多次,笔划那么多,累坏人。那个胖胖的小姑娘,有着会说话的大眼睛。

  “嫣蔺出落得一朵荷花似。”

  荷花,李正皓想,我比较喜欢富贵大红牡丹。

  “初七就是后天,记住了。”

  记得记得。

  去看看也好。

  赵家大小姐都不怕被看,他又怕什么落足眼力。

  初七上午,他的马车便到了家门口。莫大的一栋宅院,燕州州府之地也没有多少。也算赶了小半天的路。从县衙到家里向东赶两个时辰的马车就到了。

  他走回家去。

  大厅之中便见到了赵小姐。

  那真是一个貌似荷花的女孩子。秀发如云,眉目如画。一双大眼睛会说话。

  并没有太强的性格,脸容皎洁,容颜娇好,笑起来脸颊上现出朵朵红霞,穿戴考究,多年京城生活并没有带给她骄横习气,一口流利的官话。进退自如,言谈得体。李正皓家世虽好,可他到底是二夫人所出,就是庶出,上头还有两个大夫人生的哥哥,而且都已经外任地方小吏。李正皓不可能继承家业。真有大户人家小姐,如何肯嫁他,只怕打听情形之后来都不会来。赵小姐却是主母所生,上头有个哥哥。现在也一同遭了殃。她母亲原是大唐开国功臣之世侄女有着世袭的封皓。如非如今时世变化,他李正皓在这西陲之地决计见不到如此好女子。

  李二夫人自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时常无故握住赵小姐的手,说着贴几的话,有一句没一句都是我们家正皓如何如何好。诚然早把赵小姐看作儿媳。整晚莫名其妙的眉开眼笑。

  李正皓表现得很好。谈吐得体,虚伪无比。

  真给他一朵大红牡丹,他哪里会吃得消,他那样想。

  饭后,多位长辈们留下来详谈,李正皓陪着赵嫣蔺到家中花园逛逛。

  站到鲤鱼池塘旁边,李正皓发觉身边有个人到底两样。

  他忽然说:“我有原来在宁胡书院有个同乡兼同学,只比我大一岁。他已有一个小女儿才三岁,我见过那个小小女孩,胖胖得长得真可爱,会握住他爹的手亲吻,会大声呼喊爹爹,会在抓住爹爹衣角同她爹聊天,也会日日坐在门口等爹爹回家。她真是全世界最爱他的人。”

  赵小姐好象很讶异他对这样平常的事表示诧异。

  李正皓立刻知道她不是同道中人。

  他轻轻叹口气,“愿意为我砌一壶茶吗?”

  她立刻明白这是表演时刻,便立刻说好。手起手落,得体无比。

  大家都已经很努力了。

  两天之后李二太太问儿子:“你可对赵小姐满意?”

  不合意,但是又要蹉跎到什么时候呢?。

  从县衙回到居所只要半柱香时间,换了衣服,披上袍子。仍然往城东小酒馆去呆坐。

  “心里问自己道:赵小姐有什么不好?”

  李正皓想不出来,也许便是太好了,他配不起她。便越发自惭形秽起来,免得输不起面子。

  “再看看仔细一点,赵小姐不可多得。本月底是赵世伯五十大寿。多半会场面冷清,不为别的咱们也得去凑个热闹。”得出门时候母亲再三念道。

  为着母亲的面子,为着自己的幸福,李正皓是一定会去的。

  秋夜如水,灯光之下,赵嫣蔺看上去更似一朵出水荷花,亭亭玉立,丰姿立现。他慢慢走上前去,行了一礼。她看见他,礼貌的一笑,还了一礼。他很自然坐到她的身边。她的另外一边坐着的便是她的大哥。院子里不过十几桌人,多少都是些乡人或者世交。人情冷暖,可见一斑。

  他有一句没一句的与她和她哥哥说着话。她哥哥原本还是天子门生比他两个哥哥强多了。可家里倒了霉,再有才华又能如何呢?正皓心里也有些替他和她哀伤起来。

  她专心聆听着正皓说话,有时虽不懂,但决不插话。涵养极佳,教养一流,应对一直都是得体的。脸上笑容一直不褪,耐心地细声的回着话。笑容就算是假的也让人赏心悦目。“你的言谈有时真像诗人多于像小吏。”她笑道。

  李正皓只得陪着笑容。笑容不是发自内心,但是真假难分。真累。

  他听见他母亲对她母亲说:“你看他们多谈得来。”

  这倒是真的。

  第二天,李正皓便到张俊雄家开得锦绣山庄去,打算约他出来喝一杯。

  张俊雄不客气地说:“只一杯,我就走,我买给胡人的上好丝绸和瓷器,还有茶叶和珍宝日进斗金,哪里有空来招呼你。不准缠住我。”

  正皓为之气结。想转身就走,想到这世上原本就只有他一个真朋友,只好立刻忍住。太好修养。他虚心向他讨教道:“是否真爱必须伤心落泪?”

  俊雄大大不以为然,“呆子!伤心落泪是因为你爱的人不爱你,傻瓜,若有那个不带眼的爱你,你应当开心舒畅。立刻杀鸡还神才是。”

  “我认识了一位美人,我很高兴。”

  “那多多相处几次。和缘就去提亲啊!”

  “我便是有这样打算。”

  “你不是最爱吃我们家烧的菜吗?拙荆还藏拙了几道精美菜,万分合你胃口,你带那位小姐来我家在东乡的园子赏菊,顺便吃饭,我叫内人教她煮菜,你看好不好?顺便我也看看美人。”

  “好好好。”

  正皓在集市从东到西逛了许久,打算选礼物给小小张小姐,看到那些布人偶都大红大绿,恶俗万分,正皓厌恶至极,改逛胡人所开的首饰店,却正好看到一块小小玉锁。玉锁浑然天成,最难得的是玉锁正中有着半透明暗花,宛如活物,灵气逼人。

  啊,正皓的立刻心软下来。

  小时候他梦想有这样一件玩意,主母所出的两个哥哥都有好多。而他只有眼巴巴的看着,一个人可以坐在书房里瞪着眼看上一两个小时。那时梦中所求,后来哥哥全送给了他,放到如今再看,全是便宜的俗货。

  他本想立刻置下它,但凡胡人东西你看中一样,便立刻赠送传说一个,价格立刻就比其他看不起的同类货色贵了数倍。比如这个立刻变成了女涡娘娘的五色宝石。犹豫再三,千金难买心头好。终于还是买了。又挑了只漂亮的发夹给打算送张太太。张俊雄数年来就只有一位太太。足以让其他太太们羡慕。

  然后,他叫小厮到赵府去传话约赵嫣蔺。目的,地方,赏菊说得清清楚楚,一点也不猥琐。更修书一封说明那赵百万家世人品妻女。

  约女孩子,正皓以前是十拿九稳。现在却有些没底。

  “赵俊雄是我同学呢,从东乡蒙学到宁胡书院,一直都是同学。还算感情好。”他不仅感喟地说:“他真幸运,一早找到好归宿,此刻精力时间全用在事业上。人称赵百万,家里生意早是他一人说了算。他老爹权利下放,乐得自在。他两个弟弟若干亲朋都靠着他作着差事,他也算了不起呢!”

