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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红楼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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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Travelsky
时间:
2003-12-9 18:38
标题:
红楼阁
http://www.wenxuecity.com/BBSview.asp?SubID=newsdirect&MsgID=23917
《红楼梦》中,丫鬟的名字很有特点。
(一)
宝玉这个富贵闲人,给丫鬟起的名字也是风流华彩,声色浓腻,无怪乎贾政要气得跳脚。像麝月、袭人、晴雯、檀云、茜雪、秋纹、碧痕、蕙香、……他的《四时即事》里面的《夏夜即事》就连缀丫鬟名而成:
倦绣佳人幽梦长,金笼鹦鹉唤茶汤。
窗明麝月开宫镜,室霭檀云品御香。
琥珀杯倾荷露滑,玻璃槛纳柳风凉。
水亭处处齐纨动,帘卷朱楼罢晚妆。
然而正所谓“霁月难逢,彩云易散”,这些光影交射之物,本不可久。《芙蓉女儿诔》又说:“镜分鸾影,愁开麝月之奁,梳化龙飞,哀折檀云之齿。” 末了,她们或死或去,镜花水月,转眼成空,宝玉终究不能满足用她们的眼泪来埋葬自己的愿望。憔悴潦倒之际,陪伴他身边的,仅麝月一人而已。其实,连“宝玉”自己,不也就是大荒山下一块顽石,历劫历幻,终于又复归本质么。看到这些美丽的名字,真叫人悟到:十分红处便成灰。
(二)
王熙凤的丫头,是不该有名字的,最早随她协理宁国府出场的彩明,乃是个小厮。此外只有那些可以随时被她拉过来煽两巴掌的无名丫头了。此理甚明:她身边的丫头要有宝玉的丫头一半出色,还有活路吗?还有一个半丫鬟,叫做平儿,倒被她倚为腹心。细想“平儿”二字甚妙,若不是深明“平”的好处,善藏拙,善走钢丝,如何能陪伴这只母老虎?小红却是恰恰相反,千伶百俐,喜得凤姐拍掌。小红不美,起码在大观园里远不够媚,所以对凤姐没有威胁。凤姐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些狐媚子——又恨她们。因为她的美是刚强的,在贾琏这类浪荡子面前和狐媚子斗争,势必要败下阵来。对小红,却很颇点惺惺相惜。所以“小红”两个字,虽俗亦妙。招摇的,醒目的,万绿丛中一点红。
(三)
莺儿,或是黄金莺,这名字,一听就觉得风流宛转。我不喜欢宝钗的一个原因,是她对待莺儿的态度。又气莺儿好好的一个女孩子,都被宝钗教坏了。每次一看到莺儿娇滴滴的对宝玉说:“你还不知道我们姑娘有几样世人都没有得好处呢……”都要皱眉头。雪芹花了大笔墨把莺儿写得如见其人,如闻其声,最后不会没有给一个交待的。《冬夜既事》:“松影一庭唯见鹤,梨花满地不闻莺。”梨花者,雪花也。红楼梦常常以雪指薛。宝钗将来结局,势必孤凄。翩翩黄金莺,不知道又飞上哪处枝头?思之令人惆怅。
(四)
黛玉正所谓“情深不寿”者,她的丫鬟名字都从禽鸟。《葬花吟》“花魂鸟魂总难留”,花魂如黛玉者,一抔净土,掩尽风流,她的丫鬟们,又是如何悲鸣着扑簌簌四散飞去?紫鹃,是贾母身边的二等丫头鹦哥改名的。紫鹃二字,甚美而甚悲,“洒上空枝见血痕”的杜宇是也。她是大观园里所有女孩子中最可亲可爱的一个。黛玉夭亡,最难过的,只得宝玉和她了。还有“雪雁”,奠雁本是古婚姻之礼,什么雁不好呢?偏偏是雪中孤雁。所以我对高鹗派给紫鹃的结局,雪雁参与“出闺行大礼”,还能勉强满意,虽然深恨不能读到雪芹充满灵性的笔墨。
(五)
贾家虽然是“诗礼之族”,但丫鬟们却是不读书的,比之康成文婢,那是差远了。读书较多的,反而是曾是女优的藕官芳官她们吧。此外还有一个姬妾(就是半丫鬟)香菱,本是诗书人家的小姐沦落,仰慕大观园正经主子小姐的风流,死缠着黛玉学诗,以使自己的精神重新进入贵族之列。
丫鬟们虽不读书,但是读书人的雅趣总得体现在她们身上。琴棋书画自来是文人风雅的标志。旧小说里,但凡有几本书的人家,就好把丫鬟叫做什么琴什么棋什么书什么画了。贾府亦不能免俗。贾家四艳,元春、迎春、探春、惜春,是“原应叹息”,她们的四个丫鬟,叫做抱琴、司棋、侍书、入画,正好凑成“琴棋书画”。妙就妙在这抱字、司字、侍字、入字,明明白白告诉你她们纯粹是为主人的风雅服务的。
抱琴仅在十八回贾妃省亲出现了一次:“又有贾妃原带进宫去的丫鬟抱琴等上来叩见,贾母等连忙扶起,命人别室款待。”看来随主人入宫后,身份也矜贵了起来呢。可惜她的主子,亦不过是个可怜的奴隶,囚禁在那“见不得人的去处”,抱琴之寂寞寥落,是逃不掉的。侍书名字仅出现三次,出彩的戏是抄检大观园,遵探春嘱,领着丫头去骂王善保家的:“你果然回老娘家去,倒是我们的造化了——只怕你舍不得去!”连凤姐都笑:“好丫头,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探春性格刚强,看来侍书也学了几分,只不知后事如何。入画同样出现三次,最末也是在抄检大观园这重头戏里出场。从她箱子里抄出“一大包金银锞子,约共三四十个,又有一副玉带板子并一包男人的靴袜等物”,成了抄检者无意间获得的猎物。入画辩解说,是贾珍赏给她哥哥的,面冷心冷的惜春还是立即赶走了她,并且趁势宣布和宁国府决裂。我不喜欢入画,因为她太不聪明。那些东西,决非普通赏赐,贾珍会这样慷慨给个不相干的下人吗?而入画竟然帮着藏过了。贾珍贾琏这一对活宝,就像过期的雪花膏,谁和他们沾上了,就腻嗒嗒的擦不干净。别说惜春心狠,她心里明镜似的呢。
戏份最多的是司棋。四个小姐里面,迎春是最没性格的,司棋反而是四个丫鬟中最有性格的。大家对她的故事最熟悉,我也就不多说。我并不喜欢她,第一因为她带了一帮丫头去砸厨房,虽然柳家的可恶,但,可见她不过是不幸跟了二木头,否则也是个横的。第二,还是因为她不聪明,而且品味差。玩私会后花园(又不是自己的后花园!)也就罢了,那个做工恶劣的绣春囊,真是她一生败笔。所以高鹗硬逼她做了烈女,感天动地的,我却是不为所动。或者也因为旧小说里着一类读多了,不免心肠硬了。
(六)
记得老太太有几个丫鬟吗?
老太太丫鬟的名字,自当富丽响亮。大丫鬟计有:鸳鸯、鹦鹉、琥珀、珍珠。鹦鹉、珍珠都只出现一次,估计大多数人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存在(其实黛玉还有个丫鬟叫春纤,宝钗还有个丫鬟叫文杏,也没什么印象吧)。不过,请注意,袭人本是贾母给了宝玉后改名的,之前她就叫珍珠。而紫鹃本名鹦哥,也是贾母身边二等丫头。看来,很快有人顶了她们的缺,也顶了她们的名字。丫鬟嘛,不拘叫个什么名字罢了,这可是二老爷说的。
又,五十九回贾母为老太妃送灵,鸳鸯、琥珀、翡翠、玻璃一起忙着打点东西。翡翠的名字,就出现这一次。香菱咏月诗第一首有“翡翠楼边悬玉镜,珍珠帘外挂冰盘”,似有意,似无意,把翡翠楼和珍珠帘对举,翡翠当是贾母丫鬟。古怪的是玻璃,第六十三回,有脂本有而程高本尽数删去的一大段文字,宝玉先把芳官改名“耶律雄奴”,又改称“玻璃”,还发了一段宏论,引起了一阵改名改装热潮,湘云和宝琴都跟着胡闹。两处相距仅仅四回书,这种自相矛盾,实在没法解释。如果从“琥珀杯倾荷露滑,玻璃槛纳柳风凉”,琥珀玻璃对举,玻璃自是贾母丫鬟。红楼梦成书和传抄过程极其复杂,留下很多漏洞,真是没办法的事。
琥珀的名字,出现过多次,不过大家也就记得有这么一个人而已。因为她不是跟着鸳鸯露个脸,就是只做点杂事,比如,平儿无辜挨了打,贾母就叫琥珀去安慰她(四十四回)。鸳鸯却是重要人物。无他,哪个当权者少得了一个身边人?帝王莫不知亲贤臣远小人(小人,不是指品格)的道理,但是谁又少得了替他打点一切,处处体贴他心意,叫他舒舒服服的小人?小人地位虽低,却是亲近天颜者。故小人得宠,窃得权柄,历朝历代,都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鸳鸯扮演的就是这样一种角色。不过她懂得低调,没有借此飞扬跋扈,而乐于与人方便。所以夫人奶奶小姐们,都敬服她三分。我疑心雪芹叫她鸳鸯,就是为着“鸳鸯女誓绝鸳鸯偶”的回目。
大家千万别以为大老爷打鸳鸯主意是好色。不错,大老爷略平头整脸的就不放过,但是,第一,鸳鸯并不美,起码不够美。第二,大老爷想糟踏多年轻多美丽的女孩子都没问题,最后他不是花了八百两银子买了一个遮丑吗?那何必费这么大周折。大老爷的如意算盘,算的是政治和经济帐。收了贾母身边人,方便刺探情报,利于改善和贾母紧张关系,进而提升长房在家庭中地位。另外,别忘了,鸳鸯掌着老太太的钥匙,老太太私房钱是大数目,那数目亲生连儿子都不知道,只有鸳鸯知道,也只有鸳鸯有胆子挪动。贾琏不就捞到过好处么。
所以,王熙凤不惜得罪家翁家婆(虽然她做得八面玲珑,到底还是得罪了),站在鸳鸯一边,自然也有她的目的,绝非同情她的不幸。她把持家政,如何肯放别人来争夺。这一回书,实在是大家庭内部斗争史,甚至是历朝政治斗争史的剪影。大家也别错以为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是鸳鸯的保护者。不错,鸳鸯巧妙的利用贾母的威风击退了贾赦,保全了自己,但是,贾母对她,并非真心爱怜,她发怒是因为,第一,她恨贾赦竟敢暗地里算计到她头上,太不把她的尊严当回事。第二,她就明明白白的告诉邢夫人,生活上她离不得鸳鸯。老太太不让鸳鸯嫁人,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宁可牺牲掉鸳鸯的青春和幸福。
鸳鸯毕竟不双飞。可怜的鸳鸯,孤独的鸳鸯。看起来她在荣国府受到了相当的尊重,其实只因她是贾母一只忠诚的狗。
鸳鸯在续书里又被高鹗逼成烈女。贾母一死,鸳鸯逃脱不了贾赦和其余虎视眈眈的人的魔爪,被逼自杀恐怕是必然的——看邓通和和坤的下场就知道。不过续书写她先撞见秦可卿鬼魂,听了一大通莫名其妙的话,然后稀里糊涂的跟着她去,叫人笑掉大牙。我当时把这段看了三遍,还是不明白高老先生想要说什么。
(七)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但凡闺秀,最恨的就是婊子和戏子。盖男人最是狡诈,鼓吹纲常以稳定后方,却又何尝不知正经女人十分不可爱,哪比得上专门受训来蛊惑男人的婊子和戏子活色生香,于是婊子和戏子成了闺秀的大敌。故卫道者不论男女,对婊子和戏子都要口诛笔伐,私下里的感觉,却是很不一样的。闺秀固然瞧不起婊子和戏子,可从前穿着打扮的时尚,是从行院流行到朱门的。一如今天日从巴黎流行到小县城。
婊子正该无情,戏子正该无义,那才叫做敬业。若是他们真的讲起情义来,就死无葬身之地了。红楼梦里写的婊子,只有一个云儿,唱了一支小曲,就此消失。戏子蒋玉函,不在此篇论题内。略过。只说说那群光彩照人的由女伶转行的丫鬟。
从前官有官妓,家有家妓。妓,是艺妓,以娱耳目为主的。清代大户则养戏班,贾府似乎并不好此调调,节庆都是外面定戏班,这十二个女孩子,只是为着了贾妃省亲,连同十二个小尼姑、十二个小道姑一起买了来,教习演练的。有钱有势的人家什么办不到?尼姑道士戏子,和那些猩猩毡子、湘妃竹帘并无二致,都是园子里的摆设,充排场用的。她们叫做龄官、藕官、芳官、豆官、薬官、蕊官、葵官、茄官……后来因为老太妃之丧,一部分遣散回家,其余分配到各房当丫鬟(五十八回)。
注意到了没有,她们的名字都从植物。可能有人不明白,其余好说,那“龄”是什么?其实,在脂本中,第三十回的回目作“椿龄画蔷痴及局外”,椿是传说中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的奇树,是长寿的象征。另,俞平伯先生考证过,“薬”是花,而不是药物的药字。
这十二个女孩子是大观园里别样的风景。第一,她们异常的美丽。第二,她们异常的天真,浑如不染尘滓的美玉。第三,她们最没有奴性而最有思想。这,自然是因为她们和大观园里面其余的丫鬟,尤其是家生子儿环境教养不同的缘故。
十二个女孩子中,最骄傲最美丽的,无疑是龄官。她的故事大家也很熟悉。龄官画蔷,是红楼中至纯净的一回文字,那色彩,那氛围,那人物,构成诗一样晶莹剔透的意境。情悟梨香苑一场,那样的孤傲,那样的敏感,那样的倔强,又那样多情,可不活脱脱就是黛玉吗?除了她的爱人,世上其余男子,原不过是须眉浊物,管他是宝天王宝王爷呢,哪肯给一分好颜色。从来最讨女孩子欢心的宝二爷居然在她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才从此识得“人生情缘,自有份定”,把所有女孩子眼泪都拿来葬他的娇纵痴想收了起来,“只好各人得各人的眼泪罢了”。
可惜她爱的是贾蔷,就是那个把她从姑苏买了来的俊俏公子,唉,在她的环境里,她还能认识谁,爱上谁?可是,贾蔷不是好东西啊,他和贾珍贾蓉这对父子关系之肮脏,早就沸沸扬扬(程高本居然还为他们掩饰)。五十八回,龄官定在甘愿遣散之列,不知道是否悄悄随了贾蔷,此后再无交待。想来她最后不免失望夭亡,她叫“椿龄”啊,可是这浊世,如何容得下她!她美得销魂蚀骨,一如黛玉,死得凄凉惨淡,只怕也一如黛玉。
最出奇的,却是藕官。杏子荫假凤泣虚凰,“凤凰”是假的,情,却是真的。这个世界上,最可贵的是真情,只要情真,即使发生在同性之间,何尝不是美丽的。藕官的真情,难道不远远胜过贾珍贾琏之流的滥情,和王夫人宝钗的无情吗?难得的是她不内疚,不掩饰,不阴暗,爱得襟怀坦荡。宝玉救了她,她并不表现得格外感激,但因他的庇护,“便知他是自已一流的人物”,才肯让宝玉自己去打听。她们这些柔弱的植物,在暗无天日的旮角里,互相温暖着。这样的畸人畸情,只有让人深深的同情,甚至是赞赏。宝玉不就是说了吗?“天既生这样人,又何用我这须眉浊物玷辱世界。”此时宝玉和藕官的心里,浑无主奴尊卑之别。藕官许宝玉是他们一流人物,那是一种极大的赞赏。什么人物?来自情天,去往情地的至情之人。藕官的藕,自然是取“思”(丝)之意了。龄官外形气质最似黛玉,偏偏她不肯作丫鬟,和黛玉没有瓜葛;藕官却是被分到了黛玉房中。这样的安排,难道不是有深意的吗?藕官又何尝不神似黛玉?