  赵嫣蔺当然答应出席,拒绝他一是不太礼貌二是可能杜绝到她将来的幸福,怎么做得出来。原来错失过一位,不能再错。前不久在京里,原本有位朝中大佬公子相邀,稍一迟疑,家世已变,从此好景不再。

  赵小姐仍然穿那么隆重,浓妆艳抹。她好象就没有在宴会以外穿的便服。家里带出来若干仆役丫鬟,坐着包铜钉得马车。如此行头,也算还有家底。

  不过是为显示她对主人家的尊重,也是好意。

  她带来一只大红大绿大兰大紫的人形玩偶,原是木头做好骨架 外面却是完美的丝线细细绣出人物眼耳口鼻,内里用棉丝充填。栩栩如生。而且奇在那木头骨架关节灵活巧妙,尽可如真人搬随意弯曲。人偶或坐或走。如同小小孩童。

  那小小玉锁立刻被冷落一角。

  正皓一边饮酒一边吃菜,还不时冒几句酸诗。吃到喜欢的菜,还厚着脸皮叫主人给他打包送到居所去,叫居所里老妈子热给他第二天再吃。

  赵嫣蔺也虚心向女主人讨教,她太想学做这个菜。

  正皓站在园子里赏着初秋的菊花。同时打着酒隔。

  俊雄说:“很美的女孩子。”

  正皓抬起头,“为什么我没有黯然销魂,心潮涌动的感觉?”

  俊雄没好气,“你这酸丁!这还不容易,待会儿我揍你一顿不就行了。把你打得眼冒金星,感觉立刻就来了。”

  正皓深感忧郁。

  赏完了菊,作完了诗,行完酒令,他把嫣蔺送上马车,车夫架车返回赵府,刚启程时赵小姐特别作了一个礼。意味深藏

  一天以后,正皓又一个人到酒馆去。

  苏琳心抱着胡琴走近,诧异地说:“这个月你怎么变成稀客了?”

  正皓坦言道:“我打算成亲了。”

  苏琳心同情的说道,“真是,家里压力大,老人要孙子,你也想要些家产了吧,可是这样?”

  正皓笑:“不是,是我觉得寂寞。”

  苏美人腰肢一摇,半边身子变坐到正皓的怀中,语气忽然幽怨道“有我陪你,还不够吗?”

  “你陪我两个时辰,我一天还有十个时辰,你陪我十个时辰,我还有两个时辰无法打发,天长地久,总靠外人是不行的,朋友最多每月叫我去吃一次饭,已算仁至义尽,还有二十九个晚上怎么办?”

  “噫,”苏琳心讶异,“那么多秦楼楚馆,你李公子知己满天下。”

  正皓摇摇头,“太累了,生张熟李,朝秦暮楚,我不欲再如此之累。”

  苏琳心奸笑出来,“那你只好就成亲吧。”

  “可是我知道我并不爱她。”

  “呓,你可曾真爱过?”

  “我在书中看到过。戏台上也见过不少”

  苏琳心拍拍他的肩膀,将脸放在李正皓肩上吹了口气,笑道“我也喜欢看戏,所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但是我不会相信那些情节,你可明白吗?”

  现如今世上竟然人人都那么理智非凡,自张俊雄到苏琳心都明白感情生活没有幻想了。真爱永远只是没有柴米油盐的奢侈品。

  正皓越发惆怅得要死。

  在宁胡书院读书时,有个外乡同学,就住在李正皓隔壁,悄悄和书院外头一个农人女儿相恋,恋爱期间那女孩子占据了他的心房,每个地方都摆满她的画像,满坑满谷到处写下她的名字,有同学问:“她美吗?”正皓替他答:“一定美,她是他的女神。”

  至今正皓仍记得那女孩相貌至普通不过,在集市逛一遍,买菜的小妹,打酒的大姐只怕都好上许多。不是没有过失望的。各花入各眼,太过艰难了。

  赵嫣蔺的条件比她好得多,可是正皓仍然没有真爱的感觉。

  也许这样平和的感情是一种难得福气。连自己有时候也开始怀疑有真爱存在了。

  他并不曾向她展露最好的一面,正皓怀疑他并没有至好的一面。

  他只是那么一个懒洋洋的家伙。既无趣又无聊。

  初秋不适合成亲,有时热有时雨,深秋肃杀,冬天太冷。母亲多半不赞成。估计明春一定很不错。

  成亲后一定要出去走走,西湖看来不错,一去一回估计小半年,正好又是初夏。若是有福,回来就该当爹了。

  也许,人家赵小姐根本不愿嫁他这样一个温吞水。

  这稍一迟疑,岁月恐怕又会蹉跎下来。

  人还是得讲缘分,此时此刻,赵嫣蔺就是只有李正皓这个唯一选择。

  她正同她父母说:“正皓这人表面斯文,可是看得出心底热情,其人细心体贴无比,又懂得生活情趣,同他在一起,我的感觉如沐春风。”

  此时赵二夫人却走进来不咸不淡的说:“我听别人说,他最爱去小酒馆,还常去烟花之地。人品却也不稽。”

  赵大夫人立刻还击“青头小伙,有没成亲,人不风流妄少年,他去哪里都很正常的紧。成亲后咱们嫣蔺还会调教不好?”

  赵嫣蔺嗤一声笑出来,“谁说过要同我成亲?人家那边连信都还没有。”

  三天以后,也终于有一些眉目了。

  这个黄昏,正皓与父母坐在赵老爷家的书房,咳嗽一声,说道:“赵世伯,我想向令嫒求亲。”

  赵家各人先是一呆,随即喜心翻倒。家中更有下人等等得意样样,一副怎么样,我早看出来了的神情。

  嫣蔺站在一旁,脸色一红,便避到后堂。忽然缓缓落下泪来。

  原先她以为没有机会了,没想到李正皓会有此惊人之举。

  赵大夫人清清喉咙,“李世侄仪表堂堂,大好人才,我们老辈自然欢喜,我且问过小女。好早日同节秦晋。于是唤过赵嫣蔺,悄悄问道是否愿意?