最可爱的女孩子,当属芳官。她像谁?她娇痴一如宝玉。众人就笑:“他两个倒象是双生的弟兄两个!”(六十三回)洗头,蔷薇硝事件,帮柳五儿走后门,这几场戏,教人看了又笑,笑了又看。注意到了没有,宝玉房中女孩子,美固美矣,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别说是晴雯,就是秋纹碧痕等,无不尖酸刻薄得要命,小红不过递了次水,就被骂得灰了心。可是芳官在怡红院,宝玉宠溺不说,众人也一样喜欢她,容忍她,待她好,实在是芳官天真浪漫,全无机心,我见犹怜,征服了所有人的缘故。群芳开夜宴一场,她和宝玉憨憨醉卧在一起,是书中最末的轻灵之笔了。此后丧乱死亡相继,青春之乐消散如云烟。
老太太已经修炼成精,所以她对聪明可爱的女孩子,是真心喜欢的。而无疑正处在更年期的王夫人,就根本没法子掩饰她对青春和美丽的刻骨仇恨。她骂:“唱戏的女孩子,自然是狐狸精了!”当即撵出。芳官被逐,袭人是脱不了干系的。这个温柔和顺的“贤”袭人,恰恰是怡红院唯一与宝玉有染的。芳官为什么叫芳官,她本来姓花。而袭人,也是姓花的!她的哥哥就叫花自芳!雪芹用笔之严冷深邃,实在叫人战栗。
抄检大观园后,芳官藕官蕊官,寻死觅活要剪了头发去作尼姑。逃离了王夫人和干娘的魔爪,却又落入了智通、圆心“两个拐子”之手。这些有情有义的美优伶,真的是千红一哭,万艳同悲。我想,雪芹给她们起的名字,定是含着“哀众芳之芜秽”的意思吧。
(八)
谁的丫鬟名字最俗?当然是王夫人啦。这具中年僵尸的丫鬟,当然该叫做金钏、玉钏、彩云、彩霞之类。
金钏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乃是因为她投井自尽,埋下宝玉挨打的定时炸弹。又宝玉偷偷到水仙庵祭奠她,不了情暂撮土为香,郑重地占了半回文字。这个人物刻画得不算完整,却鲜明。她出场次数不少,但戏份不多,可是从二十三回和三十回来看,也是个调皮人物,甚至有几分轻佻,然而因为年轻,并不算讨厌。这样一个女孩子,在僵尸手下,结果可想而知。金钏之死,激起了轩然大波,是前半部矛盾冲突最烈者。贾环母子,可谓蜂蛰有毒,不可小觑。而宝钗之冷漠无情和做人天才,也于此充分展露。
白金钏,听起来是不是很古怪?让金钏之姓白,乃是为了她的妹妹玉钏儿。白玉钏亲尝莲叶羹,又占了半回文字。对表现宝玉的性格的作用,比玉钏更多,可以说,金钏和玉钏的文字,主要都是为了刻画宝玉之“意淫”的。
彩云和彩霞并非姐妹,却常常同时出现,名字相似,形象也相近。以至于脂本中,每每把她们两个给搞混了,故事都交杂在一起(不可能两个地位如此接近的人,发生如此相似的故事)。篇幅所限,不能详细讨论这个问题。只能单以“彩霞”来代。彩霞(彩云)在书中出现了近五十处,占了两回书,戏份很重。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她在王夫人房中比较有地位,三十九回李纨评点“忠仆”,把她和贾母房中鸳鸯,熙凤房中平儿,宝玉房中袭人并举,可见甚得王夫人信任。同时可以肯定的是,彩霞长得一定比较普通。我说了,王夫人乃是专门和青春美丽为仇的。
宝二爷的地位、容貌及性格,都让他成为女孩子堆里的宠儿。大观园中,只有两个人抵挡得住他的魅力,一个是龄官,另一个就是彩霞。但是,原因却是大不一样。龄官是爱一个人就心无旁骛,彩霞,却是不得已而求次之。书中特意从贾政的眼睛里,对比了一下他的两个儿子,一个玉树临风,一个形容猥琐。而贾环种种表现,都不愧为赵姨娘之子。但彩霞自知高攀不上宝玉,只得在贾环身上谋一个“正经出路”。
我们可以知道的是,彩霞颇为回护贾环。她只是一个丫鬟,没有什么能为,却在小处帮扶他,又冒着被王夫人发现的危险,时不时的给他及赵姨娘一点好处。红楼梦中有很多不写之写,玫瑰露事发,从众人的反应看,全家都心知肚明,单瞒着王夫人一个而已。大家庭之种种,确实十分微妙。此事后来被遮过了,贾环却由此疑心彩霞。实则他根本不珍视她,甚至已然厌倦,不过找个借口发作。赵姨娘是鼓励贾环和她交往的,赶快去打圆场。盖此人甚贪小,又嫉妒王夫人一房久矣,笼络彩霞自有更大目的,一如贾赦谋夺鸳鸯。
七十回交待了一下“彩云”因和贾环分崩,染上了“无医之症”。但是七十二回却又有了来旺妇倚势强说“彩霞”为妇,彩霞惶急托赵姨娘,赵姨娘转求贾政,顺带陷害一下宝玉,却被异声打断,下一回草草收场,再无后文。七十七回,“彩云”又好好的出现听王夫人使唤了。(红楼梦其实尚未完成最后修订工作,彩云彩霞的故事就是一大漏洞)。不过我们可以总结一下,王夫人房中的大丫鬟彩霞(彩云),基于现实考虑,选择了家中地位低的庶子贾环,愿意作他的妾。但贾环对其并无诚意,不过是有好过没有,占点便宜算数,没了也不当回事。而赵姨娘根本为自己打算,不会愿意为她出头,即使肯也没有用。她后来是夭折,还是配了小厮被糟蹋到死,结果也差不多。她并非红颜,却也命薄。她把目标定得低,举止也小心,可惜一样误了卿卿性命。比晴雯死之缠绵悱恻感人肺腑,彩霞的故事只叫人觉得阴暗压抑之极,和她的名字恰恰相反。晴雯判词:“霁月难逢,彩云亦散”,也可为她作挽。
说到此处,本篇也该打住了。可见红楼一书,在给丫鬟命名时,充分考虑了她们的主人的身份地位修养,并巧妙的关联了她们的命运,深可玩味。
作者:
Travelsky
时间:
2003-12-9 18:40
豪兴·隽才·厄运—谈谈《红楼梦》中的史湘云
文章来源: 吕启祥 于 2003-12-7 11: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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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启祥
选自《红楼梦会心录》(台北贯雅文化事业有限公司1992年版)。
史湘云是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中史家的后代。史家不似贾家那么显赫,虽然叔父史鼎承袭了保龄侯的爵位,但仍阻挡不住败落的势头。湘云儿时便父母双亡,依靠叔叔、婶婶生活。她徒具史大小姐的虚名,实际上在史家毫无地位,“一点儿作不得主”,和丫环、婆子们一起“在家里做活做到三更天”。宝钗过生日,她没钱买礼物,只能用自己“旧日做的针线活计”当生辰之仪。所幸湘云天资聪敏,性格豁达,才能使自己具有很好的文学艺术修养。她是贾母的内侄孙女,所以才能进入贾府,成为大观园中的常客。在《红楼梦》所写的七百多个人物中,史湘云应该说是给读者留下了深刻印象的人物之一。本文集中分析了史湘云独具特色的性格及其性格形成的背景。不但在分析人物的方法上对我们多有启发,能帮我们学会如何去鉴赏、分析小说中的人物形象,文章的清新、优美,浑洒自如的文笔也很值得学习、借鉴。
如果把一部《红楼梦》比作一首交响乐,那么,构成史湘云这一乐章的,应是高亢明快的旋律。她的丰采、个性、气质给人以开朗、爽快、磊落的感受。史湘云身处绮罗、幼年坎坷,父母双亡,乏人疼爱,养成了一种独特的性格。恰如第五回红楼梦曲〔乐中悲〕所示:“幸生来,英豪阔大宽洪量,……好一似,霁月光风耀玉堂”。在大观园这个女儿世界中,人们常常因为薛宝钗的城府太深而不喜欢这个“冷美人”,又往往由于林黛玉的孤高抑郁而不理解这个“病西施”;然而,却很少有人不喜爱史湘云。在《红楼梦》所创造的女儿形象的序列中,每一个都各秉其性,不可重复,史湘云的艺术形象自有一种独特的光彩和魅力。她是贾母史太君娘家的侄孙女,来到贾府不过是作客暂住;但她一进入大观园,就以其襟怀坦荡、才华横溢、言动豪爽而自成一格。她咏白海棠的诗章,成为海棠诗社的压卷之作。至于大观园中“烧鹿大嚼”和“醉卧芍药茵”这样的画面,其丰神韵味和个性色彩更是“非湘云莫属”了。
在“白雪红梅”装点成功的“琉璃世界”中,湘云悄悄的同宝玉计议,单要了新鲜鹿肉自己烧,又玩又吃,并且当众宣告:“我吃了这个方爱吃酒,吃了酒才有诗。若不是这鹿肉,今儿断不能作诗。”肉香飘散,诱得大家都来尝鲜。林黛玉打趣湘云他们是群“花子”,说“今日芦雪庵生生被云丫头作践了”。湘云立即回敬道:“你知道什么!‘是真名士自风流’,你们都是假清高,最可厌的。我们这会子腥膻大吃大嚼,回来却是锦心绣口。”闺阁弱女,作此豪言,何等豁达,何等透彻。羡真名士之风流,厌假清高之矫作;何期割腥啖膻之辈,翻出锦心绣口之文。虽是戏言,却见性情。小说接写联句之盛。宝钗、宝琴、黛玉三人力战湘云,湘云兴浓才捷,连连出句,大约是那块鹿肉的功劳了。
“湘云醉眠”更是《红楼梦》里的著名篇章,已经成为画家诗人笔下经常出现的题材。它同“黛玉葬花”一样,成为概括各自主人公个性的最富典型意义的画面。“黛玉葬花”场景的出现,先有饯花之日明媚欢快的气氛作铺垫和反衬;与之相似,“湘云醉眠”一幕,也有红香庆寿的热闹场面作先导。时值宝玉宝琴岫烟平儿四人生日,红香圃中筵开玳瑁,褥设芙蓉,吃酒行令,热闹非凡。湘云性急,早和宝玉“三”“五”乱叫,划起拳来,满厅中红飞翠舞、玉动珠摇。至大家起席,倏然不见了湘云。良久方有丫头来报,云姑娘“吃醉了图凉快,在山子后头一块青石板上睡着了”。众人来看,果见湘云卧于山僻石凳上,芍药花飞了一身,头脸衣襟,满是红香散乱,还包了花瓣作枕,蜂围蝶绕,闹闹嚷嚷。手中扇子,落在地下,半被花埋。业经香梦沉酣,口内犹说酒令,“泉香酒冽,玉碗盛来琥珀光,宜饮到梅梢月上,醉扶归,却为宜会亲友。”……
《红楼梦》中,写到过形形色色的醉态。焦大醉骂,倪二醉而任侠,凤姐醉后泼醋,刘姥姥醉卧怡红院,宝玉喝醉了要撵他乳母,怡红夜宴众丫头任性地喝,醉中唱曲忘了羞臊,黑甜一觉,不知所之,等等。而醉后眠于园中山后,青石为床,落花作枕,梦中唧嘟,犹说酒令,这样娇憨放达的情态,只能属于史湘云,决不会有第二个。她的烧鹿赏雪、饮酒赋诗,划拳行令,茵花醉眠,种种情态,的确颇具晋人风度,潇洒脱俗,几乎可与《世说新语》里的那些逸士高人为伍了。无怪过去有的评者读到这些篇章时,赞叹其有“千仞振衣,万里濯足之概”(见涂瀛《红楼梦论赞》)。足见人物的精神气质是怎样感染净化了读者的心灵,给人以多么醇美的艺术享受了。
湘云的天真烂漫、胸无城府,几乎在每一处生活细节中透露出来。她一出场,总是大说大笑,快人快语。贾府演戏,人人都说那饰小旦的扮上活像一个人,可人人都不说出来。惟有湘云说,倒像林妹妹的模样儿,结果惹恼了林黛玉。她曾与黛玉两个卧在衾内,那林黛玉裹得严严密密,安稳合目而睡;而史湘云则膀臂撂于被外,青丝拖于枕畔,漫不经心,连睡觉也不老实。因此,像烧鹿、醉眠一类情节,正是这样一个放达的个性在一定环境下的必有之事,自然酣畅,毫无雕琢,看去如诗如画,却又是充分生活化的,兼有空灵之美和写实之真,达到了艺术意境和艺术典型高度融合的境界。
作者赋于史湘云如此可爱的性格,显然寄寓着自己深挚的感情,把人物相当程度地理想化了。有人说“宝玉须眉而巾帼,湘云巾帼而须眉”(见青山山农《红楼梦广义》),言之有理。宝玉是须眉浊物,却爱脂粉钗环,为闺阁良友,一身女儿气;湘云是巾帼女儿,却爱扮男装,把丫头也扮成小子,憨戏放达之概,不让须眉。两者看似逆向,其实同理。不管女性化,还是男性化,都是一种理想化,都是把某种理想的性格特质概括在对象身上。湘云性格中的豪爽之气、阳刚之美,正包含着理想化的成分。
对于自己心爱的人物进行一定程度的理想化,是艺术家的权力;但这种理想化不能离开现实的土壤。因此,像一切伟大的现实主义艺术家一样,曹雪芹虽则心爱自己的人物,却写出了她们不配有更好的命运。笼罩在整个家族、整个社会头顶上的阴影,同样也笼罩着湘云。她和“金陵十二钗”之中以及之外的那些青年女子一样,前景黯淡,命途多厄。
从史湘云出场之时起,她的家族已经处在衰败的下坡路中。金陵世勋史侯家的全盛时光业已流逝,史府花园内的枕霞阁,不过是贾母怀旧的话题。史湘云也只能以花园的旧主人自命,取号“枕霞旧友”,聊为慰藉。细心的读者一定会看出,乐观豁达的史湘云,同样有她的烦难和隐忧。宝钗觉察到“云丫头在家里竟一点儿作不得主。他们家嫌费用大,竟不用那些针线上的人”,娘儿们自己做活。大说大笑的史湘云,被人问及家计,则吞吞吐吐,无人处,眼圈都红了。她来贾府作客,离去时每每叮咛宝玉,别忘了提醒老太太时常打发人来接她。这种恳求,表明她对大观园生活的依恋。在这里,可以暂时躲开那无爱的家庭,抛下那烦重的活计,可以无忧无虑地同姐妹们一起,在风花雪月、酒宴诗会中怡情任性、高谈阔论。然而,大观园并不是一块化外乐土,可以永世长存。盛筵必散,自由欢快的日子毕竟短暂。何况史湘云已经经人“相亲”,眼见是有婆家的人了。她的婚姻会不会幸福呢?回答是否定的。因为她同那个社会条件下其他的闺中女儿一样,不可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即便侥幸“厮配得才貌仙郎”,也“终久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到头来不免归入薄命司中。
关于史湘云婚姻的不幸,小说中多有暗示。比如她的白海棠诗有“自是霜娥偏爱冷”的句子,脂评提示,此句“不脱自己将来形景”。正是一种清冷孤单、与配偶分离的形景。她偶填的柳絮词也充满了春光难留、无可奈何的情绪。最明显的,当然是第五回判词和曲子的预示。“湘江水逝楚云飞”,虽不能确指为何种情节,其悲剧性质则是无可置疑的。至于第三十一回回目“白首双星”的伏线,据研究者的推考,应寓湘云和他的夫婿,像牵牛织女“双星”一般,永抱白首之叹。
同林黛玉的悲剧相比,史湘云的悲剧要逊色得多。林黛玉那种孤标傲世、痴情执著的个性,使得她的爱情悲剧带有更加明确的抗世嫉俗的性质,因而更富社会意义。而史湘云的这种自我意识比较淡薄,所谓“也宜墙角也宜盆”(见白海棠诗),表明她有随遇而安、顺从命运的一面。湘云不仅对宝钗的为人处事钦佩不已,还亲口劝过宝玉关心仕途、结交官宦,致令宝玉大生反感,慨叹闺阁之中,竟也沾染了禄鬼之气。而林黛玉则从未讲过这样的“混账话”,宝玉因而深敬黛玉。足见这两个形象的思想倾向是有差别的,这点不能忽视。
但是,湘云和黛玉的命运毕竟还有不少相似之点。她们都已父母双亡,在贾府同为旅居客寄之人,“凹晶馆联诗悲寂寞”,便同在皓月清波之间感喟人生、慨叹身世。湘云谓“贫穷之家自为富贵之家事事趁心,告诉他说竟不能遂心,他们不肯信的;必得亲历其境,他方知觉了。就如咱们两个,虽父母不在,然却也忝在富贵之乡,只你我竟有许多不遂心的事。”这不能不算是一种比较清醒的人生感受,她们愈来愈真切地感到世事不能遂心的阴影。身无所托,前路未卜,触景伤怀,发为章句,湘黛二人,终于吟出了“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这样的绝唱。虽则情景现成,然而凄清奇谲,正是她们自身结局的写照。
《红楼梦》中,不论贵为皇妃,还是贱为奴隶;不论愤世嫉俗,还是恪守礼教;不论蹈身槛外,还是顺天认命;不论温和静淑,还是旷达不羁,最终都逃不脱悲剧的结局。也就是说,不论其身份教养志趣个性如何不同,其为不幸则一。这就是为什么每个人的旋律不同,而在整个交响乐中能够和谐的原因。史湘云具有豪爽的性情,出众的才智,却逃不脱人生的厄运。她的乐观当中透出悲怆,放达背后藏着隐痛,〔乐中悲〕一曲,汇入了“怀金悼玉”的《红楼梦》交响乐中,丰富了整个乐曲,也以自身独有的旋律,撼动着人们的心弦。
作者:
灵鼠姐姐
时间:
2003-12-9 20:49
《红楼梦》是真正的一部百看不厌的文学巨著。
由于我有个不好的阅读习惯,就是见到好书恨不能一口气读完,所以每次读完《红楼梦》,感觉非常累,身心俱疲,要休息几天才能回过神。
在《红楼梦》里,我最喜欢丫头晴雯,虽然她只是一个丫头,但她性格坚强/倔强,爱憎分明,既活泼娇媚,又坦率真诚,虽身份卑贱,却自尊自爱。
我觉得晴雯是《红楼梦》里最可爱的女孩子。
作者:
Dennischeng
时间:
2003-12-12 20:00
偶也喜欢史湘云。她想做东可是没钱,多亏宝钗赞助,宝钗帮人帮的天衣无缝,没有让湘云难堪。
枕霞旧友,是宝玉给起的。38回中,题目贴出后,钗,黛,宝玉相继勾了自己要做的题目,诗才敏捷的湘云选了两题,注上“湘”字。三姑娘说,你也该起个号了。湘云说,咱家虽有几处旧的楼堂馆所,但是偶没在里面住,多没劲啊!爱哥哥发言:我奶刚才不是说,你家有个枕霞阁嘛?你可以借来用啊,毕竟你是旧主人呢。大家纷纷赞同,所以,枕霞旧友就这么来了。
最近有篇文章,大意说湘云是《红》真正的女主角呢。31回《因麒麟伏白首双星》,埋下的伏笔,不正暗示未来宝玉和湘云的命运关联么?后面续的湘云的婚姻确实非常不幸:嫁个肺癌晚期患者!凭白守寡,让人嗟叹!
一个口齿伶俐的女孩,叫起“二哥哥”来,却总成“爱哥哥”,真的很可爱。
作者:
Dennischeng
时间:
2003-12-13 13:06
这里有红迷啊,不错!转的都是很好的文章,希望多多拿来。
颦儿这人,我不太喜欢,整天受气包似,P大事儿都要寻思几天。你想娶这么个美人回家,病猫似的,多累啊!虽然我知道她是曹雪芹心目中理想的女性形象,可能我对她的理解还很肤浅。
她出彩的地方有两个,非常动人:一个是说酒令的时候,用西厢记牡丹亭的句子来应付,后来宝钗找没人的地方,要她跪着审讯;还有就是《慈姨妈爱语慰痴颦》里,黛玉的娇嗔。前半部分的黛玉还有少女的无邪天真,后半部理想幻灭,绝望的黛玉,整个一个怨妇形象了。这是一个等待爱情的狐狸,象《小王子》里的那个。
20年前,陈晓旭扮演的黛玉,最最神似,陈几乎就是黛玉的现代翻版。她一段时间苦学英语,事业不顺,心烦气燥,连保姆都给吓走了。黛玉如果能活下去,保不齐就是王夫人那造型,成为青春与美丽的仇敌。
大观园里,最有才情的是黛玉和湘云(宝琴也行,但戏分不多,而且十二正册上没有她)。一个幽怨,一个豪放。两人月下比联句,不相上下,都透着神仙般的灵气。
作者:
Travelsky
时间:
2003-12-13 18:19
【天寒阁暖.花事了】林黛玉的四个形象副本
作者: 藤萝香草 发表日期: 2003-11-28 17:04:07 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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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宝琴
——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离人恨重
在大观园的小姐群落里,宝琴是出现的最晚的一拔人之一,论亲戚关系也比同来的李纹、李绮、岫烟都远,年龄也小,却是公认的一等一的才貌,连贾母一见都喜欢得“无可不可”的,逼着王夫人认作干女儿了。面对众姐妹的夸奖,一向被认作是小心眼儿的林黛玉却没有丝毫的妒意,反而口口声声赶着叫“妹妹”,而宝琴一眼便认出黛玉是大观园里出类拔萃的人物,也和她亲敬异常,真如亲姐妹一般,连宝玉在旁都为之暗自纳罕。如果没有气质上的、人格上的暗相合辙,又怎么会有这样奇妙的认同呢?并且,小说称宝琴年轻心“热”,正是要和其姐不语亭亭的冷美人的“冷”相对立,成为鲜明的对比。
宝琴一露面便把女儿王国推向一个琉璃世界和即景联诗的高潮,充分展示了她足以与“诗魂”黛玉相比肩的诗才,所以才会有黛玉湘云两个斟了一小杯酒,都贺宝琴。而第五十一回“薛小妹新编怀古诗”则又显出了她的过人史诗和别样心胸。
前五首怀古诗,是建立在对男性史迹的批评的基础上的:《赤壁怀古》以“赤壁沉埋水不流,徒留名姓载空舟”的轻篾对应于第一回中“好了歌”的看破红尘,然后以“喧阗一炬悲风冷,无限英魂在内游”抒发一种在战争面前悲天悯人的人文情怀。《交趾怀古》(交趾为古郡名,在今越南北部)表明重纪纲轻计谋的政治立场,所谓“马援自是功劳大,铁笛无须说子房”,面对种种争端,法纪章典的意义和效用远胜于谋略厮杀。《钟山怀古》借南齐周禺页史事揭露那些自鸣清高的“隐士”和“名流”,批判那些“禄蠹”,并以“莫怨他人嘲笑频”作结,狠狠地对这种沽名钓誉的行为加以鞭笞。《淮阴怀古》中大力赞扬韩信一饭千金的人格,并针砭世态,感慨人生。《广陵怀古》中讽刺荒淫骄奢的隋炀帝引来后世的纷纷讥评,矛头直指封建王朝的最高统治者。与前五首相对应的是后五首怀古诗中对薄命红颜的同情和赞美:《桃叶渡怀古》对六朝兴亡发出喟叹,深切同情王献之之妾桃叶,哀其有情人终难免一别,只有画像可兹纪念了;《青冢怀古》亦把矛头指向了以汉元帝为首的统治集团,将他们比作是大而无当、不成材的樗栎,在昭君面前只能永远地感到羞愧;(对应于黛玉“五美吟”中《明妃》一诗中“君王纵使轻颜色,予夺权何畀画工”的严厉责问,其激愤嘲弄溢于言表)。《马嵬怀古》对男人政治的牺牲品杨玉环给予一定的同情,强调“只因遗得风流迹,此日衣裳尚有香”。《蒲东寺怀古》讽刺了统治阶级代言人老夫人纵使是吊打了红娘,也还是因为“生米已成熟饭”败下阵来,深情赞美了智勇双全的婢女红娘。《梅花观怀古》更是充满兴奋的唱道“团圆莫忆春香到,一别西风又一年”,表现了明显的反封建礼教和反程朱理学的思想。
宝琴把这十首怀古诗写出来,“众人看了,都称奇道妙”,只有宝钗俨然正人君子状,装腔作势道:“前八首都是史鉴上有据的,后二首却无考,我们也不大懂得,不如另作两首为是。”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蒲东寺怀古》出自《西厢记》、《梅花观怀古》出自《牡丹亭》,由于暗暗刺中了她心中的隐疾,所以她才会对这两部书仇恨无比,也才会抓住黛玉四十回中行酒令随口说出两部书中的词句而对其进行“审问”,并说出了“最怕见了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一番貌似关切的话。如今宝琴所作的后两首诗公然赞美小红和杜丽娘,所以宝钗又一次披挂上阵了,并以“我们”自居,自封为公众舆论的代言人,对此,黛玉第一个出来反击,她说:“这宝姐姐也忒胶柱鼓瑟、矫揉造作了!这两首虽于史书上无考……难道咱们连两本戏也没见过不成?”这场交锋截然二分了宝钗与黛玉,一个是封建地主阶级的卫道士,一个是封建礼教思想的叛逆者,而争论的“始作俑者”宝琴,亦可毫无愧色地站在黛玉的阵营中了。
为上呼应《怀古诗》,曹雪芹让黛玉在六十四回中感慨于历代有才色的女子之可欣可羡、可悲可叹的命运遭际,吟成《五美吟》。为西施成为政治工具而悲哀;赞美虞姬死得其所,死得其时;哀悼昭君“艳绝惊人出汉宫”的薄命;同情绿珠跳楼殉情,声调悲愤;幸而最后一个红拂愤然怒叱“尸居余气杨公幕,岂得羁縻女丈夫?”在黛玉看来,红拂的出走,并不只是为了儿女私情,而是“女丈夫”的勇敢行为,红拂的见识和胆量,乃是“美人巨眼识穷途”,为她自身的叛逆开了一方新的天地。
黛玉的风流别致宝琴固不能及,所以她作不出《桃花行》这样的离丧之音,但她幼年随父游历四方,又因家道中落而经受了世态炎凉和人生阅历;与黛玉相比,又有相通之处,所以才会吟出“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离人恨重”这样的悲音。所以说宝琴是在诗才上与黛玉暗合的形象副本。不过宝琴身上寄托着作者的美好心愿:既然还泪的总有泪尽而去的一天,那么就让琉璃世界白雪红梅成为挂在墙上永不褪色的艳丽图景吧!