  赵嫣蔺答:“娘,我自然愿意。”

  赵二夫人笑道:“那么,我们去办嫁妆,你们去办聘礼。”

  赵嫣蔺说:“二娘,咱们家可不能失了礼数,让人看了笑话。”

  “你放心,办嫁妆咱们家还行。”

  赵夫人立刻叫小厮传话给各家各房。

  正皓走到赵小姐旁边悄悄说:“我们成亲后去旅行可好。”

  “到什么地方好?”

  “我们去西湖。”

  “泛舟湖上?”

  “塞外又如何?”

  “策马狂奔?”

  正皓忽然说:“我一定会爱护你珍惜你,事事以你为重,尽量使你高兴,什么都不与你争。视你当作珍宝。”

  嫣蔺微笑着,居然当面流下眼泪。

  “你怎么落泪了?”

  “我觉得虽然家中巨变,我却好幸运,父母依然钟爱我,现在又有了你又对我这么好。”

  正皓不语。

  数位长辈兴奋到极点,他们的生活早已沉闷了一段日子,本来又有愁云惨雾。现在有子有女成亲,绝对要把事件搞大,轰轰烈烈进行。顺便去去晦气。

  看到他们那么高兴,正皓也不禁沾了喜气。

  他陪着他们去挑首饰衣料。

  “珍珠要正圆才是上品。****要半透明的最佳。”太太小姐们好不容易有大显身手之机。

  “李夫人,别太贵了,意思意思就好。”“赵夫人,这个珠钗最配你。。。。”

  “嗳,儿媳妇打扮得美若天仙,我们有面子。”

  正皓悄悄抬起头来,见无人留意他,溜到铺子对面去看众生相。张俊雄从背后走出拍他一下“到我店里来了也不来和我打个招呼。”

  “这边城中可有不是你的店吗?张百万”正皓笑了起来。

  张百万用力拍李正皓一下,“反正你小子成亲了,我这店面里得丝布统统送你作贺礼好了,反正你立刻会买不到了。”

  李正皓一脸疑惑。“听说是来了一个胡人大员,是来贺皇上登基的,虽然晚了些,来了可就是大手笔,从西陲到京城这一路上,丝绸茶叶瓷器名画珍宝,统统都收寻一空,沿途又卖出胡酒胡马胡刀,还有若干宝石机关奇货等物。眼看这边城里丝布会断货,我这里的剩货也就这些了。”张俊雄道“本来前十数年天下各处大乱,这各种货物本来就少。现在被人买去,跟着就都会贵价了。幸亏粮食和棉布没人要,否则这方百姓就只好不穿衣服罗!”

  女士们看到名贵丝绸布匹态度如狼似虎,真是有趣,一见喜爱的都自布架摘下揽在胸前,唯恐有人抢夺,她们对伴侣也是这样关心吗?她们怎么看大唐前景?她们会否为隋唐战乱中孤儿落泪?她们有没有担心过华东黄河的灾民?

  大抵统统都没有。

  赵嫣蔺有没有?

  没有也不要紧,正皓由衷这样想。

  嫣蔺出来找他,见到俊雄行了一礼便道“原来你在这里。”

  他悄悄用小指扣住她的小指,“可不是。”

  “你站在此处在看什么呢?”

  “看青春岁月时光流过。”

  嫣蔺开始一愣,然后一笑,问:“看得到吗?”

  “可以,不过很费神。”

  “对了,挑到合意的饰物没有?”

  嫣蔺伸出手。

  正皓看到一只碧绿通透的玉镯。

  嫣蔺悄悄拉拉他的手臂,“来,爹娘在等我们呢。”

  亲事就这样准备开始准备起来,正皓时常要从县衙回父母家讨论大事。时间也定在初冬。等不到明春了,双方都怕夜长梦多。

  他们也选好黄历日子,打算游西湖。去时,归期早已定好,县衙里也告好了假。脚夫,轿夫,押送,丫鬟,小厮,马车统统已经备好。

  家长们不是没有担心,“去那么久又去得那么远,有什么好,不如就到燕州州府。”

  正皓故意打一个冷颤,表示害怕枯燥,然后与赵小姐讨论行程。

  那一日正在计划成亲时是否要请几位住地较近,家世也相当的几位青年同学,李大夫人忙道“当然要请,最好还租来马车多请几位,我娘家几位姐妹都有年轻貌美的女儿。”其中之意,昭然若揭。

  正说着,正皓无意中抬起头,远远看到书房外面院子里头有人经过,那人一身大红止步于鲤鱼池塘边。。

  正皓脱口问:“是谁?”

  李大太太说:“是你大哥娘家舅舅带回来得,你大哥还特地修书回来交待过的。听说是来京贺皇上登基的胡人王爷的女人。”

  正皓愕然问:“怎么会住在咱们家里?”

  “长途跋涉路上有点小病。便落在后面,等着王爷回来接她。”

  “这段时间咱们家人若非必要,都不要去西相,她们一干人等咱们统统惹不起,不小心得罪了,惹出事端,皇上杀不了他们,只会杀咱们,要小心应对。”

  嫣蔺从头到尾没见过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客人,不由得问:“客人是女子?”

  李老先生答:“只远远见过一次,她足不出户,不太碰头。想来她们更不愿意生出事端。”

  “太无礼,竟敢把我们家这里当旅店。”正皓恼怒。

  李大太太笑,“她过数十天便要走的。她这等花朵般人物,定是在哪驿站待不下去,咱们家在这西陲原是最好的人家,选到咱们家来住,也算是荣幸。再说那边赏下来的珠宝够买下咱们家的房子了,却只是在西相住上一段时间,衣食住行也不要咱们伺候,而且这住进来的数天来从不生事,就连她们家下人都是进退自如对答得体的。用了什么东西也都是几倍的算成钱粮,付给咱家。我倒是希望这位财神菩萨多住几日。”

  正皓奇道:“不知道是王爷第几位小妾?”

  李二太太笑答:“我倒是叫下人去打听过了,也没有个准信。我倒是想讨套交情,也不知王爷有儿子没有。我娘家几个侄女要是能出个王妃也是传奇。”

  嫣蔺一听婆婆这论调和大婆婆婚宴请青年才俊的调调的那么相似,不由得噗哧一声笑出来。

  正皓转换话题道:“爹托人叫四弟回来没有。还有大哥二哥可否告假回来观礼?”