二、晴雯
──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
等级制度和婚姻制度同为封建礼教压抑人性、侵夺人权的枷锁,对此,黛玉和晴雯同时发起了殊死的反击:黛玉叛逆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腐朽婚姻制度,为追求自由纯洁的爱情而折羽,晴雯叛逆了她身为下贱的奴仆身份,视个人尊严为最重。作为林黛玉的个性副本,凡是林黛玉个性中没有充分化的特征,全都被晴雯推到了极致。正如判词里所言,她“身为下贱”,却“心比天高”,这不仅表现在她对一心“往高枝上儿爬”的小红表示鄙视,对不择手段攫取姨娘地位的袭人投以无情的讽刺,甚至对宝玉也常正面顶撞。至于对奴隶主王夫人们,晴雯不仅平日不怕“得罪”他们,而且在抄检、搜查、扫荡、镇压大观园时,也敢于抗争,以致遭受灭项之灾,含冤而逝。
在第七回“送宫花”中,我们已领会到了林黛玉尖刻的语锋,面对最后两枝宫花,她冷笑道:“我就知道么,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呀!”同样,晴雯在三十七回中明嘲秋纹,暗讽袭人说道:“一样这屋里的人,难道谁又比谁高贵些?把好的给他,剩下的才给我,我宁可不要,冲撞了太太,我也不受这口软气。”还将媚上的袭人比作是西洋花点子哈巴儿。比较起黛玉的尖言利语,她的话又增进了追求平等和不屑于争宠的光辉,因而也更加犀利,更有针对性。在面对宝玉时,晴雯不同于袭人的“温柔和顺”,甚至敢于和他正面交锋。当宝玉为她跌了扇子而发牢骚时,她当场冷笑道:“二爷近来脾气大得很,行动就给脸子瞧”如此等等,将对方气得混身乱战。可是最终还是以“撕扇子作千金一笑”作了结,因为这样尖锐的话语,使宝玉明白了人比物贵的道理,并认出了贴身丫环中真正的知己,所以才会在“大承笞挞”后特意遣开袭人,委托晴雯去探望黛玉并进行“私相传递”,这种委托与信赖,足以说明宝玉已将晴雯看作是黛玉一流的人物了。晴雯与宝玉的相知还在于,为了对付贾政的盘考功课,当宝玉夜间在怡红院急得团团转时,又是晴雯献策,让宝玉装病摆脱急难。虽然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但机智伶俐的她敢于使用这样的“欺骗”行为,也说明她没有把贾府的“王法”放在眼里。一旦面对王夫人发动的抄检,她更是做“金刚怒目”状:
......只见晴雯闯将进来,“晃琅”一声,将箱子撕开,两手提着底子,往地下一倒,将所有之物都尽情倒将出来......晴雯听了这话,越发火上浇油,便指着她的脸说道:“你说你是太太打发来的,我还是老太太打发来的呢!太太那边的人我也都见过,就只没见过你这么个有头有脸大管事的奶奶!”
这是晴雯在已经承受了王夫人的非难和羞辱后依然毫无惧色、毫不退缩的捍卫着自己的尊严,她并非不知道这话传到王夫人耳里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但她高傲的勇士般的性格决定了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生活一天,战斗一天,果然,王夫人再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入怡红院,赶走了晴雯、四儿、芳官等人,而被逐出大观园的晴雯在面对宝玉的私访时仍毫不屈服,说出了“死也不甘心”的话,以死来指控这些“泼奴悍妇”的迫害。
晴雯不但没有假谈道义、虚话伦常的“男人气”,也没有借口风化而各营其私的“女人味”,不但没有妨碍任何人“夺占地位”,更没有所谓“私情勾引”什么人,她同“古史中才色的女子”一样,性情孤高,品质清净,没有奴颜和媚骨,所以,宝玉在祭晴雯时慎之又慎,借芙蓉花神来塑造晴雯美好的形象。赞其“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量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进而哀叹“高标见嫉,闺闱恨比长沙;贞烈遭危,巾帼惨于雁塞”满腔激愤,喷涌而出。当年黛玉葬花宝玉曾恸倒在山坡上,今日宝玉祭雯又有黛玉在旁偷听,以至于小丫头大呼“晴雯显魂”。这里“巧”得大有深意。“芙蓉”是黛玉六十二回“群芳夜宴”时占得的花名儿,而晴雯又酷肖黛玉,故宝玉虽祭晴雯,实诔黛玉。正如两人讨论“岂道红绡帐里,公子情深;始信黄土陇中,女儿命薄!”结果引来了“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陇中,卿何薄命”的不祥兆言,庚辰本脂砚斋评道“明是与阿颦作谶”。(关于这点,前人已有若干讨论,在此不做赘述)。
晴雯的形象以其难得的尖锐烘托出黛玉的叛逆者个性,“高标见嫉”既是晴雯的精神写照,也是黛玉孤傲个性的别一种说法,难怪王夫人会把晴雯比作“眉眼有点象林妹妹”的“狐狸精”,这个慈面兽心的女人很准确地感受到了这种叛逆个性所独具的精神锋芒,正是这种内在精神锋芒,使封建统治者对她们加以无情的镇压,迫使“抱屈夭风流”和“魂归离恨天”。足以从反面证明晴雯是黛玉孤傲个性的形象副本。
三、龄官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优伶大观园里是社会地位最低下,(连贾府里三等奴才也比她们高贵些)同时又是受封建礼教思想束缚最少的一群,她们不仅在舞台上留下了动人身姿,还在大观园里演绎了一出出活剧,这其中龄官当是最为光彩夺目的一个。
这又是个长得很象林妹妹的女子,在宝玉眼中,她“眉蹙春山,眼颦秋波,面白而腰纤,袅袅婷婷,大有黛玉之态。”(尽管林黛玉自己并不崐愿认可这一事实),从她三十六回中的自述我们可以得知她总爱害病,而且还咳嗽出两口血来,可见连“病”都和林妹妹病得一样,然而这样的一个弱女子,在贾妃对她大加奖赏之际,非但没有感激涕零,反而执意不从领班贾蔷的命令,定要做《相约》、《相骂》两出本角戏,且不论“相约”“相骂”出自《钗钏记》,描写丫环跟老夫人绊嘴,单论她在皇妃面前毫无奴颜婢膝,就足以令一班须眉浊物相形见绌了。她的这种风姿傲骨,恰是林黛玉愤叱北静王为臭男人,断然拒绝“圣上所赠藿苓香念珠”的翻版。事实上她还有着不下黛玉的一片痴情,所不同的是,她的痴情不是诉诸葬花的凄婉,而是诉诸画蔷的执拗。
第三十回中龄官独自一人在大观园里的蔷薇花架下一边拿着根绾头的簪子在地上抠土,一面悄悄地流泪,以至于宝玉以为她是“东施效颦”,学黛玉葬花,其实那是她面对满架蔷薇,触景生情,在地上一遍一遍的地画着“蔷”字,画了几十个已是痴了一般,以至被雨淋湿了都恍然不觉,哪里知道隔着药栏偷看的宝玉竟也呆呆地看痴了一般,这种痴及,一如宝玉听了黛玉的《葬花吟》“恸倒在山坡上”一般,一般的痴情,两种表达方式,对痴公子在情感选择上的点化都是一般的重要,尤其影响他在“木石前缘”和“金玉良缘”间作出什么样的选择。
龄官不过是一个唱戏的戏子,“就如同贾府里给人逗乐的猫儿狗儿一样,”但她却不满于这种处境,而且还对公子哥儿贾蔷倾心相爱,旁若无人的暴露一片痴心,请看第三十六回中,龄官面对“凤凰”一般的宝玉的陪笑央求,冷淡应之,令宝玉只能讪讪地退出,可对面对贾蔷,她的反应便不同了。贾蔷为了讨好她而买了会衔鬼脸儿和戏旗的雀儿,把别的女孩儿都逗笑了,唯独龄官讥道:“你们家把好好儿的人弄了来,关在这牢笼里,学这个还不算,你这会子又弄个雀儿来,也干这个浪事!你分明弄了来打趣形容我们,还问"好不好"?”不光言词犀利,而且直接诅咒大观园为牢笼,谴责贾府花钱买戏子为贵族享乐,而不顾拆散众多贫贱家庭的不义之举,而逼着贾蔷拆烂雀笼,放飞雀儿分明是寄托了向往自由之身的理想呀!只在当贾蔷依言行事后,她才对他和颜悦色起来。而当贾蔷为了她的吐血症而要去请大夫时,她叫道:“站住!这会子大毒日底下,你赌气去请了来,我也不瞧。”明明是一番似水柔情、体贴之心,却偏以冷淡的方式来表达,而且大类林妹妹之于宝玉。宝玉见了这般光景,猛然领悟画“蔷”的深意,又“不觉痴了”,这回与上回又大不相同,这回宝玉刚刚对袭人说过:“再能你们哭我的眼泪,流成大河,把我的尸首漂起来,送到那鸦雀不到的幽静去处,随风化了,自此再不托生为人,这就是我死的得时了。”在此之前,宝玉如林妹妹所言:“在妹妹跟前心里只有妹妹,但见了姐姐,眼里又只有姐姐了。”,甚至希望得到大观园里所有女子的眼泪。然而此时,在目睹了龄官的一片冰心,这多情公子从此幡然醒悟,说出了“从今后,只好各人得各人的眼泪罢了!”开始认真思索“将来葬我洒泪者为谁?”正应了这一回的回目“绣鸳鸯梦兆绛芸轩,识分定情悟梨香院”。在他的心中已有了最后的答案,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那就是三生石畔的绛珠仙草。
绛珠的还泪还出了一世缠绵的情结,而一生一世的眼泪又逐步净化着顽石的灵魂,使顽石渐渐摆脱如泥的习性,在这以泪洗石的过程中,不能抹煞龄官画蔷时清亮的一滴。多情而痴情的龄官是以自身之痴点化了作为“局外人”的宝玉,是一个从情痴角度和黛玉相一致的形象副本。
四、香菱
——精华欲掩料应难,影自娟娟魄自寒
作为一个与林黛玉极有缘份的形象副本,香菱是林黛玉的正宗同乡,用书上原文,她出生在“姑苏城内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的一个“神仙一流人物”家里,然而“佳节元宵后”,“烟消火灭”时,与家人的离散导致她一生的命运遭际如同原名甄英莲一样真应怜。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成为“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的一个凄楚的引子,走进大观园世界。
第七回中已改名为香菱的她第一次出场时,作者便借周瑞家的之口说道:“这个模样儿,竟有些像咱们东府里的小蓉奶奶的品格儿。”那秦氏生得袅娜纤巧,是贾母“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把香菱与她作比,可知香菱确实生得不俗。这样一个人,偏偏对自己的姓名、父母家乡概不记得,令旁人“反为叹息了一回”,文中多次用“呆”字来形容她,其实作者的真正用意并不在于说她“呆”,第四十八回“慕雅女雅集苦吟诗”便展现了她聪慧的本质。
这个精华灵秀所钟的薄命女儿,内心极富文学气质,她早就想学诗了,但苦于没有机会,只好自己弄旧诗,偷空看两首。进入大观园后,她自以为翻身解放了,央及宝钗教诗,可是宝钗虽然会写诗,却一直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认为“作诗写字等事,原不是女人份内之事”(四十二回),怎可能认真去教什么诗呢?只是搪塞而已。所以香菱当晚又找到黛玉。如果说宝琴的诗才反衬了黛玉在诗词上的非凡才情和过人之识,那么这次教香菱学诗便是对封建礼教的不宣而战。在宝钗的说教下,一个认真要学,一个认真要教,全不把“女儿本分”放在心上。在黛玉的循循善诱之下,艺术感受力很高的香菱终于作出了“精华欲掩应难,月自娟娟魄自寒”这样的佳句,而这也恰恰是她和黛玉的灵魂写照:其形娟好,其质清寒,婀娜的外表之下蕴藏着一颗凄凉寂寞的心。并以此作为对宝钗所谓“纺织针 才是你我的本等”的最好回答。
同样,在第六十回中,宝玉宝钗复射,宝钗复“宝”,宝玉射着是“钗”,并以旧诗“敲断玉钗红烛冷”为据。其中的深刻寓意在于:“玉、钗是宝玉宝钗两人名字的第二字,而红烛是传统婚姻的象征,敲断玉钗便是要敲断金玉良缘之间的连结,这个酒令本身暗含着宝玉的情感选择和反抗。对此湘云连连反对,而香菱却指出“此乡多宝玉”和“宝钗无日不生尘”两句唐诗证明酒令行的正确,驳回湘云“用时事却使不得”的说法,并暗暗维护了宝玉的选择:敲断的玉钗放在冷了的红烛旁边当然会生尘。大观园里才女芸集,这两句诗却从一个刚学诗不久的“诗呆子”嘴里脱口而出,正是她的一片天真烂漫、不识人事之处。通过香菱学诗我们得知她的本质并不呆,所谓的呆实际是指她心地的无比善良和面对险恶人生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正如她“缘何不使永团 ”的发问一样,她对于自己悲惨的命运遭际的认识是混沌的,是处于蒙昧状态的。
譬如说,当薛蟠沉迷于夏金桂美色决计娶金桂时,她竟连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处境都不曾料到,以致于当宝玉为她“担心虑后”,怕“薛大哥”从此就不肯疼爱香菱之时,她竟正色作斥,转身便走,一点儿也没领悟宝玉所言正是她命中之谶。这一点善良的不幸,较之痴颦为薛姨妈“一番爱语”蒙骗得全线崩溃戒备心理,是何等惊人的相似?正如香菱的命运判词“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一样,薛蟠之妻河东狮吼夏金桂的“桂”字,拆开便是“两地生孤木”,可以推测香菱后四十回的命运将更加悲惨,而这个金桂的出现则直接导致了香菱的“魂归”,虽然我们无法看见曹雪芹如何描写黛玉的绝尘而去,但可以推出的是,宝玉和宝钗“金玉良缘”的实现,化为一柄利剑直接剌向了林黛玉的心房,成为黛玉丧命最直接原因,如此看来,两桩婚姻,两件悲剧,两个不该死去的苦命女子,所以说,身世飘零的香菱成为林黛玉的又一个形象副本。
结束语:有了宝琴般的才情,晴雯般的反抗,龄官般的痴情和香菱般的孤苦无依的身世,黛玉才会被封建统治者所忌恨,所杀戮,所“至于死地而后快”。而前四人的形象越美好,黛玉形象便越高洁,前四人遭际越凄苦,则黛玉的命运越可叹,五人连成一体,又以黛玉为核心,如众星捧月般衬出黛玉的“孤标傲世”、“千古高风”,可见,宝琴、晴雯、龄官和香菱是黛玉的四个形象副本。
作者:
Dennischeng
时间:
2003-12-13 18:58
这些看着可都象中文系本科同学的作业啊。
有没有从文本里得来的新发现?
作者:
Travelsky
时间:
2003-12-13 22:40
【辩论】江湖传言95%质疑之“袭人告密”——动机篇
作者: yjhe 发表日期: 2003-11-10 14:46:26
同得到东西的悲伤相比,得不到东西的悲伤根本算不上悲伤。
——肖伯纳
花袭人虽只是金陵十二钗又副册中的人物,既无宝钗之仙姿,黛玉之灵窍,又无妙玉之孤高,湘云之洒脱。但她在全书中的影响却比正册中的一些人物还要大的多。
袭人原是贾母八大丫环之一。贾母因溺爱宝玉,生恐宝玉之婢无竭力尽忠之人,素喜袭人心地纯良,克尽职任,遂与了宝玉。这点与后面贾母一句“我只当她是个没嘴的葫芦”一点不冲突。没嘴的葫芦也会照顾体贴人,又不是专为送朵解语花。
袭人对宝玉的细心体贴有目共睹,袭人却认为“那服侍的好,是分内应当的,【庚辰侧批:这却是真心话。】不是什么奇功。”第九回(这时还未发生云雨情呢),宝玉上学那场,袭人那番谆谆嘱咐,真情实意。“袭人说一句,宝玉应一句”。这些话换个别的丫头再说不出来。此后随着云雨情的发生,两人的关系更加密切,袭人的地位也节节上升。
晴雯开始在宝玉身边地位并不突显,随着后半部的展开,她的形象越发鲜明起来,宝玉对其宠爱也是有目共睹。因此,当晴雯被撵出后,有人就说这“定”是袭人暗中使坏。
真是这样吗?我们先从动机开始分析。
有动机未必有行动,但行动必有动机。
①“争夺姨娘”说。
与钗黛之争不同,谁规定一房中只能有一个丫头可以做姨娘的?贾政这个作父亲的就有赵姨娘与周姨娘,贾赦更别提了。如果袭人晴雯都不错,是存在两个人都被收为姨娘的可能的。何况袭人已被王夫人“钦点”,除了名份,比姨娘还差什么?相比之下,贾母看中晴雯倒是孤证。
A、在“花解语”那段,袭人要宝玉答应三件事,宝玉道:“都改,都改。再有什么,快说。”袭人笑道:“再也没有了。只是百事检点些,不任意任情的就是了。你若果都依了,便拿八人轿也抬不出我去了。”宝玉笑道:“你在这里长远了,不怕没八人轿你坐。”袭人冷笑道:“这我可不希罕的。有那个福气,没有那个道理。纵坐了,也没甚趣。”【庚辰双行夹批:调侃不浅,然在袭人能作是语,实可爱可敬可服之至,所谓“花解语”也。庚辰眉批:“花解语”一段乃袭卿满心满意将玉兄为终身得靠,千妥万当,故有是。余阅至此,余为袭卿一叹。】
B、第二十四回,宝玉缠鸳鸯,鸳鸯便叫道:"袭人,你出来瞧瞧.你跟他一辈子,也不劝劝,还是这么着."这时王夫人还没许袭人什么呢,鸳鸯凭什么这么说?
C、贾芸钻营,拜见宝玉,袭人敬茶。“他也知道袭人在宝玉房中比别个不同”,忙起身连道岂敢岂敢。
D、赵姨娘害宝玉凤姐那次,雨过天晴了,佳蕙找红玉,说“袭人那怕他得十分儿,也不恼他,原该的.说良心话,谁还敢比他呢?别说他素日殷勤小心, 便是不殷勤小心,也拼不得。” 【庚辰侧批:确论公论,方见袭卿身份。】
E、蒋玉函与宝玉初见,席上一句“花气袭人知昼暖”。呆兄跳了起来,连道“了不得……你怎么念起宝贝来?” 冯紫英与蒋玉菡等不知原故,云儿便告诉了出来. 【甲戌侧批:用云儿细说,的是章法。庚辰眉批:云儿知怡红细事,可想玉兄之风情月意也。】看看,都传出府外去了。
这些离袭人进言都还差好些回呢。
F、王夫人要升袭人的份例银子,“凤姐一一的答应了,笑推薛姨妈道:"姑妈听见了,我素日说的话如何?今儿果然应了我的话."薛姨妈道:"早就该如此……"可见凤姐等主子们平日议论里已将袭人“内定”。王夫人所为不过是“众望所归”。
如果升了份例银子只是升“工资”这么简单浅显,怎至于湘云会拉着黛玉去道喜。黛玉又笑称袭人“嫂子”?还有紫娟情试宝玉把宝玉急出病来那次,袭人到潇湘馆去向紫娟“兴师问罪”。宝玉生日,贾环贾兰来贺,袭人连忙拉住,坐了一会。这种事,怡红众丫鬟中,也只有她做得。其它书中还有诸多表述,在下不一一列举了。
在书的前半段,晴雯地位不如袭人突显。她是个好玩乐的女孩,记挂赌钱怕比记挂照顾宝玉还要多。“奴性”倒是少了,确也不能称为克尽职责。相反,袭人之重要,除了云雨情之外(她又不是唯一的),更多的是她的所作所为,确乎是一个丫鬟头领的格局。为了宝玉的事,哪一处不见到袭人?【庚辰侧批:袭人在玉兄一身无时不照察到。】
她自己的脾气性格,使她可以承担更重要的责任。她没有利用自己的地位欺压小丫鬟,还经常揽过于已,温和稳重,和气中透着刚强,口碑自是好了。又没人吩咐她缝扇套,她也记挂着做了,倒不分什么份内份外,只知全心全意。在这些综合方面,晴雯都落于下风了。
贾母喜欢晴雯书中只有贾母那番话可做证。但喜欢的程度是否大到就会抬举晴雯而贬低袭人地位的呢?
贾母万事以宝玉为重。如上所述,怡红院若要好好运转,若要有人能全心全意照顾宝玉,袭人的作用晴雯无可替代。贾母喜欢晴雯再怎样也不可能就因此“委屈”宝玉一丁点的。至少,袭人地位无虞。
又有人说,贾母意见比王夫人重要。何以见得?
贾母有相当大的建议权,但她不会与王夫人冲突的。那么喜欢黛玉也迟迟不见贾母为其作主,王夫人的意见贾母深为顾忌。正经宝二奶奶尚且如此,不就是个房里人吗,至于吗?值得吗?
适合的人在适合的位置上。各人能够承担的责任大家心里也都有数。在情在理,怡红院也只能交由袭人这样的人去掌管,而不是单项突出的晴雯。即使日后二人都做了姨娘。这个格局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②争夺宝玉的宠爱。
如果官方地位无虞,宝玉心里的地位呢?
晴雯、芳官、四儿被撵,“袭人知他(宝玉)心内别的还犹可,独有晴雯是第一件大事”,可见宝玉是把晴雯放在丫头中的首席。”这其中推断有一点疏忽,就是所谓第一件大事,只是相对芳官四儿而言。她们去了,宝玉还可。晴雯却是舍不下的。
又有人拿判词的排序说事,说明在宝玉心里晴雯比袭人重要。这个也是靠不住的,不说这是薄命司,就是正册,迎春也排在凤姐前面。
众丫鬟都是有嫉妒心的,袭人也不例外。但是否嫉妒就强烈到非去之而后快的地步?我们再看看。
宝玉喜欢晴雯,也有过激烈的口角。撕扇的起因是跌扇。晴雯拿话挤兑宝玉和袭人,气得宝玉要回王夫人撵晴雯。如果正可遂心,袭人何必一拦再拦,最后见拦不住,只得跪下求情?
“碧痕,秋纹,麝月等众丫鬟见吵闹,都鸦雀无闻的在外头听消息,这会子听见袭人跪下央求,便一齐进来都跪下了.”看到没有,大家都在“静”观事态发展呢。是不是大家忽然都变成了没嘴的葫芦呢?别说,变得真及时也真合理。只剩个笨袭人在那死求。
这一段里,倒没见人批评这些“不作为”的丫环姐妹情哪去了?抓住个唯一求情也真求到情的袭人大加鞭笞,说她假仁假义。殊不知晴雯妹子正得益于这样的假仁假义呢。
又有人说,这是袭人在“装乖买好”以示贤良。难道袭人的“贤”名需要这种事情才能确立?有脑子的人都会比较,是锦上添花再得个“虚名”好呢,还是将个实实在在的“祸患”留在身边好!
有人说宝玉不会真撵晴雯的。可看当时的火爆场面,爷在气头上什么话说不出什么事做不出的。没有袭人下跪死拦,谁敢说宝玉一定就软下来“算了”?若先赶出去再叫进来,又得费多少波折?
到后半段,“这一二年间袭人因王夫人看重了他了, 越发自要尊重.凡背人之处,或夜晚之间,总不与宝玉狎昵,较先幼时反倒疏远了.”不仅如此,她还将原来属于自己,与宝玉同房的机会让与晴雯。虽然这是一个起坐呼唤的活计,却也是亲近的难得之机(为宝玉倒个茶吹个汤,多少人也不得呢)。如果真的防范,便得使出碧痕秋纹晴雯的手段,在宝玉四周树起铜墙铁壁。“侍睡”这样的事也是混让人的!平时说说笑笑暗含醋意是有的(比如笑晴雯为宝玉不顾病体的补裘),落到实际行动上,哪个姑娘会这样对待自己的“情敌”?袭人也太笨了吧!
不说秋纹等防小红了。比起来,晴雯对所有跟宝玉接近的年轻女子有敌意,包括袭人麝月芳官。芳官和宝玉一起吃顿饭,她就说芳官“你就是个狐媚子,什么空儿跑了去吃饭,两个人怎么就约下了”。唉,张口说别人是“狐媚子”,她自己恰恰也是毁在类似的原因之下。袭人笑道:"不过是误打误撞的遇见了,说约下了可是没有的事."又何必调解呢?芳官也是个伶牙俐齿的,正得宝玉的宠。既然是要“嫉妒”、“暗害”,不顺带打发芳官两句、坐山观虎斗不是更好。
那么为什么袭人会这样做呢?
一是与她的为人有关,二是她虽然有嫉妒之心,但她更看重的与晴雯芳官追求的不一样。
晴雯看重的是横竖在一块,宝玉心中有她,会为她撕扇以搏一笑。
与晴雯芳官比起来,袭人就象是宝玉的姐姐,在生活起居上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这样的地位她是不会轻让的。湘云来,宝玉在潇湘馆中梳洗,袭人不就吃味了吗?
晴雯被撵出去后,宝玉哭说海棠有兆,袭人冷笑“他纵好,也灭不过我的次序去.便是这海棠, 也该先来比我,也还轮不到他.”看到没有,袭人姑娘看重的是“次序”,是她在怡红院的地位,是姨娘的重要顺序。得宠的未必是地位最重要的,这点一定要搞清。宝玉也许最宠晴雯,但对怡红院来说,袭人无疑才是第一位的。她要保护的,也是这个。而这一点,晴雯,威胁不了她。
在怡红院里,不管宝玉宠晴雯也好,爱芳官也罢,与男欢女爱相比,宝玉对袭人的倚重依赖从未稍减。不说袭人家去几天,怡红院乱成什么样。便是宝玉,每次回到怡红院,宝玉总免不了问一句“你袭人姐姐呢?” 对袭人来说,这一句便是最大的奉承。
求仁得仁,是谓幸福。
综上所述,袭人与晴雯尽管个性天差地远,彼此的长处正是对方的短处,晴雯又处处挤兑袭人(倒从未见到袭人故意难为晴雯的),两人绝不会是袭人麝月那般亲密的关系;但是晴雯既影响不了袭人的地位,其受宝玉宠爱的程度又不足以对袭人产生重大打击,袭人又为什么“非”得去晴雯而后快呢?
这两人的真正关系就象书中的一段描写:
袭人晴雯二人携手回来。宝玉问:"你们做什么?"袭人道:"摆下饭了,等你吃饭呢."……晴雯道: "既这么着,要我们无用.明儿我们都走了,让芳官一个人就够使了."袭人笑道:"我们都去了使得, 你却去不得."晴雯道:"惟有我是第一个要去,又懒又笨,性子又不好, 又没用."袭人笑道:"倘或那孔雀褂子再烧个窟窿,你去了谁可会补呢.……” 大家说着,来至厅上……吃茶闲话,又随便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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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12-13 22:46
【辩论】与yjhe的5%分歧,关于“袭人告密”--动机篇
作者: 雅歌 发表日期: 2003-11-11 15:09:29
先前说过,yjhe的立论评议95%以上我都能同意,唯独在对袭人的看法上不能苟同。这回打印下来细细拜读了,发现仍然不能苟同。但不同意在哪里,却一时难以说清,因为有些事情,的确是“感性猜想”比“理性推理”来的强烈些。而理性推较已细到如此,仍然难以推翻感性猜想,一定有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在里面。
十年前读红楼,我是跟yjhe一样为袭人委曲的。十年后读红楼,对许多大情小节却不时有会心一笑。其间多了什么?多了世故。多了对人世一些游戏规则的理解乃至遵循。所以有人说,三十岁前人愿意活得象黛玉,三十岁后则多半愿意活得象宝钗。
俞平伯曾经说过,与不通世故的人是无法谈世故的,因为他心中根本不知世故为何物,如何能懂?──我这却不是要笑话yjhe不通人情世故。
菜根谭有句云:“倚高才而玩世,背后须防射影之虫;饰厚貌以欺人,面前恐有照胆之镜。”在我看来,前句可为晴雯作定评,后句则是袭人绝妙鉴语。──红楼一书,本来也是想作一面镜子,为世人照肝胆而已。
闲话少说,yjhe正文太长,丝丝缕缕,力证袭人的无辜。我却没伊那样本事,只要顺着他的思路白乎白乎--袭人并不象他说的那样,毫无动机和行动。
动机篇
贾母对袭人的评语:“心地纯良,克尽职任”,一个字:“贤”。还有一个字呢:“痴”。所谓“这袭人亦有些痴处:伏侍贾母时,心中眼中只有一个贾母,如今服侍宝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宝玉。”
袭人的动机,恰是出来这两个字上。她的种种贤良之举,yjhe已经力证,大小丫头们谁不服气?连主子们都是服气的。她敢于往王夫人处靠拢,正是在逐渐坐稳了“爱妾”的位置之后。然而她却也是坏在这“贤”字上头。
第一, 作为一个妾,她既然拒绝了母兄为其赎身,意图明确,如庚辰眉批:“乃满心满意将玉兄为终身得靠,千妥万当”,玉兄已经是“她”的了。也曾因失言“我们”被晴雯讥讽了一通。
此时她的重要任务是什么?无非是以规导玉兄为己任,将玉兄从酒色中拔救出来,使他多多读经济文章,立大业,保富贵,才真正是“终身有靠”。宝玉沉溺于女色是她的极大心病。若说她知道晴雯已无法争其位,便放心大胆高枕无忧了,便可任由着晴雯芳官四儿之流带着二爷任性胡为了,无论如何说不通的。再加上园子里的其她人。连在湘云处梳洗一次她都要吃醋,心迹还不明了?
晴雯其人,心比天高,口无遮拦,常常刮得她下不了台(与宝玉的私情,虽然“不为越礼”,却也不是什么拿得上台面的事)。除了宝二爷,任谁也不会喜欢这么个小辣椒在侧。何况又风流灵巧,又常常恣意胡为,越徂代庖?
所以,她并非一定是为了保住姨娘的地位,或根本不是。她只是自任姨娘一职后,觉得于公于私都需有一番作为:
于公,她一定要为二爷清君侧,引导二爷走正路;于私,卧榻之侧岂容她人酣睡,晴雯即使实际对她并无威胁,却也时常吵闹得头痛。更何况一帮小狐狸精。
这就是她针对晴雯一流丫头们的动机。
第二,若说上述动机还是我的“感性猜测”,难有明证的话,她针对黛玉的动机则更为直接,是书中直接了当地交待了的。就是第三十二回,宝玉追着黛玉说“醒里梦里也忘不了你”,真情流露,二人感情发展到最高潮那一刻。
袭人听了这话,吓得魄消魂散,只叫"神天菩萨,坑死我了!"便推他道:"这是那里的话!敢是中了邪?还不快去?"宝玉一时醒过来,方知是袭人送扇子来,羞的满面紫涨,夺了扇子,便忙忙的抽身跑了。
这里袭人见他去了,自思方才之言,一定是因黛玉而起,如此看来,将来难免不才之事,令人可惊可畏。想到此间,也不觉怔怔的滴下泪来, 心下暗度如何处治方免此丑祸。
这怀疑得却怪有道理。宝黛二人自小亲昵狎亵,不避嫌疑。袭人最大的讽刺是,她自己便是以“云雨情”进身的,宝玉又是“那样”性情,自然难免怀疑他跟别人有意无意间也“偷试”一二。若是跟丫头们还无所谓,跟黛玉要闹出丑事来,却实在非同小可。看抄检大观园已经知道,男女间私相授受些物品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更何况宝玉这么大胆露骨肉麻地表露了情意!简直是好象已经做出来了似的。
所以,由于她“心地纯良,克尽职任”,不免为二爷的清誉和将来忧心如焚,一定要“有所处治”的了。
如此等等,怎能说花姨娘毫无动机?
作者:
Travels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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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12-13 22:51
【辩论】江湖传言95%质疑之“袭人告密”——行动篇
作者: yjhe 发表日期: 2003-11-10
上文分析了动机,这篇讲行动。
1、第三十四回
第三十四回,袭人与王夫人的一段谈话,历来是遭人攻击的口实,或曰“告密”,或曰“打小报告”。根据海内外的一致定义,“告密”者,就是将原本秘密的事加以传播;“打小报告”者,当然就要攻击他人了。从这个角度说,袭人与王夫人的谈话,只是一次建议。
袭人对主子历来忠心,但她又不是愚忠,并不是一切顺着宝玉,而是不时的规劝。这种规劝与贾政冷冰冰的说教又不同,“读书是极好的事,不然就潦倒一辈子,终久怎么样呢。但只一件,只是念书的时节想着书,不念的时节想着家些。别和他们一处玩闹,碰见老爷不是顽的。虽说是奋志要强,那工课宁可少些,一则贪多嚼不烂,二则身子也要保重。这就是我的意思,你可要体谅。”以花解语一回最为明显。无论劝的方法还是内容都令我们感到袭人是真心实意的为了宝玉,不只是经济文章。这就有助于我们理解袭人向王夫人建言的动机。
袭人与王夫人的对话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纯粹是事务性的,“方要走时”,又被王夫人叫住。这至少说明,袭人对于她后来所说的话,是有顾虑的。第二阶段从王夫人问宝玉挨打原因起,袭人故意隐瞒了贾环使坏的事(对了,贾环这才叫“打小报告”),只说是宝玉霸占戏子引起,接着的“将来不知做出什么事来”、“偏生那些人又肯亲近他”等话,指的都是宝玉与琪官、柳湘莲等的关系。真正遭人诟病的,是接下来的第三段话。这一段先是袭人提出一个建议:“怎么变个法儿以后竟还叫二爷搬出园外来住就好了”。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当然引起了王夫人的怀疑。袭人连忙作了长篇的解释。先是说明理由,主要是两点:第一宝玉和姑娘们——主要是黛钗两位亲戚——都大了,一起坐卧不方便;第二是怕“小人”造谣。然后为自己“越位”的话剖白。
在这一段谈话中,袭人竭力否认宝玉已和谁“作怪”,强调只是“防未然”。她也没有特别指出某一个人——虽然提到了黛钗,但她们是亲戚,不方便的正是她们而不是三春。不能因为话里有个黛玉就认定话是冲她去的。相反,自始至终袭人竭力避免与某个具体的人相联系。即使在王夫人的引诱下,她也没有提到任何一个具体的人。至于晴雯等怡红院的丫头,与这次谈话更是风马牛不相及。将后来晴雯被逐与这次谈话相联系,未免太过牵强。
袭人的目的,是想借王夫人之手,把宝玉挪出大观园,以使宝玉不能再“没日没夜地与姐妹们闹”。读者多半是希望依了宝玉的心愿永远住在大观园中(至于将来如何他们是不管的),所以对袭人的建议颇为恼怒。但凭心而论,这不是袭人的错,而是时间的错。无论如何,宝玉不可能在大观园里住一辈子。
2、第三十四回——第七十四回
不少网友认为,自打第三十四回以后,袭人因为对王夫人进言,令王夫人对其另眼相看。“我就把他交给你了,好歹留心……”若说有拉拢其为眼线的话,这么一句有点意思,当然这句也可作别解。姑且就将它理解为王夫人要袭人“作密探”吧。那么我们就从这时分析,袭人到底有没有作密探?有没有利用她的特殊地位暗害他人?
自第三十四回到第七十四回,整整四十回的篇幅,过去了多少时日,发生了多少事情。宝玉一如既往的在怡红院中与丫头们混闹,风风火火,多少蜜意私情,嬉笑玩话。但,王夫人知道了这些事没有?有没有丫头受到责难?
我们从芳官的口中得知,这些年怡红院只走了两个丫头,一是红玉一是坠儿,各有原故。这个坠儿倒真是被撵出去的,不过与袭人无干。除此以外呢——并无一个丫头获罪。如果有人蓄意“告密”,焉会如此?以王夫人的个性,何堪容忍?
如果说那是因为袭人没有抓住谁的把柄,哈哈,大家都是谨慎的人呀!
袭人处世的原则是极力的缓和、消除矛盾,而不是制造、扩大矛盾。关键的一点是不轻易将矛盾上交。于是才有当宝玉埋怨李嬷嬷时,贾母遣人来问是怎么了。袭人忙道:“我才倒茶来,被雪滑倒了”。当宝黛吵架使贾母来看时,“急的袭人抱怨紫鹃为什么惊动了老太太、太太”。当宝玉玉晴雯吵架,要撵了出去时,袭人宁肯跪下恳求。可见袭人委曲求全,息事宁人。晴雯倒未必了,别人犯了错,她第一个念头便是“撵出去,管他呢”。若是袭人也如此这般想,怡红院真是没有宁日了。另一个,她也算是怡红院的“当家人”,若出了事,须知她的脸上也不好看。兼且袭人尽管自持庄重,也是个爱玩的。怡红夜宴便是几个大丫头挑的头,袭人和平儿要了酒,还说“人少了没趣”。她也玩在其中,告谁去?
3、第七十四回
因“绣春囊”事件,凤姐才撇清自身,又为王夫人出主意卖乖“他们的丫头也太多了,保不住人大心大,生事作耗,等闹出事来,反悔之不及……或有些咬牙难缠的,拿个错儿撵出去配了人.一则保得住没有别的事,二则也可省些用度”云云。于是王夫人命众婆娘们入园查访。
宝玉是爱女儿厌婆子的,前面曾袭人冷笑道:"要为这些事生气,这屋里一刻还站不得了……时常我劝你,别为我们得罪人, 你只顾一时为我们那样,他们都记在心里,遇着坎儿,说的好说不好听,大家什么意思."这不,报仇的机会来了。
王善保家的趁机告了晴雯一状。
王夫人听了这话,猛然触动往事,便问凤姐道:"上次我们跟了老太太进园逛去,有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象你林妹妹的,正在那里骂小丫头.我的心里很看不上那狂样子,因同老太太走,我不曾说得.后来要问是谁,又偏忘了.今日对了坎儿, 这丫头想必就是他了."
别只顾着看这话里有王夫人不喜黛玉的潜台词,还有其他的意思呢:A、王夫人见过晴雯 B、她“当时”不知那个“狂”丫头就是晴雯。
如果袭人真的告了晴雯什么,王夫人怎么还要王善保家的提醒“宝玉屋里有个晴雯”。焉会除了“上月那次亲见”,不知她的其它“劣迹”(这是告密必不可少的内容)。否则以王夫人的性子,又怎会容忍晴雯存在到第七十四回!
至晚间,抄检大观园开始,第一个便查了怡红院(这个名字忒象风月场所了,抄检倒真象“打黄扫非”了,哈哈,跑题了)。“袭人因见晴雯这样,知道必有异事, 又见这番抄检,只得自己先出来打开了箱子并匣子,任其搜检一番。”如果袭人先已告密,晴雯被王夫人叫去之时她便该知Why,又怎会以为“异事”、摸不着头脑?
结论:直到第七十四回,袭人都没有在王夫人面前说过晴雯和其他丫头的坏话!而到这时,晴雯已保不住了!