  李先生笑,“你肯摆多几桌喜酒,我就接他回来。”

  正皓打趣,“说是几桌,一摆便是数百张,数天流水席,太过铺展。多多想想黄河灾民才是。”

  “听听这是什么话。改天要是胡人和大唐一战,咱们跑不掉,立刻变灾民。”

  “我且先走一步。”正皓边笑变站了起来。

  “正皓,且留步。我早请来李氏族长,还有我几位族叔马上就来了,要给你作个见证。”

  嫣蔺识趣地说:“我便告辞了。”

  李大太太连忙说:“我叫马车送你。”急急退下,李二夫人紧跟。一干女子走了一空。

  族长来了,一干族爷,父子俩人等在祠堂里谈了半天。

  祠堂内上上下下数十牌位,正皓一一磕头。父亲和族长族爷们也一起磕着头。良久父亲言道:“咱们家算起来是从汉武帝西征时开始在这方水土定居的。老祖宗原本是一个逃跑的兵士。想来当初是极为不易的。如今蒙祖宗保佑,还有朝中有人的庇护咱们家也算尚有余庆。”

  族长指了指着神台右手下角,那里用红布盖着一块长生牌位。父亲揭开红布,便道:“这位便是你表姑姨婆的长孙女的长生牌位,也就是当今皇太子的正妃。咱们家现在一干荣耀便是来自于她的庇护。你也磕个头吧。”

  正皓一边磕头,一边还记得幼时这里来躲猫猫时,不小心看得分明,此处原本放得是隋朝一位正一品得大将。原说是大夫人那边舅舅得一位姻亲。这风水变化倒是极快。不知这十数年间,这长生牌位,写上去过得名字几位几乎就没有得享长生的。

  这时父亲把原是公中的若干少量房舍,田产,铺子,珠宝。归到他名下,比想象的多,比期望的少。和以后接收家业的大哥比更是无法相比。这并不是分家,只是每个儿女分到少量,各自经营,大家大户龙蛇混杂,万一以后公中那位败家,到还不至于后人人讨饭。

  正皓却一直推说不要不要,老族长忍不住笑道:“真是父慈子孝。”

  正皓立刻汗颜,如此做作虚伪,连外人都看不下去呢。勉强盖了手印,觉得了却心事一件,便推开书房大门,踩到草地上径自向园子里面走去。

  家里丫鬟正在用剪子剪下菊花打算插到花瓶,在花圃周围在来回走,一股草香扑鼻而来,正皓不由得在一张石凳上坐下,他深呼吸,伸一个懒腰。

  恍惚之间,有人递上来一个水晶杯,杯中尽是鲜艳如血。虽是深秋。那血却是冰雪般寒冷。

  他顺手接过,抬起头,呆住了。

  正皓看到的便是那心中的大红牡丹,身在鲤鱼池塘边,蓝天白云,绿树黄花,背后便是那美丽的水上庭台,有身穿红袍的使女在不远处浇花。残阳红霞。微风吹起,一股菊花香扑鼻而来。

  阳光从她背后射来,和着身上宝石的光芒,看得见眼中她的目光深邃得光彩。看得见宝石般的双目,看得见羊乳般白皙得皮肤。秀发如锦缎,皮肤若凝脂。苏胸半露,云发高耸。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有着唐人的婉约也有着胡人的丰韵。天仙也不过如此。

  眼睛诉他,她是位美貌的年轻女子。他梦中的仙子,或者是吸食人血的妖精?美人微微一笑,“你不喜欢水晶杯中血红葡萄酒吗?我特地用冰镇过”她说:“难得小小西陲边县,也藏的有冰。”从去年冬天到今年深秋,那冰早已比黄金还贵。这位美人却用来一边赏菊一边自己镇酒喝。如此气派,难得的是丝毫不做作。仿佛理当如此过日子似的。

  正皓完全呆住。

  他在何处见过这个女郎?太过熟息了。仿佛早已是知己,仅在不言中。

  她仿佛是个认识十数年的熟人。李正皓真想握住她的手与她倾诉人生。

  正皓的视线落在她手上,那是一只洁白无暇春葱般的玉手,洁白如雪,手背上是一个黄金蝎子的饰品,正戴在中指之上,蝎子的眼睛竟然是美丽的红宝石,闪动着耀眼光芒。如此匠心别致,毫无匠气。

  他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她有那样深湛了解的目光,年轻貌美,灵气逼人而来。正皓耸然动容,身不由主地凝视她。视线用釜都劈不开。

  她并不怒他的无礼,反而笑笑到,“听你们家的下人说起,你快要成亲了。”

  “是啊。”

  “那真是恭喜你。我在府上打扰,作为谢礼,本想送你十桶各种味道的葡萄酒,也不知道你可喝得习惯。连这套水晶杯,你若不嫌我用过,一并送你装酒来喝。”

  正皓笑问:“这真不是人血?”

  美人笑到,“看来你是喜欢的了。”便准备起身离去。

  正皓忽然急道:“和王爷成了亲,就你便如此享乐了吧。”

  美人笑得更剧烈“有些人适合成亲。而我一出生,因为长得美,王爷便极为宠爱我了。所以一直便如此享乐。等过得几年,我嫁了人也是不打算改的了。”

  “你不是王爷得妃子吗?”

  那美人欲走未走却转过头来看着他,一脸媚态,轻轻说:“现在已经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了。”

  正皓忽然一震,(作者:虎躯再怎么震,都是没用的!)不知恁地,便有种泪盈于睫的感觉,她就象他多年的熟人,她一眼便看穿了他心里想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正皓听见他母亲叫他:“正皓,赵嫣蔺打发丫鬟过来传话了。”

  正皓不得不回到室内。

  “传得什么话?”他问。

  谁知母亲亦看着他轻轻说:“这已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了。况且那位人物咱们家如何求也是求不成的。人家这等人物迟早当正王妃的。”

  “可是——”

  “快要成亲的人,难免失落彷徨,本能对生活有些不如意,故产生了若干幻想,正皓,你必需控制你自己。”

  正皓看着母亲,没想到她会讲出这番时髦的话来。

  “娘,我爱你。”

  “知儿莫若母。”

  正皓与母亲拥抱。

  “去吧,赵嫣蔺在家等你。顺便把刚才西相差人送来的几桶酒送过去一桶。”

  酒竟然先到,看来是早打算送的了。她倒是万分周到。西域美酒,只怕同样贵如黄金,这等身家,岂是他能做梦的。

  正皓临走时看看鲤鱼池边,那绝世美人不知在何时已经芳踪渺渺。

  正皓低下头,他架起马车驶向闹市。

  一路上鱼盐之市,喧闹无比。但是正皓心中却静得无可再静,头脑中完全空白,在该刹那,正皓真的可以听到时光从指缝间流过的声音。

  见到嫣蔺,他长长松口气,紧紧握住她的手。

  “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怕你跑掉。”

  抑或,怕他自己跑掉?怕自己的心跑掉?

  嫣蔺甜蜜地笑。

  正皓忽然说:“咱们在西湖边多住些日子?如何?”

  嫣蔺不加思索地答:“嫁鸡随鸡。”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正皓低头,“不过,我们先到燕州州府接四弟。”

  “当然可以。”

  “嫣蔺,谢谢你。”

  许是为了向忧郁告别,许是不舍得无忧无虑的生活,许是不舍得刚刚破碎的心。更可能是对未来的责任充满恐惧。

  嫣蔺温柔地问:“正皓,怎么了。”

  “要你照顾我下半生,拜托。”

  “这是什么话。”   正皓吸进一口新鲜空气,但是眼泪却也夺诓而出。


《二》
  这一路过来,苏琳心一直帮我照顾我们家数位老小。


  此时此刻,再没有刻薄她的人了,就算以前一直反对她进门的我妈也同意我和他一起了,看来不是不感动的。

  我们打算年底成亲。

  当然,开头的时候,是十分辛苦的。苏琳心早把她全副身家拿给我,我不是不感动的。

  只是一块玉佩,几两碎银。

  不是没有泪水的。只求天无绝人之路。

  这时的我,比起数年前来,当然成熟肯定稳重得多,不是称赞自己,而是吃过苦的人,总会成长得快一点。

  开始几乎走到绝路,连整个燕州都乱了起来。

  苏琳心几句话,“大家有手有脚,难道还饿死不曾!

  立刻咬紧牙关,几乎一路要饭,逃到苏杭。

  这一片倒是平静,生活叫我吃尽苦头的,打掉牙齿和血吞。

  从此再没有高叫寂寞空虚的时候。

  每天都累得半死,确只有挣几文铜钱。

  原本同学,世交等人片天下,如今关心有几何?

  人情是纸张张薄,时世如棋局局新。

  我不是没有想起她的,我原本没有别人可想。

  她并不是小家碧玉。

  傅王爷在胡人中富甲一方,是鼎鼎大名的皇亲望族,她出生以后,宠得像什么似的,他们那种富贵以极的人家便自谦一番,意思是“咱们也不过是普通人家而已,非常得体的样子。

  我对她,原是在我家园子里,是一见钟情的,并不因为她的外型,她的美,也不是因为她家的财产,她的钱。因家父亦是一个有钱人,自给自足。

  但感情这种事,完全不可理喻,要爱上一个人起来,身不由主,心也不由主,一看到她,两腮赤熨,说话结巴。手足无措,对方一眼便看出来。

  我明白她并不爱我。

  在那数十天内,她也没有放过我。

  谁不知道玩弄感情如玩蛇玩火,但到底真有那么一个呆瓜送上门来,放他走未免太可惜。

  她倒是对我若即若离,使我少年的心一下搁热汤里,一下又在冰山中,痛苦得不能形容。

  那时,只要她一个眼神,我会得将灵魂卖出,而丝毫不悔,但活着而失去她的爱,是不可能的事。

  那种疯狂的、炽热的感情,只求付出,不问收获,看到她的影子,心已狂跃,只有年轻人才能够做得到,在事情过去后无数个傍晚,我都为自己难过,痛心,但当时似有一股奇异力量支撑,不怕苦,不怕死。

  一开始我就向她求婚,情愿不要未婚妻,也要她,她笑了。

  她说起,过一个多月,她便要回胡都去,一边学做生意,一边准备当王妃什么的。她的父亲早已把她教得什么能干。天下万物,无所不知。

  那么将来呢,天真的我急欲抓些承诺。

  将来?她笑起来,大家那么年轻,将来发生些什么事,谁知道。

  我的心好像被人掏了出来一样,身畔只听得自己的声音在叫:完了完了。一颗心宛如琉璃摔得粉碎。

  说起来我也没有吃亏,并不是没有回报得。我快乐时她也快乐。

  她走得时候我不在。我出了意外。

  那日不知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

  可怜的我,还不死心,还血淋淋的想找人传话她,好不容易有了回话,她在那信上视我如陌路人,只是冷冷说些场面话而已。

  再笨的人也知道她不爱我,只是消遣,痴缠下去没有益处,说时容易做时难,我几乎没发疯。

  当然,我已成为一个笑话,她自不愿意面对这个笑柄,一走了之,多么潇洒。

  苏琳心以前一直劝我说,所有的痴恋都一样,当事人觉得伟大无比,荡气回肠,而旁观者只认为傻得可爱,呆子一个。

  同一件事情,两个人看来就完全不同。

  历史中得正确错误,忠诚奸臣,明君昏君只是写历史得人得主观臆断,换个人看,立刻有所不同。

  值得爱她吗?问了一千次一万次,把时间精力用在单恋上,当然不值得,理智不是没有,只是一颗心早已不受理智支配。

  一颗心,一口气早随她而去。那些时候,真真巴不得病死才好。

  开头是怨:如果不爱我,就不该误导我,何必偶而给我些甜头。让我跳不出来。

  后来确觉得,幸亏误导我,令我得到无限回忆。

  心中一直矛盾挣扎着。

  现在算来,大家都有三十春秋,都该定下性子来,努力前面。何况我还有一大家要养。

  可惜我与她分开之后,可能今生再也没有获得见面的机会。

  是否渴望见她?往事如烟,像是春梦一场,逛过的名胜,过去便是过去,无凭无据。就如名曲听过,纵然绕梁,不过三日。

  我同琳心说起:“其实人家不爱我,早该远远避开,年轻人好强好胜,不认输。她又何尝不是一样。”

  对于这段感情,我看法错综复杂,视心情而定,于将之划为不值,一下又觉浪漫,忙的时候忘得七七八八,闲的时候又研究一番。

  对样琳心极不公平。

  她一直和我同舟共计。日子慢慢也过得下去了。

  老人家做了些鞋垫去买。老太爷,替人写信,代为测字。小孩子们也到小酒馆里面帮手。

  那酒馆倒是我和琳心开的。

  开头店铺是租的,酒是赊来得。到底熟生意,到今年慢慢缓过来了。弟弟也一边读书,一边到蒙学当了个客席,几个铜板聊胜于无。

  有一日我说:“琳心,”我说:“要是你对过去的男人有这许多怀念,我一定不放过你,”琳心只是笑着看她这个自私而不讲道理的男人。

  谁爱上谁便是谁倒霉。

  但是那天我看到张俊雄的时候,不是不震惊的。天下这么大,想不到他也逃到杭州。

  万里他乡,误会冰释,这到还罢了,没想到还有更惊人的消息。

  没想到她又回来了。去如黄鹤无影宗,去了数年,多半嫁了人,有了钱和产业又回来了。更没想到她一回来便到处找我。

  她,找我么?