4、第七十七回——
这回里,王夫人一下撵出三个丫头,这里有大背景和小背景。大背景是从金钏、绣春囊到抄检大观园,一系列的事件,使王夫人对园里特别是怡红院的丫头不放心了。小背景则是除了王善保家的之外,还有别人进谗言。
这是什么人呢?我们应该看看书里是怎么说的。庚辰本中解释:“原来王夫人自那日着恼之后,王善保家的去趁势告倒了晴雯(婆子们在晴雯被逐后的反应,“阿弥陀佛!今日天睁了眼,把这一个祸害妖精退送了,大家清净些。”可见恨之深)。本处有人和园中不睦的,也就随机趁便下了些话。一则为晴雯犹可,二则因竟有人指宝玉为由,说他大了,已解人事,都由屋里的丫头们不长进教习坏了。……”注意“本处”二字,这说明进谗言者是王夫人左右的人——很可能是赵姨娘一干人。湘云说过:“那屋里的人多心坏,都是要害咱们的”,而宝钗只说她“嘴太直了”,并未否认。
“和园中不睦”也证明不是园里的人。既火上浇油的告了晴雯,又顺带着把宝玉屋里的丫头们也告了一通。这里面肯定有芳官和四儿,也许还有其他人。于是才有王夫人“乃从袭人起以至于极小作粗活的小丫头们,个个亲自看了一遍。”后面出现王夫人对袭人麝月所言“你们小心!往后再有一点份外之事,我一概不饶”也不奇怪。
值得一提的是,在程高本中,并没有上面所引的这一段解释。只写:“原来王夫人惟怕丫头们教坏了宝玉,乃从袭人起以至于极小的粗活小丫头们,个个亲自看了一遍。”接着就是与四儿、芳官的对话。
这里我们不去分析庚辰本与程高本孰真孰伪孰前孰后,仅从文理上讲,似乎还是应该如庚辰本那样交代一下事情的来历,否则王夫人好象有特异功能一般,使得真正的中伤者模糊不清。程高本中的袭人被写得特别不堪,这里还不是最明显的。
有一点前提要弄清楚,王夫人所忌讳的并不是"偷试云雨"本身。贾母也说了“什么要紧的事!小孩子们年轻,馋嘴猫儿似的,那里保得住不这么着.从小儿世人都打这么过的.”大家公子,与屋里的丫头发生关系并不是天大的事。
袭人与宝玉已有关系,瞒住了谁?不仅晴雯等都知道,鸳鸯也说“你是要跟他一辈子的人”(那时还没王夫人的事呢),连府外的什么云儿都知道,袭人与宝玉云雨之事成什么秘事,又谈何袭人忌晴雯说出?便是王夫人也未必不知——袭人的人缘好,未必好到满府人都喜欢。起码李嬷嬷就没有为她说好话的必要,她还骂袭人“狐媚子”呢。不仅如此,与宝玉洗鸳鸯浴的碧痕也未必就成秘密了。王夫人的耳报神不少。碧痕又遭了什么难了?撵金钏时,金钏曾说出“你只拿彩云与环哥去”。王夫人听见了,有何举动?虽说不关心贾环,彩云却还照样是她的贴身丫头。王夫人并没有从此就歧视她。
王夫人真正忌讳的是那些“轻薄不安分”的丫头带坏了本来就成天"胡闹"的宝玉,引得其“沉溺”其中,是以她才要在众多流言中,再将这些丫头们自己亲眼看一遍,凭自己的好恶,有的放过有的重办。这一点上,夫人确实因听信谗言和主观武断冤枉了晴雯,但她却没有看错袭人。
5、芳官与四儿
芳官得罪的人与晴雯类似。这些优伶原本不会做事,连紫鹃也说他们“淘气得可厌”。因此芳官刚和她干妈吵起来时,晴雯认为:“这是芳官不省事,不知狂的什么”。从十二官入园看起吧,我竟不耐烦去数小官们得罪多少婆子了。对了,芳官还是赵姨娘的死对头。
从王夫人的话看,芳官的“罪状”主要有:取个“怪”名字,要柳五儿,气倒干娘。当然,最根本的是“唱戏的女孩子自然是狐狸精了”。倒是没有与宝玉厮混的具体罪状。
这几样里,“耶律雄奴”这个名字满园皆知,被当作笑谈,早不是秘密。柳五儿一事宝玉已应承。倒是“气倒干娘”这个有味。个中深意,自己琢磨吧。
四儿的“罪状”当然就是“同日生日便为夫妻”这句笑谈。这也是几个受害者中,袭人唯一有可能牵涉其中的一项。
这个四儿便是蕙香。前二十一回为宝玉倒了一次茶,书上说“谁知这个四儿是个聪敏乖巧不过的丫头,见宝玉用他,他变尽方法笼络宝玉”。可见也是个有心的。这“同日生日便是夫妻”很可能是这个丫头说出来挑逗宝玉的。
宝玉说:“咱们私自顽话怎么也知道了?又没外人走风的,这可奇怪.”
是呀,非常奇怪。可是宝玉说的是真实情况吗?
宝玉肯定不会把“同日生日便为夫妻”认真对待,这便不可能是小两口窃窃私语的“海誓山盟”,即音量不会非常低微,很可能是正常的音量,才符合“玩笑”之说。而开这个玩笑时,屋里必有他人,很可能是大家在一处玩闹时说出的。是以宝玉才会怀疑袭人。但袭人听到,别人也会听到,除了那些丫头,还有婆子。
有的网友说粗使的丫头婆子近不了宝玉屋,不可能听到他们的屋里笑谈。那么请看,第五十一回,在宝玉卧室里,夜半私语,“宝玉问道:‘头上可热?’晴雯嗽了两声,说道:‘不相干,哪里就这么娇嫩起来了?’外间值宿的老嬷嬷嗽了两声,因说道:‘姑娘们睡罢,明儿再说罢。’”——什么听不到?
“龄官画蔷”,书中只写了宝玉与龄官,无第三人在场,龄官还因花叶遮挡,没认出宝玉。怎么傅家的婆子竟知道“大雨淋的水鸡似的,他反告诉别人‘`下雨了,快避雨去罢.'”
第七十回,袭人因笑说:"你快出去解救,晴雯和麝月两个人按住温都里那膈肢呢."……忽有李纨打发碧月来……碧月见他四人乱滚,因笑道:"倒是这里热闹,大清早起就咭咭呱呱的顽到一处."——什么看不到?
四儿的话,袭人不是没有“告”之以王夫人的可能,而以怡红院之众目睽睽,那些个玩闹私房话,未必如宝玉所想就真的“没外人走风了”。奇怪吗?一点不怪。
又有人说,“除了袭人,谁能近王夫人?谁的话能被王夫人听进去?”
这又是一个逻辑的悖论。能接近、话的可信度高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进言了。王夫人管家多年,又是她最关心的宝玉,万不可能偏听偏信。“心耳神意”多多益善。广开言路,甚至连袭人也考察在内方是道理。王夫人也说了,常见她的有袭人麝月。秋纹也得过王夫人的赏赐。她立过什么功吗?与王夫人不对眼是万得不着她的旧衣服的。再加上“这个家的那个家的”,哪个是省油的灯。若说嫌疑,大家均等。只看宝玉问袭人,便将怀疑只集中在袭人一人身上,是和宝玉一样犯了先入为主的毛病。
金钏死了,袭人与其虽一处长大,并无深交,还落下泪来;与晴雯虽气味不投,也相处这么长时间,袭人在那里垂泪有什么稀奇。其他丫头干什么去了?不是我小人之心,只是“秋纹见这条红裤是晴雯手内针线,因叹道:‘这条裤子以后收了罢,真是物在人去了.’麝月忙也笑道:‘这是晴雯的针线.’又叹道:‘真真物在人亡了!’”接着就评论起衣服配色问题。真真令人心寒。
6、宝玉与袭人的问答
宝玉其实并不糊涂,他很清楚丫头们之间公开或隐藏的矛盾,所以他会怀疑袭人、麝月等。宝玉的怀疑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但是看上去合理的推测并不一定就是正确的。宝玉问到为何不搜袭人、麝月、秋纹的东西时,袭人心中一动,一时答不上来。很多人认为这是袭人心中有鬼,但是既然一个“娇喘”可以有多种解释,那这“心中一动”代表的想法当然就更多。哈哈哈,你说袭人当时想到了什么呢?
“袭人细揣此话,好似宝玉有疑他之意,竟不好再劝。”这些口舌告密的事本来就难分辩,赵敏那么个聪明决断的人,遇到张无忌咬定她杀人夺刀,不也无法可依,只要与周芷若对质一途吗?除此以外,大叫大嚷是否就能证明清白?反之,如果袭人真做过告密这种亏心事,心里有数,自会考虑准备一套说辞、一套解释的话语,何至于在宝二爷面前期期艾艾。
袭人一开始没想到宝玉会疑到自己身上来。她不是个擅长听风辩音的主儿。王夫人命人送两碗菜给她,袭人开始还不解其意。“宝钗抿嘴一笑,说道:‘这就不好意思了?明儿比这个更叫你不好意思的还有呢.’她倒是一点就透。袭人听了话内有因,“方”想起上日王夫人的意思来——反应真够慢的。如果换一个人,比如说麝月,面对宝玉的盘诘,必不会象袭人这么笨嘴笨舌的被动。
7、最 后
人的个性不同,对人物评价也肯定不同。此之蜜糖,彼之砒霜。你认为好的我偏看不顺眼,甚至不需说出理由,“感觉”即可。但为一个人“定罪”,一定要拿出真凭实据。撇开主观,不戴有色眼镜,不搞双重标准,冷静地去客观判断。这是对旁观者的要求。
对书中其他人物甚至作者而言,他们对这个人物的评价对旁观者也是一种客观,可为佐证。
A、宝玉
晴雯已死,芳官四儿已逐。宝玉对原来的怀疑对象——袭人,又怎么样了呢?
宝玉因要吃茶。袭人忙下去向盆内蘸过手,从暖壶内倒了半盏茶来吃过。宝玉乃笑道:【庚辰双行夹批:"笑"字好极,有文章,盖恐冷落袭人也。】" ——对一个“告密者”,宝玉何须切“恐冷落”?
“大约园中之人不久都要散的了.纵生烦恼,也无济于事.不如还是找黛玉去相伴一日,回来还是和袭人厮混,只这两三个人,只怕还是同死同归的.”——这更没道理了嘛!
B、黛玉
林黛玉先笑道:"这是你妈妈和袭人叫嚷呢。那袭人也罢了,你妈妈再要认真排场他,可见老背晦了。"【庚辰双行夹批:袭卿能使颦卿一赞,愈见彼之为人矣】
C、平儿和鸳鸯
这两个丫头是书中得到大多数人正面评价的人物。偏这两个人都和袭人好。平儿会把凤姐放利钱的私密事告诉袭人。鸳鸯也多次找袭人谈心。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袭人人品若无她们看重,焉能及此?
D、曹雪芹及脂砚先生
书中直接对袭人的评论很少,但我们却的确看到了“贤”袭人的称呼,这个字的意思大字典上有。判词中有温柔合顺,似桂如兰,对于娶到袭人的优伶还是堪羡,对于无缘的公子则是可叹。如果硬说这些都是在说反话,实在难以服人。
和雪芹“一芹一脂,似一似二”的脂砚对袭人一口一个贤袭卿,又说“有始有终”、“唐突我袭卿,吾不忍也”等等。考虑到脂砚是亲聆雪芹“娓娓然终日不倦”的谈论红楼的创作构思的人,我们在评论袭人这个人物是是不是应当对脂评也给予足够的重视呢?
一个得到大观园群芳里可称唯一的善终,老曹还将她终究嫁与了一个“将玉含”的蒋玉函的女子,会是一个告密的小人吗?
以上种种,并不就证明袭人肯定没告过密,但至少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1、袭人地位是稳固的,与晴雯不存在“你死我活”的竞争。
2、直到第七十四回,袭人都没有告密。
3、晴雯被逐事由他人,与袭人无关。
4、“耶律雄奴”之名众人皆知,她得罪干娘、婆子们更甚于怡红院中人,多半由此得祸。
5、四儿之私话被别人听见传播的可能性也很大,不能将疑点局限于袭人一人。
——根据奥卡姆剃刀原则,“没有必要不得增加新的实体”。离开了原著本身的细节,一切主观的背景和发挥,都是靠不住的。在找到其它充分的佐证之前,还是以作品本身为基准的好。“唱戏的必然是狐狸精了”,我们不能连王夫人还不如,对不?
最后,请拍砖的“理性推理”,“感性猜想”敬谢不敏。
作者:
Travelsky
时间:
2003-12-13 22:53
【辩论】与yjhe的5%分歧,关于“袭人告密”--行动篇
作者: 雅歌 发表日期: 2003-11-11 15:37:48
这是yjhe力为剖白的一处,偏是我最恨的一处──也就是江湖上95%的人坐实了袭人“真面目”的一处。虽然太长,不妨抄来看看。
袭人答应着,方要走时,王夫人又叫:"站着,我想起一句话来问你。"袭人忙又回来。王夫人见房内无人,便问道:"我恍惚听见宝玉今儿捱打,是环儿在老爷跟前说了什么话。你可听见这个了? 你要听见,告诉我听听,我也不吵出来教人知道是你说的。"(女人家的声口。)
袭人道:"我倒没听见这话,为二爷霸占着戏子,人家来和老爷要,为这个打的。"王夫人摇头说道:"也为这个,还有别的原故。" (袭人的有分寸处就在这里:贾环再不好也是个主子,绝无她说嘴的地方。况且王夫人既已听说,多说何益?况且她真正用心并不在防贾环身上。)
袭人道:"别的原故实在不知道了。我今儿在太太跟前大胆说句不知好歹的话。论理……"说了半截忙又咽住。王夫人道:"你只管说。"袭人笑道:"太太别生气,我就说了。"王夫人道:"我有什么生气的,你只管说来。" (妙极。等着来问。又明知必有问。一扬三挫,有声有色。象戏里的:“皇上先恕老臣无罪……”)
袭人道:"论理,我们二爷也须得老爷教训两顿。若老爷再不管,将来不知做出什么事来呢。 "(­更进一步的试探王夫人的态度。)
王夫人一闻此言,便合掌念声"阿弥陀佛",由不得赶着袭人叫了一声"我的儿,亏了你也明白,这话和我的心一样。我何曾不知道管儿子,先时你珠大爷在,我是怎么样管他,难道我如今倒不知管儿子了?只是有个原故:如今我想,我已经快五十岁的人,通共剩了他一个,他又长的单弱,况且老太太宝贝似的,若管紧了他,倘或再有个好歹,或是老太太气坏了,那时上下不安,岂不倒坏了,所以就纵坏了他。我常常掰着口儿劝一阵,说一阵,气的骂一阵,哭一阵,彼时他好,过后儿还是不相干,端的吃了亏才罢了。若打坏了,将来我靠谁呢!"说着,由不得滚下泪来。 (──王夫人有了这个态度,袭人心里更明朗了。)
袭人见王夫人这般悲感,自己也不觉伤了心,陪着落泪。(这却是常情。)又道:"二爷是太太养的,岂不心疼。便是我们做下人的伏侍一场,大家落个平安,也算是造化了。 要这样起来,连平安都不能了。(严重。)那一日那一时我不劝二爷,只是再劝不醒。 偏生那些人又肯亲近他,也怨不得他这样,总是我们劝的倒不好了。(这是说琪官一流。单说琪官一流?)今儿太太提起这话来, 我还记挂着一件事,每要来回太太,讨太太个主意。只是我怕太太疑心,不但我的话白说了,且连葬身之地都没了。 (哪件事?说得如此隆重。又一顿,知道必有问。)"
王夫人听了这话内有因,忙问道:"我的儿,你有话只管说。近来我因听见众人背前背后都夸你,我只说你不过是在宝玉身上留心,或是诸人跟前和气,这些小意思好,所以将你和老姨娘一体行事。谁知你方才和我说的话全是大道理,正和我的想头一样。 你有什么只管说什么,只别教别人知道就是了。"
袭人道:"我也没什么别的说。我只想着讨太太一个示下,怎么变个法儿,以后竟还教二爷搬出园外来住就好了。 (先叫她吃一大惊。果然吃一大惊。)"
王夫人听了,吃一大惊,忙拉了袭人的手问道:"宝玉难道和谁作怪了不成 ?"(王夫人既有此一想,袭人词色如何?)袭人连忙回道:"太太别多心,并没有这话。这不过是我的小见识。 (却又撇清。不撇清又待怎地?)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姊妹,虽说是姊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便是外人看着也不象。一家子的事,俗语说的'没事常思有事',世上多少无头脑的事,多半因为无心中做出,有心人看见,当作有心事,反说坏了。只是预先不防着,断然不好。二爷素日性格,太太是知道的。他又偏好在我们队里闹,倘或不防,前后错了一点半点,不论真假,人多口杂,那起小人的嘴有什么避讳,心顺了,说的比菩萨还好,心不顺,就贬的连畜牲不如。二爷将来倘或有人说好,不过大家直过没事;若要叫人说出一个不好字来,我们不用说,粉身碎骨,罪有万重,都是平常小事,但后来二爷一生的声名品行岂不完了,二则太太也难见老爷。俗语又说'君子防不然',不如这会子防避的为是。太太事情多,一时固然想不到。我们想不到则可,既想到了,若不回明太太,罪越重了。 近来我为这事日夜悬心,又不好说与人,惟有灯知道罢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如雷轰电掣的一般,正触了金钏儿之事,心内越发感爱袭人不尽,忙笑道:"我的儿,你竟有这个心胸,想的这样周全!我何曾又不想到这里,只是这几次有事就忘了。你今儿这一番话提醒了我。难为你成全我娘儿两个声名体面,真真我竟不知道你这样好。罢了,你且去罢,我自有道理。 只是还有一句话:你今既说了这样的话,我就把他交给你了,好歹留心,保全了他,就是保全了我。我自然不辜负你。"
这一大段,极为淋漓尽致!两个女人咬耳朵:你说,我不告诉别人。──真是如闻如见。虽然没有直直白白说告密,这本来是老曹一惯手法。难道真要写袭人指名道姓地告密?这不说出来,比说出来的还狠呢!
“林姑娘宝姑娘”虽然并提,宝姑娘不过是虚陪──她的端庄凝重,合府上下皆知,不会有人相信她能做出“不才”之事。只有林姑娘,跟宝玉从小一起长大,亲昵狎亵,不避嫌疑,亲密无间,也是合府上下皆知,乃至外面的兴儿之流都知道宝林二人的关系。凤姐等人多有谑笑也是一例,只不曾当真。估计王夫人早不高兴,只不过碍着老太太面不好发话罢了。要知道男女大防,这男女私情,私相授受,是最了不得的一件事,不象我们想象的背着父母谈恋爱那样轻松(不然王夫人何至于“雷轰电掣”)。所以袭人只这么轻轻一提,四两拨千斤,既显着自己并没多嘴,又无庸置疑地坐实了宝玉与林姑娘的嫌疑。──连这点手法都没有,袭人也真是笑话了!
王夫人既然说“我就把他交给你了”,最明显不过是定下了个亲密耳报神。后来又给银子、给衣服、给菜吃,难道仅仅凭这一席忠言?虽然坐不实那些琐屑的话都是袭人密报的,但宝玉是最享受袭人贤良的人,连宝玉都能动疑,读者却能不动疑?
不过,也得为袭人说几句话:她“虽然”“未必”没有告密,这些话在王夫人处留下的后果,已经清楚不过。换句话说,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也许袭人只是想为宝玉的茁壮成长整枝理叶,清除杂草,她未必针对晴雯或只针对晴雯,也未必会想到因此而送了晴雯一条小命。
作者:
Travelsky
时间:
2003-12-13 23:04
假如袭人怀孕
作者: 罗震中 发表日期: 2003-03-24 20:05:00 返回《红楼阁》 快速返回
近来很忙,很久没有来,也没有写帖子。
本来想写这个题目,但忽然觉得这个题目由大家来讨论比一个人讲更有意思。不如提出来讨论讨论。
这个假设决不可能在书里出现,但绝对有现实的可能。我这样说,大家大概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袭人如果在王夫人承认她“未来姨娘”的身份之后,在宝玉正式结婚之前怀孕,这个孩子是肯定会被生下来的。而且,袭人的身份也会被立刻正式承认。贾府必然会摆酒请客的费事,明公正道的把她娶为宝玉的妾。问题是袭人敢不敢?
这样的结果,看来对袭人很有利,但实际上暗含了一种“篡约”的味道。会成为她未来生活的危机。精通世故的袭人心里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在那以后反而和宝玉故意的疏远,明白的说,就是减少意外怀孕的可能。
不管怎么样,让我们假设袭人真的怀孕。在红楼梦的众人中会引起怎么样的反应?
回应人: 申由甲 发表日期: 2003-03-24 22:18:52
古有先纳妾后娶妻的婚俗
所以事情即使发生也不会有太大的意外
最高兴的应该是王夫人
贾母就算叨咕两句
但也是喜欢的
贾政绷着脸训斥两句教导的话
应该不会再多问
屋里丫鬟们羡慕的多饶舌的多冷眼旁观背后说道的多
晴雯更是看不过就事理说些什么
之后疏远了只是按本份做自己该做的事
其余再不操心
情理中反映最大的应该是薛林二人
但我个人认为在那种社会下
反映大也是有限的
毕竟是社会普遍存在的问题
有患得患失的情愫
回应人: 笨笨的旺喜宝宝 发表日期: 2003-03-24 22:52:04
我能想到的只是王夫人的喜笑颜开,贾政对宝玉的怒其不争,晴雯的不屑(或者说是对袭人的鄙夷),麝月及其他小丫头的艳羡,黛玉的眼泪,以及宝钗的假意关怀
回应人: 生命本无痕迹 发表日期: 2003-03-24 23:07:02
楼上好丰富的想象力~!
回应人: 江展暮云无际 发表日期: 2003-03-25 08:27:47
宝玉对她的兴趣必然大减
回应人: softball 发表日期: 2003-03-26 06:02:35
好象古时候, 官家子弟为娶妻先纳妾不是啥光彩事. 有些贵族家庭是不乐意找这种女婿的. 不过 那个顽石有后, 家里总是当喜事办.
王夫人多少会有一点失望. 虽然她内定了袭人, 但这确实不体面. 多少会低看袭人几分.
政老爷, 嘿, 我不知道.
按宝钗的脾气, 对这种事情一般是离的远点好. 她和宝玉平辈, 在这种事情上不好多说什么. 心里吗, 她不见得回很在乎. 不过是个妾, 而且她也挺喜欢袭人的. 最不好的打算是, 宝玉如今也算成家, 以后不能常去找他玩了.
黛玉吗. 要看袭人是啥时候怀上的. 正赶上她还不了解宝玉的心思时, 一定要哭死; 赠帕之后, 估计就没啥大反映了. 反正宝玉袭人有一腿的事, 全园的人早就心知肚明, 她也不是没喊过袭人嫂子.
补充日期: 2003-03-26 06:12:37
忘了说了, 赵姨娘要气死了. 她本来也想早早给自己儿子找个妾, 可惜儿子不争气, 对这事情不放心上.
其他的丫头, 本来就是知情人, 现在想恭喜的想挖苦的, 就更该放明面上了.
袭人如果做了少姨太太(她有子女, 不会象平儿似的依旧是个姑娘吧) 一定要有自己的丫头了. 哈哈. 她可能真是适应不了这种生活. 本来还有机会被赎出去, 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做了小了, 没啥盼头了.
一想起贾宝玉我就觉得没意思. 白白糟蹋了袭人这样的好姑娘.
回应人: 悬壶醉世 发表日期: 2003-03-26 12:14:30
怀了就没有后面的114回可以看了
回应人: 罗震中 发表日期: 2003-03-26 20:18:40
王夫人的内心,决不会愉快。袭人的这种篡约,会对她内定的继承人造成影响。
贾母,也不会开心得要命,一个庶长子在不应该的时候来临,对宝玉的名声必然会有影响。甚至影响到别人的提亲。要知道,贾母的爱是只对宝玉的,你看她对贾兰怎么样?
对袭人的冷落几乎是必然的,她自然会失去内定的宝玉管教监视者的地位。虽然成为了正式的妾。但其实监视者的地位更有实际意义。
宝钗,必然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疏远的表示对这个孩子的爱怜。但宝钗在她的婚姻中,其实有一定的自主权。当她认定不愿意嫁宝玉时,她母亲不见得会勉强她。我猜,她本来就不怎么看得上宝玉,这一来,更加不愿意了。
回应人: 绿蓑 发表日期: 2003-03-29 10:27:09
首先就对楼住的假设怀疑,
如果怀孕了,王夫人会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么?
也许偷偷地就被打发出了贾府,
一个金钏儿偷井了也不过如此,
偷了情坏上了又能这样呢?
贾琏的事儿不是摆那儿了?
大家又没能怎么样,
老太太也说,
猫儿难免有点腻了。
回应人: dph1207 发表日期: 2003-03-31 09:00:41
我想袭人是不会把小孩生下来的。王夫人未必会高兴,这对宝玉的提亲有影响,宝玉毕竟是她的命根子,但王夫人应该帮袭人一把。
回应人: 泠泠如风 发表日期: 2003-04-02 21:21:01
其实我也设想过如果袭人有了会怎么样
结论是孩子生下来但袭人被赶走了
当然我下的结论是谈不上什么理由的……
回应人: 梅子黄时雨 发表日期: 2003-04-04 13:50:01
平儿怎么没怀孕,香菱怎么没怀孕?
根本不用设想这些连曹公都没有想的问题!
作者:
yuhai
时间:
2003-12-13 23:13
有那位有分析宝玉的文章吗?
我一直想不明白, 风流爱花的宝玉 ,最后却作了和尚.
作者:
Travelsky
时间:
2003-12-13 23:44
意淫的哀伤——不是想了解宝玉的性生活么?看就看正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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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沽名钓誉 发表日期: 2003-05-27 15:52:06 返回《红楼阁》 快速返回
意淫的哀伤
打开《红楼梦》,曹雪芹说:“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他为何如此悲哀?《红楼梦》中没有上帝,只有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的警幻仙姑。没有亚当和夏娃,有贾宝玉和林黛玉。亚当将肋骨交给了夏娃,神瑛侍者以甘露浇灌了绛珠仙草。男授女受,两者在质上是一样的,只不过《红楼梦》比《旧约》多了些世俗人情。
同样是女儿的“原债”。
林妹妹的泪儿,从此就流不干了。
警幻仙姑有过两件功绩。仙姑说:“淫虽一理,意则有别。如世之好淫者,不过悦容貌,喜歌舞,调笑无厌,云雨无时,恨不能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时之趣兴:此皆皮肤滥淫之蠢物耳。如尔则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辈推之为‘意淫’二字。惟‘意淫’二字,可心会而不可口传,可神通而不可语达。汝今独得此二字……” 仙姑说:“吾所爱汝者,乃天下古今第一淫人也。” 警幻仙姑所说的“蠢物”,在文学作品里有《金瓶梅》中的西门庆,蠢得过于通俗,为仙姑所不爱。仙姑想必更是意淫的高手,所以钟爱宝玉,优而待之。仙姑是“神仙姐姐”,淫得不俗,所以将宝玉推荐于其妹可卿的眠床。此景只应天上有,在人世,贾宝玉所遇所求均是“蠢物”,于是就孤掌难鸣了。这是“独得”的不幸。
读遍《红楼梦》,果然是只可心会而神通,淫在若有若无之间,织造得绵绵密密,一段缠人的情意,说它不得。二,仙姑“秘授以云雨之事,推宝玉入房中,将门掩上自去。” 性启蒙在刹那间完成了,也许还授以性技术。贾宝玉没有辜负仙姑的教诲,按时完成作业,完成得难解难分。
警幻仙姑有一个美妙的说法:“不过令汝领略此仙闺幻境之风光尚然如此,何况尘世之情景呢。从今后,万万解释,改悟前情,留意于孔孟中间,委身于经济之道。” 为了避免教唆的嫌疑,仙姑也不免做伪,抬出孔孟经济来遮掩。她的真实心态在于前半截话,要使贾宝玉固守着意淫的意境,不当蠢物。“临行喝妈一碗酒……千杯万盏会应酬”(《红灯记》)。以后的贾宝玉果然中了警幻仙姑的圈套,一心一意地只在“意淫”二字上行走。
《红楼梦》中,明确写到贾宝玉的性交有两处。一是和秦可卿,带着梦遗的嫌疑。紧接着是与丫头袭人,这次才是异常真实的。两次性交发生在书的开头处,应当是别有深意的。这两次之后,书中再也不写宝玉的儿女之事,使得这仅有的两次有着象征的味。这两次肉体的淫也许是要告诉看官,贾宝玉并无生理的残障,也无心理疾患。假如需要,他也是一名伟丈夫,做得不比任何人差。书中后面将要叙述的故事,只能由一名生理心理均十分健康的主人公来承当。否则,贾宝玉由正而邪,痴情得变了味道。
贾宝玉和“世之好淫者”(即“蠢物”)的区别,在于并不“云雨无时,恨不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时之趣兴”。他同样“悦容貌,喜歌舞,调笑无厌”,同样觊觎“天下之美女”,只不过所要的不是“片时”而是永恒。他的心理要求是按住时光的流逝,将美好的一切予以固定。他明白固定的不可能,因而悲凉起来。大观园内,女儿们与他生分了,出嫁了,嫁给污浊的男子。因失落感,曹雪芹听从潜意识的支配,将嫁出去的女子一一赋予不美好的下场。他对婚姻的评价极低。大观园是美好的,宝玉是美好的,可惜无论大观园还是贾宝玉都不是她们的归宿。她们一个个走开了,不再是“水做的骨肉”,而被泥做的男人污染了。他痛心疾首,流下意淫者痴情的辛酸之泪。
他的出身虚幻,携着一块说不清味道的美玉,怀着一腔不可言传的情意。既然入世,又梦中出世,又失魂落魄。他频频亲近女儿家,充满性的意识,但绝无淫言秽行。他过细地咀嚼着现在,又迟疑此望着将来,明知没有结果,仍不改初衷。希望总像没有破灭,林黛玉在证明他的爱的价值。然而她归根结底只能是高洁的另一种“蠢物”,令贾宝玉无法申诉自己的野心。我们不能确定贾宝玉的身份。他是神,是魔?他是成人,孩子?《红楼梦》只是用力告诉我们,他是个男人。书中的贾宝玉被写成半大不小的男子,情窦初开,意境却全有了。一点不谙
人事,警幻仙姑则无从下嘴。开成了蠢物,又变作极普通的人欲了,无味之尤。打从上界受戒归来的贾宝玉,果然成了女儿国中的魔主——这有点像《水浒》、《西游》的故事。贾母宠惯孙儿不过老套,落笔随多,并不出奇。真正的靠山是在界外。
警幻仙姑是贾宝玉的精神领袖。《红楼梦》中始终存在着两种相反的努力。据潘金莲揭发,西门庆的梦想是要将天下的女人都弄到自己的床上去。这很粗鄙,很要不得的,犯了众人的大忌。女子因其用情不专而恼怒,男子因其侵犯了自己的属地而愤恨。所以,西门庆无论如何装傻都糊弄不过去。贾宝玉要雅得多。他意之所淫,于所谓“精神恋爱”并不相等。他要求可见可触及的活生生的对象,因行淫的没有出路,在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欲求。
他爱慕过同性,睡过丫头,无事就往姑娘堆里凑,背下《西厢记》的戏文,解得薛呆子的一根什么的酒令。在有过这一切事迹之后,他仍是个冰清玉洁的公子。这里似乎大有学问。
我们将贾宝玉以上的言行,视作曹雪芹的第一种努力。这种努力的结果是使之成为一个男子,成人,身心正常。意淫的承担者只能是这样的人物,否则就没有了意义。成人化的贾宝玉,将悲剧的意义从个体推导到一般。
另有一种平行的与之相反的努力。贾母、贾政、王夫人、元春的存在,是要使贾宝玉刹那间变作一个顽童。他被永远置于小孩的地位,丧失了“责任能力”。娇宠和毒打相反相成,甚至加上时不时发病中邪,贾宝玉就这样躲过了对女人的责任和义务。相反,女孩子们来给他抚慰,为他哭泣,将他再次降到小儿的水平,由女孩儿拍着入睡。能永远当一个小孩是多好啊。
贾宝玉就这样一会儿大,一会儿小。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闹得最不象话时,曹雪芹只好将凤姐陪绑,令她疯傻得更甚,举着明晃晃的刀,杀鸡杀犬杀人的,转移读者对宝玉卖痴的注意(从书中情节看,第二十五回凤姐中邪并无必要)。凤姐闹得虽凶,其实只是一个陪衬。凤姐好委屈。由于这种极合人情的戏法,我们无法确定贾宝玉的年龄身份。我们也不能将对西门庆的嫌恶加在他的头上,因为孩子是没有性别的。闹得虽然累,贾宝玉终于因此拯救了自己。他余下的困难便是无可救药的东西,曹雪芹也救不了他。
只能是色极而空,走入玄妙。
上面说过,贾宝玉通常只是个“意”者,他对人事的领会是心照不宣的。他保持着男性成人的社交,在男人们的无聊聚会中露面,以一个爷们自居。按当时风俗,沾有一点同性恋倾向也是为了强调男性气质。但是,必须注意,他的参与是有限的。他总以一种被动的姿态,而且决不推波助澜。曹雪芹的心中十分明白,一过了这个分寸,贾宝玉就有辜了,成了观念上的西门庆,读者决不会饶了他。简单地说,贾宝玉不过是个听听的爷们罢了。听罢又不能说,心烦。于是和小丫头袭人说了一回,说得袭人“掩面伏身而笑”。他使出爷们的能耐,初试云雨。然而,这功课被精心安排在他的青春期的早晨,出自好奇而非淫欲。那么,谁会不谅解呢?初试之后有无再试,曹雪芹灵巧地回避了。他始终没告诉读者,贾宝玉是如何处理肉体骚动的。如果一试再试,贾宝玉必然成为蠢物,与西门庆无异,《红楼梦》也不必再写下去了。有意思的是,贾宝玉只敢拿丫头来试。这与其说他有自卑情结,不如说是竭力使水做的女儿保持贞静——那才是他理想中的女儿,不能亲手毁坏。丫头在贾宝玉的眼中,毕竟有些不同。
贾宝玉传达的戏文是非常不得体的。它不光有将林黛玉弄进鸳帐的赤裸裸的要求,更坏的,竟当着林黛玉的面,对丫环做性的挑逗。难怪林黛玉立即以哭抗拒。这似乎是贾宝玉的劣根性决定的。他只敢在丫头面前做出违反游戏规则的事。丫环是另一种女儿,哪怕在贾宝玉这个女道主义者眼中。他的隐衷,他的性欲,他的爷们的化了装的粗鄙,只能让女儿中的这些“又副册”见识。无论他对丫头做了什么,都是不重要的,曹雪芹不敢贸然打碎心中的幻影,那才是他梦魂萦绕的女儿。在贾宝玉所钟爱的女儿身边,他的“行”是无所作为的,语言大多也很无聊,但语中有意有境。为意所驱使,一些琐屑不伦的话与事就生出魂来了。那是一些有一搭没一搭的鬼话。这里的妙处确实“可心会而不可口传”。
就动作而论,他至多不过凑上去嗅嗅什么冷香,胳肢一下黛玉,用目光摩挲一遍宝钗雪白的胳膊,为史湘云梳一回头。在现代人的眼光中,不过调情罢了,实在算不上艳遇。就语言论,他至多说到“我为你也弄了一身的病……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也不是能羞倒现代女子的绝妙情话,该听的偏偏又没听见。这位仙姑封的“天下古今第一淫人”,其水平不过如此。是早先的观念落后,还是今人的感觉粗糙了?
行不得也的贾宝玉,有一手绝活,便是对女儿们的痴意。虽说他的语言有夸张的倾向,心中有孰亲孰远之分,但“不一而足”的心态是极明显的。他以真诚的泛爱赢得了“第一淫人”的称谓。
令人注目的是,他的所爱,集中在小女儿的身上。虽然食谱宽广,但对凤姐从未有过情思。凤姐在他眼中,是个准长辈,长辈的代理人。何况她也太强,强到像个男儿的替身。所以,秦可卿一死,需要个管事的,他立即推荐了凤辣子。在现实中,曹雪芹决不让贾宝玉的淫沾上了“秽”色。
从这个思绪推想下去,发现贾宝玉思慕的如水女子,无一不是未婚的弱女。其中最弱的数林黛玉了,那个以泪洗面还他“原债”的娇娃。书中的女性美是和弱小无助联在一起的,她们不能主宰命运,相形之下,贾宝玉似乎强大起来。
女性中也有努力不弱的,如凤姐,宝蟾,金桂,或弱而不美的,如赵姨娘——他们都是被男人或因男人而奸坏的罢。在曹雪芹的笔下,上至皇妃,下至丫环,无一有好下场。
贾宝玉似乎常常忘却自己是男人,至少不将自己视作一般的男人。虽然他无聊时弄弄胭脂,其实无意成为女儿。他只是她们永恒的鉴赏者。
在这些弱不禁风命运无常的女儿面前,贾宝玉终于不失为男子。这不是因为他的阳刚之美,而是由于他是大观园中唯一的男子。这使我想到《金瓶梅》,西门庆也是唯一的。作者既然要传达心中强烈的感受,就必须对环境进行抽象,排除不相干的因素。“唯一”使得悲剧变成不可逃遁的定数。西门庆对一大群女子的统治,是建立在“那话儿”的权威之上。封建的伦理关系,名义上的所有权,均不过是欺人之谈。西门庆无意成为“武大郎第二”,所以,他十分迷信肉体的功用,企图以此平定纷争。这办法尽管粗俗,倒也明明白白,有自然主义的根据。其中的破绽是一夫当关,精力不济,钢琴弹不下来,徒生怨恨。于是有了“胡僧药”来助战,造化出神力。西门庆的宝贝“淫器包儿”实在是非常重要的,比贾宝玉的宝玉更为实际,它成为男权的象征。它所代表的性文化,虽然完全是以男子为中心,对女性来说,仍不失去其强大的诱惑和威慑。
贾宝玉不光没有“淫器包儿”和“胡僧药”,连身上固有的那一件也成了待业青年。他意之所淫,同西门庆行之所淫一样,都是无边的,其对象不可穷尽。这白日梦,是男性成人化的心态。然而,在与具体对象的关系上,他又是儿童化的,表现为接近、依恋、被关注、不涉及肉体较高程度的亲密,不咄咄逼人。他甚至将对女性的保护职能(可视为男子占有欲的一种表现形态)也丢失了。相反,他常常是女性们垂怜的对象,无论丢了通灵宝玉还是被爹打了屁股。
在对个别女性的态度上,贾与西门二者是一样的,都多情或多欲,都十分认真。他们全心全意地投入,收获是异曲同工的失败。《红楼梦》的读者之所以没有反叛,是因为贾宝玉的纯情,因为淫而不秽,因为全书低沉的调子,因为书中明明白白但又若即若离的爱情线索。贾宝玉不断地赞美女性(其道理和高雅的美女画略有相通之处,为男女双方所接受),不断在外部压力下逃向女性,这无意中转移了读者的视线。他们也母性化了,也在情感上遮蔽贾宝玉了。
变作惹人厌烦的西门庆(顺便提一句,《金瓶梅》一书中,西门庆也常常显出傻态,上点小当,这多少中和了读者的恶感)。贾宝玉在他的伊甸园中到处行走,虽然如履薄冰。
曹雪芹的梦终于圆起来了。圆得费尽心思,充满危机。书中,不光林黛玉心怀不满,连薛宝钗也时有妒意。袭人去打小报告,想要宝玉搬出园子,以便垄断他的爱。晴雯未到袭人的份上,便看不得袭人(而不是薛林)。贾宝玉每移情一处,必受到众人的奚落与阻隔。弄得他只好在人死后,写写“岂道红绡帐里,公子情深;始信黄土陇中,女儿命薄”的歪诗。红绡帐里,其实并无现代人设想的事,按晴雯的说法,是“担了虚名”。被逼急时,贾宝玉也耍过赖,说些孩子气的话:“只许和你玩,替你解闷儿;不过偶然到他那里,就说这些闲话。”偶然而且就说些闲话尚且不可,又遑论其他。到头来,他依然只能“作小服低,陪身下气,性情体贴,话语缠绵”。
贾宝玉牺牲了肉体,为的是保全精神。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信仰“博爱”的。灵与肉之间的这种抉择,不光是女儿们对他的要求,也是他的必须。为了不至于沦为蠢物,他必须纯情,必须无为而治。他只能走一条与西门庆相反的路。西门庆是动到了极端,贾宝玉则静到极端。贾以动心代替动身,始终保持着一个正常男子的情欲和目光。曹雪芹是勇敢的,没让他的贾宝玉逃入见美不审的境地。这令贾宝玉非常为难。眼见而心烦,烦的不仅是女儿们的醋意,更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贾宝玉怎么都找不到出路。
他一面欣赏女儿们的纯情,一面又抗拒着纯情。因独得意淫二字,所以他不能不是孤独的。作为贯穿全书的主线,贾林的爱情最深刻地写出了贾宝玉的无可作为。这样的爱,既使他肺腑有感,又是他泛爱之路的巨大障碍。书中,只能将它写成深刻而不深入的,恒常而不稳定的,充满前途的瞻望又根本没有前途的,双方相互极想靠拢又不可能合作的,心有所欲却排斥动作的——一种极端矛盾的爱。从读者来说,因为爱的不确定,也多少宽容了贾宝玉的非分之想。
所以,在前八十回中,曹雪芹始终在用太极推手般的法术,将这条爱情主线处于不进不退的尴尬境地。一千多页翻过去了,没有丝毫的进展,也可看作一绝。曹雪芹是不能和不忍,而不是无能。戏剧、电视、电影对《红楼梦》最恶劣的歪曲,莫过于认定贾林的不结婚是全书的最大悲剧。要真是这样,还有什么悲剧可言?还有什么“荒唐”,“辛酸”,“意淫”?还有什么不能解味的?