  我简直不相信双耳。

  她怎么会找我?应该由我找她才是,多年来的屈辱变为习惯,她仍然高高在上,我照例低低在下。

  张俊雄自然激动告诉我:“她来到杭州一个多月,就找你这些日子。”

  久别重逢,我和俊雄又言归于好。不是没有话说的。

  立刻到了我家的小酒馆,进去喝酒。

  “这一路上我也是极为辛苦的,”俊雄说起脸都是绿的。“我和我老婆方心怡,十八九的大女儿还有我两个小老婆以极我两个小儿子,一家数口,就带着我身家,钱粮,坐在这马车板板上,一路就往南方跑来。。。。。。。。。。。。。。。。。”

  他神情激动,口水乱飞“。。。。。。。。。。。没想到刚出虎口,又到狼窝,我大女儿已然被那神棍军队抢走,确被那数百胡人强盗团团围困,那些官兵见了强盗,便拿出一物,名约火枪者。到处乱打。声音倒是极大,可是胡人确不怕。发了几把飞刀,死了不少官兵。。。。。。。”

  听到飞刀,我思绪起伏,仿佛回到十数年前。确没有细听张俊雄说话。

  “。。。。。。我眼看绝无生路”俊雄吞了一口水“却见一个绿衣青年,从马车上下来,哇哇的说了些胡语。那些胡人原想散了却也不甘心。只把那来得数十马车团团围住。。。。。。。。。”

  “。。。。。。。车中那人拿出令牌,众人看了,倒是各自离开,其中有个粗狂汉子确不服气,存心要那绿衣人好看。我确见有个十五六岁少年高喊小心,他这话,是大唐官话,我倒是听得仔细。。。。。。。”

  “。。。。。。后来那绿衣人正想自地上扶起那汉子,却见他为了面子使手暗算。我看得真切,连忙喊道,小心。话音未落,那绿衣男子已经中了一把飞刀。。。。。。。。。我也奇怪呢,他满脸绿色好一阵,只怕是中了毒,过得一阵然后又褪去,竟然没有事情了。。。。。。。。。”

  “她倒是这时才从马车上下来,那百数十人护卫,都是高大英俊,穿着盔甲,英武不凡的。。。。。。。。。我倒是一眼就认出她来。她一直向我寻你的消息。我们结伴,一路找过来。”

  “听到你在杭州,倒是找了一个月,她和那数十马车,就在城外苏杭客栈,离西湖不算原,马车数个时辰就到了。”

  此刻我才发现,天已经黑尽了,我便留俊雄住上一晚。

  张俊雄说:“想给你一个忠告。”

  “请说,”我早已困得不行“苏琳心比她更适合做你的伴侣。”

  我马上笑,“你倒是把我看作什么样的人?况且她只怕早已经结婚,”“你不知道,她在外漂泊,根本没有成家”他停一停,“这次回来,她并没有和什么丈夫一起。”

  呵。

  “我太太套她家下人得话,听说她有几年不是过得很好,她是从大秦诸国回到胡都。然后发现胡人和汉人关系已经如同水火。胡都她皇帝表哥派她和一位胡人大人来大唐见见皇帝要个说法得。”

  我说:“就算她高丽人参亏本,大唐丝绸也能捞回来,他们家是真有钱有势。”所这话的时候不是没有负气的成分的。

  “有无想过,她干么找你?”

  “对啊,为什么?”

  “好像她听到消息,礼贤下士来了。”张俊雄戏我!

  “别夸张了,一点不好笑”我说。

  回到床上和苏琳心温存一番,便和她商量,也没有结论。

  大人物,我们怎么能明白呢?

  自那日起,我便等着答案。

  心情倒是很平静,这是装不出来的。

  琳心自然也十分挂心消息,说她不介怀是假的,但我不想解释,免得此刻越描越黑。

  这是信心问题,相处这么久,她该知道我为人,不然太没意思。

  她派人来得时候,我正和一家人吃晚饭,如今小家小户,什么规矩都没有了。

  小红进来的时候,我立刻看见了她。我刚吃完饭在喝清茶。大概是晚上天还没全黑,小红的样子只是微微有些变化,但我还是一下把她认出来。

  我讪笑自己:当年可是刻骨铭心的呢,怎么忘得了这一干人等。

  我收到了信,约我一人到西湖酒家。明日午饭时分。

  我一直在想是否要准时去,不知不觉,竟然发出声来。

  苏琳心听到所“怎么可以不准时,那么久的交情,就算多等等也不妨。”

  我很认真的说:“她以前常迟到。我。。。。”报复二字没有出口。

  简直是顽童心态,男人怎么能如此小气。

  “她一定会很意外,以前的你对她一向千依百顺。可以为他而死。”

  我沉默一会儿说:“那是很久从前。”

  今时今日,我并没有心跳口渴紧张失眠,就像是约一个普通朋友似。我很怅惘,到底长大了,我为卿狂的日子,一去不返。不知琳心会怎么想,在旁人眼中,我是去见旧情人,说得难听些,那就是姘头。但我仍然没有解释。

  她会准时这回事,我觉得是天方夜谈,故此还是迟半柱香时间,恐怕差不多。

  想起以往要是她肯约我,恐怕清早就起身,眼巴巴的看沙漏跳动,一颗心也碰膨碰膨,现在?

  平淡过平淡,当它是谈生意。怎么搅的,是不是心已成化石?怎么都没有感觉了?我有点惊惶,难道它已经死亡?

  我走进听涛轩的玉石店,一眼看见橱窗里摆有一块玉锁,正是十数年前胡人店里那块,刚想进店买下它,身后传来声音——

  “时间都到了,你还看?”

  我转身过去,是她,容颜依旧,花容不改,这十数年不见,她远处看我背影,居然就把我认出来,这本事可真了不起。

  她倒是丰满了,成熟了,看上去比从前更漂亮,却少了那股为我倾心的清秀和灵气。

  旁边有小红和一个半大男孩,背后是绿皮和几个侍卫。

  绿皮和她,仿佛都吃了长生不老丹似的,根本没怎么变嘛。

  为何单单是我老了?仔细看来,两人脸上都有些粉,这才安心些。

  奇怪,为何我的心还是没有自喉咙跳出来。

  她早已包下西湖酒家。

  我们数人在顶楼找到位置坐下,几个侍卫已经退下。我总觉得她在暗暗打量我,怎么,要在我脸上寻找蛛丝马迹?

  我但然,我不会骄做,亦毋须自卑,我没有发财,亦没有闻名,更没有功德,但这些年来,我一直尽力而为,相信是有一点成绩,这一点点作为,并不是我炫耀,但却使我心安理得。只是能活口罢了。我没有旁的想法。

  我看着她礼貌的微笑。

  我早已长大了,已懂得掩饰自己的七情六欲,但此刻却没有伪装。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今日见到,自然有点高兴,但只止于此。

  我先打开话题。“好吗?”

  “好,你呢?”不是不客气的。

  “过得去。”我说,声音很空洞,很没有诚意。

  奇怪,满以为再度见到她,会泪溅满襟,浑身颤抖,那时与她分手,日夕抱看诗词查阅,句句都是我的心声,句句诗句句泪句句血。

  那些时日,倒是文思泉涌,诗句不断。

  但今日真见到,情况再普通没有,大家各自坐下,开始客气虚伪做作起来。

  我和她没有对面坐,我选了个斜角,对她比较礼貌。

  她开始有一句没一句胡扯,我身体在听,倾着耳朵,身子微微向前,像对所有人一样,表示有诚意有兴趣的样子,但心里却在想,原来一切都会得过去的。

  是的,原来一切都会得过去的。

  凡人哪有永恒不散的爱情呢?

  凡人哪有生死与共的节操呢?

  渐渐她的声音淡出,我看到她手上戴着巨大的珠宝,身上穿着时髦的宫装,她还是她,但她已不是她。

  她早已不是我爱过的女孩,我爱的那个人,我仍爱她,但她已被时间阻隔,留在数年之前,咫尺天涯。

  我擦擦鼻子,止住眼泪,想再看清楚她,忽然觉得有点闷,竟然暗暗打个呵欠。昨晚没有睡好。

  我听得我自己说:“可以做得到。原来一切都会过去的。”

  饭吃得很慢,我看出阿红和绿皮都有些阻止她想说什么话。

  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原来不过续续旧,如此而已。

  我不胜唏嘘,还有什么是永远的呢,我竟与她坐下谈空事,而且头头是道,一句废话都没有,不觉兴奋,且没有温情。

  终于无话可说了。。。。。。。。。。。。。。。。。

  我并没有一步一跳的回家去,相反地我跑到刚才的店里去,打算看看那块玉,送给苏琳心作礼物。并不为什么,只是突然之间很感动罢了。

  我直接到杭州城北得小酒馆去找她,我把礼物给她,同时把和她见面得情形一一回报。

  琳心问:“真的就没有别的事吗?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我坐下来,想起刚才奇怪得场面,也有些怀疑。

  琳心低下头,“肯定不是钱的问题,对他们家来说,钱真不是问题。”

  那会是什么怪事呢?琳心有点犹疑,但没说什么。

  “怎么了,你不放心我?”我抱住她,我和她经历过生死呢。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琳心笑起来,“我这个人最随缘,决不婆妈,反而你,你不会后悔才好?”

  我摊开手,“我们姻缘天注定。”

  “对她你真的一点没有留恋吗?”她并不是试探,而是劝我想清楚。

  “我希望我有,但真的没有,你说要不要命,开头几年前有谁告诉我,我会把她当普通人,我真会把他一脚踢出去,可是现在你看。”

  原来这种激清也会过去。原来那样的爱也会变质。

  没有世情会永远不变。

  我再说下去,活脱脱假撇清,不说也罢,立刻改变话题。我与琳心买了些好菜,一家人吃了顿丰富的晚菜,席中,我们一家再没有提到过她,我的世界已经将他遗忘。

  她第二次约见我,是与张俊雄一起出来的,两人脸上一脸严肃。

  我看得仔细,他们后面站着一个半大小子。十四五岁的样子。十分健壮。

  她们三数人,就站在我门口。苏琳心正好走出来,说“怎么不把她们请进屋去座呢?”

  正说话间,琳心已经打量万数人,目光自然落到那男孩身上。

  琳心转过头来看我,女人的直觉远胜一切。

  琳心把目光放在她身上。等待她开口。

  一行数人,万万全全安静无比。

  太荒谬了,她将要说的故事太荒谬了。

  但是每个人都听懂了。

  我的感慨一言难尽,数前要是知道这一切?别说是尊严生命,要我永下十八层地狱,我都不会愁眉,别说是她们在胡都,就算天涯海角也一样,只要能见到她,作什么都肯,什么都好,什么都情愿。

  时间的因素太重要,数年后的今日,我已有了自己的王国,自己的世界,在我小小的私有土地上,我过得很好,我有小房子,有节储,有小店。有爱我的女人,有稳定的生活。

  我又天生不是贪心好胜的人,相当满足目前的状况,她对我来说,已失去当年的魅力。

  但是她的故事,我全家都懂了。李二老太太更是跪了下来,痛哭流涕。

  我不相信吗?不是,心里早已相信。

  琳心问我:“你难道不答允么?”

  我的眼泪早已流下。

  这是实话。

  场面一塌糊涂。连琳心都抱着那个小男孩哭了起来。

  她呢?我没看见了。小红发现我在看他,递上来一封信。

  那么复杂的宫廷,那么复杂的国际局势。她知道这孩子讨厌这尔虞我诈的生活,特地送了过来。还与了他。

  我想都没想过,我不是那样的人,报复,报复什么,因为她拒绝过我,所以此刻我抓到机会,也拒绝她一次了呵,我绝对不是一个深沉的人,我想也没想过。

  报复有什么用,又不能挽回当年的痛苦,逝去的爱已逝去,创伤已经无痕迹。

  为什么数年前她没有约我出来,要求我同她一起面对命运了?

  第二天,我带着孩子去简易小祠堂磕头,那原本就是饭厅的一角。

  我叫他李正心。他很不喜欢这个名字。

  他原来姓傅,叫傅汉耳心。

  他不是不恨他姐姐的。

  不对!

  他不是不恨他妈妈的。

  绿皮一直陪着他,用胡语对他说着话。

  可惜我听不懂,不然我就可以知道他们讲些什么。

  开头的时候,家里多了一位少爷,不是不尴尬的。

  李正心很不喜欢说话。

  小酒馆收了事,琳心问我。

  她问我有没有惋惜,没有留她。

  女人到底是女人,再大方也爱旁敲侧击,我故意卖关子,皱上眉头,作为难状。

  她立刻知道我在做戏,聪明的琳心于是不再追究,至此她是完全放心了。

  原来我是最最无情的人,小时候用情太专,热情过度,一腔热血随时可以发出来,落得反被无情恼,成熟后改变作风,把一切理进心底,吃了亏学乖,一百八十度转弯,对人完全失去兴趣,永远只维持淡如水的交情,不再相信以心换心这种幼稚的事。

  但对于琳心,我另眼相看,自此之后,她将是我生命中唯一光辉,因她未曾使我心碎,因她从不叫我落泪,她将我心中苦涩提升,她使我欢愉。

  不能这么说,因为我还有最爱的儿子和女儿。虽然儿子未必爱我。

  以后的岁月,将由我与她们四人,背靠背奋斗渡过,旁人的痛痒,将是旁人的事,与我们无尤。

  想到这里,无故感动起来,看着琳心的眼光,陡然温柔,在人海中,得一知己无憾,我握着她的手,收紧,将之贴在脸旁深吻。

  她倒是从来没有爱过我,拒绝我是理所当然应该做的事,我真想向她一鞠躬,多谢她不爱我,否则的话,没有机会享受琳心给我的丰盛感情,没有机会得到自由身,没有机会心无旁骛地为生活挣扎。我可能一直幼稚。

  如果她真的把我留在她身边,从头到尾,我只是一只举世无双的哈叭狗,岁月飞逝,壮志消沉,到头来什么也没有,连自尊也赔上。

  而且我们一起,必定无法抵挡时世变化,人生无常。

  我深深吸一口气,当年的痛苦竟成为今日的庇佑,幸亏,幸亏她不爱我,幸亏她撇开我。

  我仍然感激她,一个女人要多大勇气未婚生子呢?