书传到高鹗手中,立即快刀斩乱麻地将这条线给宰了。果然明白多了,有戏多了。他认定贾宝玉的夭亡是全部的不幸——这叫人大倒胃口。贾林二者并非一样的人。结婚对林黛玉来说也许是一切,而对贾宝玉的意义决非如此。他就要放弃自己的好不容易维持至今的身份了,看着空荡荡的大观园,他的悲哀岂是一个林黛玉可以弥补。作为女儿美的当然鉴赏者,他已无美可审。过去岁月的缠绵更加深了空旷感。任意抛洒的爱与情,一无收获。他将自己挥霍尽了,和西门庆一样。他已彻底无能为力,色真的变作空了,也许只有一条出路——遁如空门。
林黛玉不是贾宝玉的肋骨,因此回不到他的身上。流再多的泪也是枉然,终究也担了虚名。贾宝玉留着自己的肋骨,他的肋骨不够他的女儿们瓜分。他的女儿们是水做的,水由甘露凝成,也像甘露一样挥发升腾,剩下白茫茫大地。作为本文的小结,我们试着说一说《红楼梦》的“可心会不可口传,可神通而不可语达”之处。
贾宝玉始终是个世俗中人,即“槛外人”,为逃脱世人的责难,有仙姑与美玉的神话来为之化虚,成为荒唐的天生尤物。在这虚幻的伞下,他放任自己的情思,从不拒绝女孩儿指向自己的情与爱。西门庆可以无耻,贾宝玉却要固守高洁与趣味。他领略过两性间肉体亲密的最高境界,因其不是出路,不过尔尔,便自觉地压抑着自己对肉体的向往。他将什么都看破了,却什么都不可说破。他常常想到将来,不愿苟且,但现实中只能得过且过。梦还未开始,结局已经有了,一曲《红楼梦》的仙乐如丧钟鸣响。他明白得怎么也玩不到得意忘形。他的爱与情需要对象,不是纯精神的把戏。他所爱者是“女儿们”,而不是任何一个特定的异性,这就使他的爱充满危险。他将爱投向纯洁的心理正常的女子,这些女子必然要求他也用情专一,要求他作出抉择。他怎么能够呢?于是只好缩回到孩童,逃避责任。他与她们的关系太脆弱了,没有封建伦理的保障,没有互订终身的支持。他所能给人的只是甘露,她们中有谁愿意品尝终身?大观园空荡荡了,他想望消受却命定无福消受。他的所有,是一段斩不断理还乱的情思,空自损人耗己。她们的前途就是他的前途,她们的无望是他的无望,彼此共一个命运。她们是他存在的前提。他是那么地爱着她们,爱得将自己的将来、自己的一生全交出去了,虽苦不悔。他无法向人剖白自己的心迹,哪怕对林黛玉。他怀着歉意,因而理解女儿们的期待与抱怨,一再作小服低。他不想伤害她们,却只能一再伤害她们。他热情讴歌女儿,却陷于主观的无可奈何。他向往爱情,然而魂儿却常常出走。他的热情没有高潮,因此总不减退。美好的林黛玉不能有他的作为,于是只能望着他这唯一的所爱者的背影,成为可怜的“寂寞林”。她给贾宝玉女儿家的最高奉献——泪。以身相许是两相欢娱,而泪珠滚滚是以自己的愁苦对他人的欢娱,难怪她流得枯了。面对这一切,贾宝玉只能报以感动,他动情地说到自己的心。女儿一个个完善着她们的形象,他却永远是个以孩子气为盾牌的痴男。女儿们愈美,他愈不能放弃,不放弃就愈没出路。他说不得也行不得,就越变越是个痴儿了。他的心却无比清晰。全部占有和永远占有的白日梦,怎么都圆不起来。他意识中的强烈排他性,只能下意识地去和秦钟与智能儿捣捣乱,这又何济于事?
贾宝玉是多情的,温柔的,宣扬“女(儿)道主义”的,可是,根本上还是个男子中心论者。他合情但无理的欲求,困难地道出男子对这个世界对异性的企望。他为它的注定没有出路而哀伤——即使节制了肉欲。
但是,西方的男人们,果真有路么?
西方的思想方式和行为方式似乎成了今天中国人的楷模,这么说,有天《红楼梦》在中国也会被《金瓶梅》压制?反正,无论中国人外国人,读《红楼梦》一定越读越辛苦了。幸好,它所拥有的不仅是意淫。
“谁解其中味?”
信仰肉的西门庆失败了。他的肉一再盘旋,无法创造出新的意境和快感。信仰灵的贾宝玉也失败了,他的灵最终只能走向虚无。
行淫死于肉。意淫败于灵。
古今的男女说到底是一样的。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写不过兰陵笑笑生也写不过曹雪芹。他们沉重地关上了灵与肉的大门。留给我们的出路,是灵与肉携手而进。这难道是路吗?
一个永恒的悲剧。
男人的悲剧。
在男人主导的世界中,也是人类的悲剧。
作者:
yuhai
时间:
2003-12-14 00:40
如果, 曹雪芹老先生是生活在当今的加拿大, 不知会把宝玉写成什么样? 这样问, 也许有点胡闹. 不过, 我却实有过这个问题在心中一闪. 换言之, 如宝玉这样的生活在我们的环境会是什么样子.
我是看了那边的关于木子美的贴子, 联想到的.
作者:
幸福饼
时间:
2003-12-14 00:42
作者:
Dennischeng
时间:
2003-12-14 12:48
这篇写宝玉的有水准!
意淫,和薛蟠/瑞/琏/中山狼之流的滥淫不同。宝玉来自情天,到人间历经情幻,由色悟空,和常人大不一样。哪怕晴纹发烧,他想用身体温暖她,也未必想到身体之淫,所以他看上去是呆子或者蠢物。
写宝玉性事的,除了和可卿梦交,和袭人真的“那个”,还有试图勾引金钏,最后高鄂续貂,宝玉和宝钗结婚,先分居半年,再完成传宗接代使命,生一儿子。然后还有的可能是宝玉也爱男风,他和秦钟,两个学童(名字忘了,似乎楼下提到过),有那么一腿。他和反串小旦的蒋玉涵,也是互相爱慕。这也是宝玉挨打的原因之一。
作者:
Dennischeng
时间:
2003-12-14 12:56
yuhai,如果宝玉生活在加拿大?
根本就没有可爱的人让他仰慕。红楼梦里的女子,虽然羸弱,但都是爱憎分明的精神强者,集美丽和智慧于一身。理想女性,绝顶聪明。
宝玉将忙着上学,完成作业,偶尔打现金工,为生活奔波,未老先衰,根本没工夫停下片刻欣赏身边的美景。
或许有金发碧眼的“十二钗”,也未可知。
作者:
yuhai
时间:
2003-12-14 15:51
Travelsky, 看了你的回贴, 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因为 ,宝玉在加的生活这么实际, 所以, 什么神仙都过不了太平洋, 帮不了他了. 但也有一点好处, 就是也没地方作和尚了.
不过, 宝玉的心思和性情依旧. 我想,还是会有工夫停下片刻寻找和欣赏身边的美景的。说不定, 不止12钗了.
开个玩笑, 怡红公子, 可别来找我麻烦。
作者:
yuhai
时间:
2003-12-14 16:09
还有, 红楼中, 一直, 都有佛学的影子. 很多地方都有"禅语". 比如有: 妙玉与宝玉的一些对话. 也许, 瞑瞑之中, 宝玉是有幸趣作和尚的.
楼下, 如有这方面的评论, 不妨, 给介绍介绍.
作者:
幸福饼
时间:
2003-12-14 17:19
俺系不会去做和尚滴。有个二十四钗俺也系笑呐笑呐
。臭男银的一个不要,MM们的越多越好,呵呵 wink 。
作者:
Travelsky
时间:
2003-12-14 19:46
欲海朋友,推荐你看偶极喜欢的一篇写红楼梦与佛教的文章。 这里的文章都是西祠胡同里面的《红楼阁》转的,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自己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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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与佛教
本帖版权归原作者,其它媒体或网站转载请与e龙西祠胡同[http://www.xici.net]或原作者联系,并注明出处。
作者: 李泽街 发表日期: 2001-11-21 08:46:31 返回《红楼阁》 快速返回
说《红楼梦》一书含有大量的佛教思想,这恐怕不会有人反对。别的不说,主人公贾宝玉身上便蕴含得有大乘佛教所倡导的六度①精神,而且随着情节的发展,世运的衰落,无常苦空的现实生活使宝玉遁空破界的色彩越来越浓,几近到了色空不二,觉所觉空的层次。作品中妙玉、惜春等人物身上更是对佛法的感悟、认知和理解有着更多具体而细致的描写。如果我们把曹雪芹当作一个佛教徒来认识就不难发现,《红楼梦》的作者更象是在写他的“本生经”。他将此书称之为《情僧录》,这情僧又岂止是从那空空道人而来,这情僧分明就是曹雪芹自己。从整部作品中也不难看出,他的佛教思想往往还杂揉着大量的道家思想,甚至是以道家的面貌来阐释佛家精神的。
一、曹雪芹是“情僧”?
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
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传奇?
这是《红楼梦》第一回中的一个偈子,此偈表明:对尘世间的人来说,《红楼梦》是一部社会问题小说,而对作者本人来说,他更注重的是通过写作《红楼梦》而了却一段挂碍,扫除一抹心尘,其宿命思想也是很明显的。《红楼梦》这部旷世奇书的创作过程就是作者完成从文字般若到智慧般若,从小乘佛法到大乘佛法的过度。写出《红楼梦》,他那仅有的一把辛泪也没有了。荒唐也好,痴情也好,读者自可因其根基而从中体悟。谁解其中味?自然是了空者解,遁世者解。其中是何味?其中是般若味,般若味重重。
佛教告诉人们:有形世间的一切都是短暂虚幻的,唯有空不空处才是清净真实的,永恒绝对的。所以作品中甄士隐说:“太虚幻境,即是真如福地。”(一百二十回)从全书所写的内容来看,其顺序也是从真(甄)到假(贾),最后又回到真(甄),演绎了它“成、住、坏、空”的全过程。“假作真时真亦假”,读《红楼梦》也是一样的道理,当你把贾(假)府的一切读出真情实感,读出眼泪来的时候,也就是你痴迷于虚幻最甚的时候。
作品中有四个人物很重要,即僧、道、甄士隐、贾雨村。前二者身处真界,可谓如去如来大自在,一佛一道相对应,而且此二人常常在关键的时候出场对读者破妄指迷,说一点“疯疯癫癫”的话,其目的是看你悟与不悟。作者视其为“双真”。根据佛经中的记载,释迦牟尼在出家修道前,天帝曾三度幻化为老、病、死之人在城外故意让他遇见。太子悟性很高,每次看见天帝所幻化的假象之后都能悟出人生苦短的道理来。他十分明白虚假无常的世间声色不仅不能常驻,相反还是求道的障碍,因此最后决定出家修道。
在《红楼梦》当中,这一僧一道也几度幻化为癞和尚和跛足道人。他们的出现对贾宝玉也具有同样的作用。那僧第一次幻化为癞和尚时是在黛玉三岁的时候,他想将黛玉度化出家,但没有成为可能。道人第一次幻化为跛足道人时,却因一首《好了歌》便将甄士隐度走了。这两个人物在尘世间同时出现时正是宝玉十三岁那年。宝玉和凤姐正被赵姨娘领来的马道婆施了魔法,全家上下不知如何是好。癞和尚与跛足道人却敲着木鱼来到了贾府。
甄士隐与贾雨村二人则身处凡界,世业中一真一假相对应,各得其所。作品开篇以甄士隐梦幻接真缘,结束时以贾雨村归结幻梦;接缘的最终归真而去,而贾(假)的虽然在急流津迷渡口处接上这么一段上缘,但终究还是个不开悟的俗物罢了。他二人真隐假显,最后在急流津迷渡口两度相遇。贾雨村虽从“繁华境中”来,但终未迷途知返渡彼岸。“一念之间,尘凡顿易。”士隐此语对雨村是那么麻木。比起士隐来说,雨村可真是白梦了一场。
再就是第五个人物——空空道人。此人亦佛亦道,因多事而将《石头记》传抄至人间,但最后却“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改名情僧。”(第一回)空空道人在传抄《石头记》的过程中完成了由道入佛的过程。此人物大概与作者的思想轨迹相符,与作者形成一实一虚相对应的关系。
众所周知,在佛教十二因缘②当中是没有“情”这一缘起的,但情在因缘合和当中又的确起作十重要的作用。情一旦倒向迷的一方,最能接近的是受、爱、取三缘。反之,情要是倒向悟的一方,它则易产生菩提悲心。但令人遗憾的是,往往情之主体易于坠入前者,情之客体则易于获得后者。古往今来,因阅读《红楼梦》而看破红尘的人不在少数,但这部书的作者在开悟众生的写作工作当中则难以从中自拔,其原因也许就在这里。曹雪芹在色、空之间强调“情”的作用,除了因为《红楼梦》这部作品的现实基础所决定而外,恐怕他还有意通过对“情”的解悟而去把握它的本质。一百十一回,秦可卿与鸳鸯两个魂灵的对话便表现出曹雪芹对“情”的认识,认为未发之情为性,已发之情为情,并且是不真之情:
鸳鸯的魂道:“我是个最无情的,怎么算我是个有情的人呢?”那人(秦可卿亡魂)道:“你还不知道呢。世人都把那淫欲之事当作‘情’之一字,喜怒哀乐未发之时,便是个性;喜怒哀乐已发,便是情了。至于你我这个情,正是未发之情,就如那花的含苞一样。若待发泄出来,这情就不为真情了。鸳鸯的魂听了,点头会意,便跟了秦氏可卿而去。
从这里不难看出,平时我们常说的六欲七情在曹雪芹看来并非真实之物,唯有未发之情——即人的本性才是一种真情。佛门净土宗也说:成佛必先见性,见性必先明心。如果真性不明,相反还因根境相触而外发出喜、乐、忧、悲等空幻之虚情,这就等于是下道,等于执迷。例如第五回作者借警幻之口认为:好色即淫,知情更淫。强调的也是同一个道理:即根境相触就会导致本性的丢失,就会导致本心的迷悟。为了区别那种“皮肤滥淫”的下道,作者把宝玉归为一种“可心会而不可口传,可神通而不能语达”的意淫。尽管如此,意淫本身似乎也无法摆脱情的危害。
作者认为,世间的男子是泥(土)做的,女子是由水做的。他们分属四大③之一。而宝玉则非土非水,乃一石头。泥性沉浊,水性清流,石性本来是愚顽呆顿的,但这块奇石的真性却灵气十足,更何况是一块差点补天的石头。宝玉在世间一趟,不仅完成了一个凡夫俗子的觉悟过程,而且他最终的归隐入佛也是前世因缘,定数有终。正如甄士隐所言:
“宝玉,即‘宝玉’也。那年荣宁查抄之前,钗黛分离之日,此玉早已离世:一为避祸,二为撮合。从此夙缘一了,形质归一。又复稍示神灵,高魁贵子,方显得此玉乃天奇地灵锻炼之宝,非凡间可比。前经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带下凡,如今尘缘已满,仍是此二人携归本处:便是宝玉的下落。”(一百二十回)
丢玉一节是在九十四回。玉一丢,贾宝玉这个人物便失去了一股灵光,整日疯疯癫癫,只有一肉身在世上混迹。好一个“夙缘一了,形质归一”。当时妙玉扶乩即已交代:噫!来无迹,去无踪,青埂峰下倚古松。欲追寻,山万重,入我门来一笑逢。(九十五回)其中“我门”即为空门。与此同时,为情而下世的黛玉因知宝钗要嫁宝玉后,其真身也一并归位,世间只留下一空壳:“黛玉自己坐下,却也瞅着宝玉笑。两个人也不问好,也不说话,也无推让,只管对着脸傻笑起来。”(九十六回)看不破的人读了这段描写会觉得十分辛酸,甚至为两个人物的悲惨命运而叹惜。如果从了悟凡尘的佛教观点来看,读者会清晰地发现,宝黛二人的麻木在前是有伏笔的,走到这一步也是他们从渐悟转而顿悟的必然。
从此后,贾府各个人物皆随其来历而明现其本质,上演的是一场虚假的闹剧。元妃薨逝后,凤姐开始设奇谋。为了家族的利益,一贯以痛爱姑娘们为务的贾母也显露其无情的一面。黛玉吐血后,她来看望的结果是,不旦不去理会青年男女间纯洁的爱情,相反却是对这种真情进行露骨的杀找:“我方才看他(黛玉)却还不至糊涂。这个理我就不明白了!咱们这种人家,别的事自然没有的,这心病(指宝黛的爱情)也是断断有不得的!林丫头若不是这个病呢,我凭着花多少钱都使得;就是这个病,不但治不好,我也没心肠了。”这也许就是曹雪芹这个“情僧”的一抹心尘吧。
杜景华在其“《红楼梦》与禅宗”一文中谈道:“和以往我国许多知识分子一样,曹雪芹不可能成为一个宗教意义的禅宗信徒。他的主人公贾宝玉就曾一味地毁僧谤道,他的书也曾对僧、道人物多次地大不敬。”又说:“曹雪芹岂非一个地道的佛教徒,而《红楼梦》又岂非纯是一部禅书?其实,曹雪芹真正的不过是一个居士;或者说,他不过是个自号居士的知识分子而已。”还说“曹雪芹不仅不是一个僧徒,他也不会使自己一股儿地倒进佛教;他只是苦苦地希望自己能弄明白这个世界,以及这世界中的一切内里之所在。他要给自己以及世人的痛苦找到一个解脱的出路,然而又终究弄不明白这出路在哪里。但他仍不懈地探索着,直至终生。”④全文认为曹雪芹对佛教本身并不是虔诚的。
其实,贾宝玉毁僧谤道的行为只是针对我们常说的“世俗宗教”而来的,而并非真正否定佛、道两教。曹雪芹也不是不明白这个世界及这个世界中的一切内里所在,他也并非只是一个苦苦地探索者,他是在文字般若中了脱尘缘而已。第十五回里,作者对只重形式不重内容的庸俗佛教就给予了有力的讽刺和否定。不管是铁槛寺的法事活动还是馒头庵里的戒律无绪,作者都加以否定。如秦钟,其姐姐正在出殡,他却在庵里开始调戏小尼姑智能儿,结果被宝玉抓住。而智能儿的那段委屈之语到也道出了庵里摧残人性的控诉:“你(秦钟)要怎么样,除非我出了这牢坑,离了这些人,才好呢。”可想,在馒头庵里已没有佛法初传时期那种解脱众生的功能,已不是真修之士向望之地,而只是一牢笼。这样的“佛门”一旦误入,岂不贻误众灵?二十八回宝玉对王夫人的虚伪佛教也作了深恶痛绝的否定。在谈到黛玉应吃什么药时,宝玉说王夫人是被“金刚”“菩萨”支使糊涂了,弄得王夫人下不了台,竟在众人面前开了黄腔。宝玉还在凤姐说话的时候故意一句一个阿弥陀佛,跟本没把这种口头佛教放在眼里。可以说,体现在宝玉这个人物身上的反感和满不在乎,不仅表明了他鲜明的宗教思想,而且也痛斥了庸俗佛教对世人的毒害。
当然,杜文只将《红楼梦》的佛教思想归结为禅宗一支也远为不够。