  我不是她,我不知道。我愧疚,我难受,但我不再爱她。

  她离开杭州,不到三个月,她便从长安全身而退,返回胡都。

  后来,高昌王子和胡都就结盟联姻了。

  这些事与我有关吗?我不知道,也不想去了解,我没有好奇心。我只是专心养育子女。

  她离开的时候准备了一笔钱,是用来让我们应急的。

  也留下信物,日后有缘,自会相见。

  琳心问我,如果我当日真没有被那黑衣凶徒制住,而是准时回来,我会怎么办?怎么办?当年也不过只是我自己烧自己,别看轻她,她不是那样的人,公管公,私管私。

  琳心爱我,自然把我当全人类最可爱的人,其实在别人眼中,我最普通不过,我微笑。

  琳心推我一下,“不行,这次我得有个答案。”

  我哈哈大笑起来。

  还记得那时候站在楼下等她下来,往往贪婪地仰望露台,简直愿意化身为一双鸟,飞上去见她,给她惊喜,我老以为她会惊喜。

  当她说起茶,立刻千山万水跑去找,性命都可以不要。

  要得到她的爱成为我全部的生命,心中再也没有其他的事,衣服可以不换,胡须可以不刮,书可以不读,饭可以不吃。未婚妻可以不要。

  强烈的火在燃烧,老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博得她给我青睐,什么都值得,死不足惜。

  看起来十分滑稽。当时那么重要的人,如今竟然变得稀疏平常,为爱而死是多么荒谬,多多少少恋人,排除患难,修成正果,还不是柴米油盐不得善终,到后来,看到对方的背影,都吓得落荒而逃。

  所以不能为爱牺牲。

  这次她的回来使我看通看透,心中有一团欣喜,偷偷扩大,胸内涨鼓鼓,益发觉得身边的人,身边的事,都叫我满足,太难能可贵,我是多么幸福的一个人,要什么有什么,从前也吃过苦,但终究上岸,凉快凉快,一切纠纷困难与我无关,老天待我不算薄了。

  我紧紧拥抱身边的琳心。还有儿子,女儿,虽然儿子看起来不很高兴。

  其实,家里几位侄儿是最顽皮的,早已和这个新来的弟弟混在一起。

  而我儿子因为见多识广,自然成了这一帮半大小子的头头。

  日子久了,他们都是快乐的。

  那管物价飞涨,战火滔天。

  心里要爱一个人,恨一个人,从来不得太平,我一直没有恨谁。

  我是个没有血性的人,下不定决心恨什么一辈子。怕,有,讨厌,也有,只是不恨。

  谁有那种精力。

  我同琳心说起:“你要答应我,以后有什么话好好的说出来,不准有任何心事埋在地底,暗作测度,造成误会,导致不愉快的事。”

  她说当然,猛点头的样子似小朋友。

  连张俊雄都看得出,琳心更适合我,爱,我轰轰烈烈的爱过。

  幸福的婚姻,我也有,我可以很骄傲的说句生活比一般人要丰富。

  而她在以后的日子,或许会想起来,若干年前有这样一个男孩,曾经深爱她,这样的爱,来得不易哩,施与受,都要靠机缘,是一种劫数,不是人人可以遇到。

  美丽的流星划过天空,能打中什么,都是机缘。   不能早一分,不能晚一分的。


《三》
  他立刻笑了。


  “嫁到表哥那里去,你情愿啊。你连人都没见过。”

  我点点头,“很正常啊,每个人都这样作啊,有什么好奇怪呢?”

  “这不是盲婚哑嫁吗?”他笑问。

  “盲婚哑嫁?”我涨红了脸,“怎么会呢?我小时候是见过他的。”

  “但是没有了解的婚姻,都是盲婚啊。”他说。

  “什么叫了解?”我更是糊涂起来。

  “你知道他想什么,他也知道你想什么。而且两个人心心相应。”他说。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市场已经到了,但是我还是不解说:“少爷,为什么呢?为什么我非要知道他在想什么呢?这有什么好处呢?他自想他的事,我有我的事。我为什么要管他呢?我才不要了解他。”我傻傻的说。

  然后跳下了马车。   少爷早已呆住了,绿大哥确一直点头。十分赞同我得话。

  他终于问我:“你爱你未来丈夫吗?”


  我松口气,原来问这个,虽然有点很难为情,但少爷是个正派人,他决不会讨我便宜,但答无妨。

  于是我回答:“现在当然还不知道,如果见了面,他是值得爱的,当然爱他。他要是不值得,我就不爱他,只是过自己的日子罢了。”

  这有怎么可问可想的,每个人都知道啊。

  少爷急急问:“可是你一回去就嫁他了,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一个值得爱的人?如果错了,岂非太迟了?”

  我摇头,“肯定错不了的,我父母说他好。我父母见过我表哥的。”

  “你这么信你父母吗?”

  我立刻诧异:“少爷,连父母都不信,那信谁呢?难道父母都会害你?”   他不响了,隔了很久,像是回想什么,完全不理我了。
作者: xhu    时间: 2005-12-15 06:59
唐朝美女?你写的,写的挺好,继续努力。:cool:
作者: xhu    时间: 2005-12-15 07:54
人为强,马为鞍,人马飞扬。
诗句云动山色变,马为卧槽金不换。
作者: 鸭嘴兽    时间: 2005-12-15 10:20
"转发一长篇小说内不连续的三章,长了点,但是读后必定会心有所感。:rolleyes: "



:eek: 原来马屁是这么拍的............


Post by xhu
唐朝美女?你写的,写的挺好,继续努力。:cool:

作者: kingfisher-    时间: 2005-12-15 23:13
太长了,看不进去!:eek:
作者: atoz    时间: 2005-12-16 09:13
谁有时间读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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