二、宝玉的佛教精神
那宝玉也在孩提之间,况他天性所禀,一片愚拙偏僻,视姊妹兄弟皆如一体,并无亲疏远近之别。(第五回)
宝钗初入贾府时,这段对宝玉禀性的刻划是很关键的。它说明宝玉对人对事拥有一颗平等无二之心。就佛教来说,无分别之心的人在看问题时常走中道,不落二边见。这类人往往给人一种若痴若愚的外在表现,但在修持上则易获得上乘菩提。由于内慧根深,在解悟佛法、修持向道的过程中,他们往往采取一体同观的态度。作品中虽未直说宝玉是一个上根之人,但他后来的行为无处不表现出一个真假相容、亦佛亦道、色空无二的行者形象。
宝玉对别人平等无二,但对自己则拥有一颗出离之心,这一点在第七回他初会秦钟时的一段自白中便有所表现:“天下竟有这等的人物(指秦钟)!如今看了,我竟成了泥猪癞狗了!可恨我为什么生在这侯门公府之家?要也生在寒儒薄宦的家里,早得和他交接,也不枉生了一世。我虽比他尊贵,但绫锦纱罗,也不过裹了我这枯株朽木;羊羔美酒,也不过填了我这粪窟泥沟:‘宝贵’二字,真真把人荼毒了!”宝玉将自己的肉身视作污秽,这其实就是在作一种“不净观”。长修不净观的人可以培养出一颗出离之心,这也是宝玉初悟禅理的一种表现形式:即非禅之禅,非观之观。当然,不净观并没有完全摆脱物我两忘的境地,它仍然还有物我之分;宝玉也并未停留于此,当他后来发现自己不能改变个人命途时,分别之心逐渐被包容之心所取代,痴笑玩愚、打闹胡诌也成了锻炼心性的不自觉行为。宝玉是在肉身与环境俱浊的世间愈磨愈圆融,最后走向自在的。所以我们常说,修大乘者必先入凡尘,即是此理。
第二十二回,那段《寄生草》固然是宝玉开悟的一个机锋,但这只是一个顿悟的契子。真正使宝玉写下参禅之谒的原因却是这一回那段感情纠阁的惭悟过程:即凤姐暗示众人:那小戏子很象黛玉。之后,先是湘云的委曲,闹着要回去;接着是黛玉的使性,最后又是宝玉的“好心不得好报,”索性什么也不管了。黛玉宝钗等人怕他痴心不改(其实是渐悟了),才再一次以幻灭幻,将其从深悟中拔出来,回到现实中。
从湘云、黛玉、宝玉三人在情感理解上的层层失望来看,这一段好似一场普通的感情戏。其实,这才是作者借宝玉从渐悟(三人的无奈)到顿悟(回想到《寄生草》曲文而作谒)的过程而阐示佛法的一种手法。它说明一个道理,即语言是无法载道的,因为语言是挂一漏万的东西,有语言即有分别,有是非。用语言岂能讲清世上真谛?不讲了,不争了,这才是知觉的前提,是觉悟的开端。宝玉回想《南华经》中“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蔬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也是作者这一观点的征引:即语言是一种巧,一种智。但是,绝巧去智尚不为最终觉悟。故黛玉以“无立是境,方是干净”来开悟宝玉,禅境更进一层。
常言道,小乘立空,大乘空立,佛乘不立,因为成佛者万德俱足。为了让宝玉摆脱“无可云证,是立足境,”的有立之心,黛玉可真谓是以空灭幻,以无立破有立。宝钗则直接引据《坛经》,以六祖慧能的空观和神秀的有形观的关系来作比较,对宝玉作进一步的开悟。乍一看,两个姑娘说是去收了宝玉的痴心,实则无意中让宝玉这一人物更了空一层,为其日后彻底地解脱、悟正法避邪道作了准备,这才是作品希望达到的目的。同时,它也暗示曹雪芹笔下的女子绝非一般。在这里,我们既能看到一个个实实在在、有血有肉的现实中的可爱女孩形象,同时又能感悟到她们身上超凡的佛性精神。这是一种很高妙的写法。
无空不自在,自在无不空。要做到这一点,对于一个生活在凡尘之中的人是很不容易的。他得时时处处、有意无意地被情感所染、被俗务所磨,直到将心里的是非欲望全都看破看透才行。如果说《寄生草》一场还只是宝玉这个人物的“他觉”行为的话,那二十七回黛玉“藏花”一场则是宝玉的“自觉”在萌生。他听完黛玉的“藏花词”之后竟也心通不二,感发出这样一段空漠:
试想林黛玉的花颜月貌,将来亦到无可寻觅之时,宁不心碎肠断,既黛玉终归无可寻觅之时,推之于他人,如宝钗、香菱、袭人等,亦可以到无可寻觅之时矣。宝钗等终归无可寻觅之时,则自己又安在呢?且自身尚不知何在何往,将来斯处、斯园、斯花、斯柳,又不知当属谁姓?——因此一而二,二而三,反复推求了去,真不知此时此际,如何解释这段悲伤!正是:花影不离身左右,鸟声只在耳东西。
这“一而二,二而三”的反复推求简直就是作者自己站出来进行直接说教,它完成了宝玉这个人物“辞恩了凡”的境界,主动断情、断色,求取解脱之心越发明显。“自觉”是出家修行大菩提心的基础,是“觉他”行度的前提。可以说,这为宝玉今后彻底遁入空门作了思想上的准备。当然,宝玉这个人物和读者一样,对佛法都需要有一个渐悟的过程,所以作者在写法上也采取了回环之笔,通过宝玉向黛玉倾述委曲,将写“空”的笔锋再次一转,马上又“哥哥妹妹”地刻划起“情”来。
因此,从《红楼梦》这部作品中,我们能看到太虚大师后来所倡导的渐教精神无处不在。又如三十一回写道:那黛玉天性喜散不喜聚,他想的也有道理。他说:“人有聚就有散,聚时喜欢,到散时岂不清冷?既清冷则生感伤,所以不如倒是不聚的好。比如那花儿开的时候儿叫人爱,到谢的时候儿便增了许多惆怅,所以倒是不开的好。”故此,人以为欢喜时,他反以为悲恸。那宝玉的性情只愿人常聚不散,花常开不谢;及到筵散花谢,虽有万种悲伤,也就没奈何了。因此今日之筵,大家无兴散了,黛玉还不觉怎么着,倒是宝玉心中闷闷不乐,回至房中,长吁短叹。此段是作者借黛玉之心思在阐述无常苦空的道理,并用宝玉这个人物来衬托她强烈的出离之心。表面上看,宝玉在天性上不如黛玉觉悟得彻底,但实际不然。在紧接着的睛雯撕扇一节,宝玉对现世的破坏性是很甚的,而且还蕴含着一种对万事万物的悲心:“你爱砸就砸。这些东西,原不过是借人所用,你爱这样,我爱那样,各有性情;比如那扇子,原是搧的,你要撕着玩儿,也可以听那一声响,就故意砸了,也是使得的,只别在气头儿上拿他出气。——这就是爱物了。”不要让他物受瞋,这就是一种菩提戒心。初一看,宝玉这个人物性格是前后矛盾的,其实这是为了表现他平等无二的心性,他的天性中比黛玉更彻底、更圆融。这一回的描写也表明:宝玉这个人物不管其多么乖张,但他的佛教精神终究不离其思想的发展主线,作者是不会让他偏离太远的。
说宝玉“一片愚拙”,这道出了宝玉缺少八难⑤之一的“世智辩聪”。从后来他的行为也说明了这一点:宝玉对仕宦之道、经邦济世之学不仅痛恨有加,而且天生就有一种厌恶之心。第五回里,宝玉在荣府想午睡,秦氏引其到上房内间。当他看见《燃藜图》和那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的时候,连在这间屋子都不想呆下去。其厌恶之情,出离之心可想而知。所以,象宝钗这种世智辩聪者是与佛无缘的,宝玉则有此一缘。
三、妙玉为何入魔?
妙玉与黛玉具有相同的根性,两个自小体弱多病,都必须出家修行方可免除一生病灾。所不同的是,妙玉出了家,获得六七年的清修生活,而黛玉则不然,由于抵不过尘阳的熏习,一生病魔缠身。在这个问题上,黛玉的天性中就缺乏平等心,她的分别心是很重的,有真无假是其特点。所以作者称其“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比黛玉更甚者就是妙玉了。她的分别心比黛玉更甚,连刘老老喝过的茶杯都不要,嫌其肮脏。黛玉的分别心常表现在行为上,从其常常得罪人方面就可见一斑;而妙玉的分别之心则表现在心理上。心不平等、不净,就是修上十年二十年也是枉然。妙玉走火入魔是何因?这个问题学术界曾认为:惜春代表“空”,妙玉代表“色”⑥。其实,妙玉入魔即缺乏心戒的结果。
在坐禅当中走火入魔,这是佛门修者常出现的情况。所谓魔者,乃心之所为;心魔乱性,说明行者在心法上没有彻底断相。心魔的形成是因行者染习尘缘而来,从阿赖耶识直接进入末那识造成的结果。入魔走火之人,轻者在梦境、意识界即可见到多种幻相,重者则会在参禅中无法突破八识中的第七末那识,并被一定的幻相所障而认妄为真。妙玉的入魔就属于后一种情况。
《金刚经》曰:“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大凡修行之人都会经历入魔断相的过程,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人不管其前生如何,他来到现世,从降生到入佛觉悟这一段,总是在尘世中熏习俗务,时间一长,其意识深处的心藏就会染习二垢,即所知障和烦恼障。密宗将其视为习气身,是沾染于心识之上的习性和对善不善、种种境的判断力,是入眠未醒之前梦境中常有之相状,是必须远离的“颠倒梦想”。远在古印度的奥义书时代,那些瑜伽修持者在获得最高的境界——大梵之前,也指出修行者会目睹许多幻相。如《白净识者奥义书》就记载得有这样的文字:
雾,烟,日,风,火,
飞莹,与闪光,
琉璃,与月光,
此等幻相见,
在修瑜伽时,
先于梵显现。
奥义书所指出的瑜伽修持幻相是一种远离尘寰修持所见之幻相,因为真正的瑜伽士大多远离城市,长期的山林独处打入阿赖耶识中的也都是些简单的物相,即“雾,烟,风,火”等,而真正的市镇人事却很少见到。
妙玉出家经年,被卖到贾府时已有十八岁,身法持戒是没有问题的,就连刘老老饮过的茶杯都嫌肮脏,可谓清净了。但妙玉的心法却不净,常落入二边见,特别是见了宝玉,更是情为之所动了,不象宝玉那样能做到垢不垢处是清净。一些修密者容易被其自身的魔境所绕,一当然是持咒的法力不够所致,二就是菩提戒心被忽略。菩提戒心是圆融无上的大发心,是显密二宗都强调的。同时,也只有上根之人能利用菩提戒心而化魔入佛,等持宇宙。在这一层上,妙玉没有突破。再则,由于习气身的存在,境相入心,加之定力不够,使妙玉法身被毁。所谓“若不持戒禅多闻,虚假染衣坏法身。”(《坐禅三昧经》)说的正是妙玉入魔的后果。这里的虚假就是妙玉入大观园后慢慢被尘缘所染而形成的境相,这些东西慢慢驻染留存于根本识的阿赖耶识中并进而入注末那识产生灵相魔图。这里所说的不持戒亦即不持心戒,没有等持宇宙的菩提戒心,也就是“无所住而生其心”的那个不生一切心之本心不净了。何为法身?——大光明点也。妙玉看到的是强贼,不是自他无二的紫金光明法身佛。
在着魔的当天下午,送妙玉回栊翠庵时,宝玉和妙玉在潇湘馆附近听见黛玉的琴声,进而又听见琴弦的断裂,一种不祥之兆笼罩在妙玉的心头。对此,宝玉麻木不仁,没有丝毫反应,而敏感的妙玉则急匆匆要赶回去。妙姑既懂占卜,又会术数,真可谓“世智辩聪”了,不入魔又更待何时呢?在入魔的当晚,身边的女尼为其在观音前求得一签,签书上说是触犯了西南角上的阴人。其中一人说:“是了!大观园中西南角上本来没有人住,阴气是有的。”这话其实只说对了一半,因为大观园的西南角正好是黛玉的潇湘馆。妙玉下午正是从那里经过时才听见黛玉的琴弦断裂的。《易.坤卦》曰:“西南得朋,东南丧朋,安贞吉。”西南为阴之纯,东北为阳之纯。黛玉阳焰不高,当初进园时选择西南角的潇湘馆是有一定道理的。前面我们说了,妙玉与黛玉有着相同的根性,她所住的栊翠庵正好在大观园的东北角上,对于十分讲究占卜术数的妙玉来说,在这一方安居本身就是一大忌,更不用说修行参禅了。由于有相、有界、有术、有我执、自然也就有这一切所产生的束缚,使行者无法彻底解脱道断。如果她“无眼界、无意识界”又另当别论,遗憾的是妙玉又熟谙道婆的那套占卜术,就真不该从潇湘馆前经过了。
对阴魔的阐述,道家的张三丰也有自己的说法:“理虽融而性未见,故万物发现凶险,心神恍惚,不能做主。又因外边无知音道侣护持看守,触其声色,惊散元气,激鼎翻炉,劣了心猿,走了意马,神不守舍,气不归元,遭其阴魔。何为阴魔?……皆因真阳一散,阴气用事,昼夜身中,神鬼为害。不论睁眼、合眼,看见鬼神来往,即耳中亦听得鬼神吵闹。白日间觉犹可,到晚来最难过,不敢静定一时。我身彼家,海底命主。兑金之戊土冲返五脏气血,皆随上腾身。提不着他杀身丧命,真乃鬼家活计也。”这与妙玉的情况是何等相似。
以上是妙玉入魔的原因,我们再看看她入魔的条件。
这天下午,妙玉与惜春在蓼风轩对弈时是很平静的。无所事事的宝玉到来后情况则发生了改变。宝玉先打诨道:“妙公轻易不出关,今日何缘下凡一走?”见妙玉红着脸不理睬,自觉造次的宝玉忙陪笑道:“倒是出家人比不得我们在家的俗人。头一件,心是静的。静则灵,灵则慧——”在宝玉的一再干扰之下,妙玉终于动容了,竟下意识站起身理理衣裳,重新坐下,痴痴地问宝玉:“你从何处来?”清代红学大家王希廉认为,妙玉的入魔从此开始。他在《红楼梦回评》中写道:“妙玉一见宝玉脸红,又看一眼,脸即渐渐红晕,可见平日钟情不浅。此时妙玉已经入魔,夜间安得宁静?”
“你从何处来?”这一问到不要紧,已经严肃起来的宝玉不敢证实是否是机锋,不好回答,而一旁的惜春则肯定妙玉的问话是机锋。其实,妙玉钟情宝玉是明摆着的,只是她与宝玉的亲近在情感上刚好慢了半拍,加之自己的身份所限,固然难以和宝玉勾通。所以当听了惜春的解释之后,她才恍悟过来,自觉已陷得太深,要赶回庵里去了。
惜春对妙玉的修持不免估计过高,入魔事发后才明白:“妙玉虽然清净,毕竟尘缘未断。”而其“大造本无方,云何是应住?既从空中来,应向空中去。”之偈更显其发心之大,非妙玉可比。所以王希廉说:“惜春一偈,真无所住而生其心者,较之妙玉眼界未净,即生意识界,遂致心有挂碍,恐怖颠倒梦想,霄渊判绝。”(《红楼梦回评》)
夜晚,妙玉在禅关中想起白天宝玉的言语“不觉一阵心跳耳热,自己连忙收摄心神,走进禅房,仍到禅床上坐了。怎奈神不守舍,一时如万马奔驰,觉得禅床便恍荡起来,身子已不在庵中。……”从妙玉的情况来分析,她着的是淫魔。在著名的《楞严经》当中,号称金刚力士的乌刍瑟摩修的就是化淫心为智慧火。以火光三昧力,遍观百骸四肢和冷暖诸气,最终神光内聚,无碍流通,生大宝焰。这里的“生大宝焰”即诃陀瑜伽的梵光,佛门的智慧火。“妙玉神不守舍,禅床也恍荡起来。”妙玉入魔的这一现象,正如海仁法师解经所曰:“人体组织,不外四大;欲心不起,四大调和,欲念一动,举体发热,淫心不息,欲火转盛。当欲心起时,若能偏观全身百骸,审察烦恼欲火,从何而起,为起自手足,抑或起自骨髓,如是遍观暖触,来无所从,去无所至,欲火自息,而成正定。因定发慧,故能神光内凝,修行至此,便可化多淫心,成智慧火。”
就妙玉入魔一事,反映出多少人不同的心态:
听听书中那些浪荡子所言,那是未被教化调伏的生灵才会有的语言;惜春觉得她是尘缘未断;而作为一个有社会心的人会觉得,妙玉对宝玉的情爱是可怜而又可悲的;若是从出世间法而言,妙玉的修持则因无高人点拨而出偏,进而前功尽弃,就是悯恤众生的菩萨见了,终究也会掉泪的。
四、刘老老念了多少佛?
提起刘老老这个人物,我们便自然会想起她满嘴的佛号。稍有佛学知识的人都知道,念佛法门修的是净土宗。净土一宗在我国民间具有广泛的基础,信众多为普通劳动者。如今在大陆和东南亚地区信奉净土的人也相当多。
刘老老虽是农村人,但她对念佛是很诚心的。老老第一次到贾府时,年景不好,迫不得已来“投亲”,但候门似海的贾府是不接受她这个穷亲戚的。初次见面就弄得她战战兢兢遭人赚,看够了白眼,听够了冷语。当听说要见凤姐时,老老一阵胆怯之下不自觉地打了一个佛号。周瑞家的领她来见凤姐,她错将平儿当成了凤姐,在满屋耀眼争光,头晕目眩之下被吓得咂嘴念佛。真见了凤姐,被对方奚落几句后,老老更是赶忙念佛保佑:“我们家道艰难,走不起。来到这里,没的给姑奶奶打嘴,就是管家爷们瞧着也不象。”此次进贾府,二十两银子便将她悄悄打发走了。
老老第二次到贾府时,情况有所改变。这时候大观园也修好了,但贾府已是外强中干。一开始老老仍被当作玩物,被一家老小开够了心。由于多住了些日子,与贾府上下有了感情,这才有送这样送那样的,让老人家感动不已。
到贾府的第一天,正值平儿与周瑞家的谈论螃蟹的事。经老人一算,一顿螃蟹就要耗去二十多两银子:“阿弥陀佛!这一顿的银子,够我们庄家人过一年了!”一句不经意的佛号道出她平时对佛陀的虔诚。刘老老不仅自己信佛,而且还能讲述佛法感应人间的故事:说自己庄子上有个九十多岁的老奶奶如何因长年吃斋而感动了观音,观音菩萨托梦给她并给她送了一个孙子。老老从贾府回去前,贾家送了她半炕的东西,她十分感动。平儿在一旁为她清点物品,点一样她就念一句佛号,竟念了几千佛。为了报答大家对她的爱护,她发誓回去后每天为他们烧香拜佛,保佑他们长命百岁。向贾母辞行时,老老又得到许多老太太和姐妹们赠送的物品,这时的老人家更是感激不尽,连连念佛。
第三次来到贾府时,贾母刚好新亡,凤姐也危在旦夕。这时的贾府一派破败,昔日繁华如烟散,真是如梦一场。当听说赵姨娘没了时,老老忙念了句佛号。这时的凤姐意欲将巧姐托负给她,并言巧姐的名字是她取的,就和干妈一样。老老又打了句佛号;凤姐问及乡下的光景如何,老老说全仗了奶奶,还时常给些衣服,第三次打佛语;第四次是平儿怕她把凤姐吵闹到,将她催出屋,老老恍然大悟,念了佛号;最后是凤姐临危,老老在炕前念佛,为凤姐“捣了些鬼”。
念佛法门的关键是都摄六根,一念专念。念佛的方法可分为实相念佛、持名念佛、观像念佛和观想念佛等几种。第一种为念自佛,其他三种为念他佛。刘老老的念佛,可以说就是一种最典型的持名念佛。
西方阿弥陀佛翻译过来为无量光佛。是佛都有光,而在迷的众生则无光。光又有身光和心光之分。心光为一切种智,能遍照虚空无边法界。身光则有两种:一为常光,二为放光。常光因所化机不同,其光的大小也不同。因此说:释迦牟尼佛常光一丈,阿弥陀佛常光能照十方界。放光更是因机而设,时间处所不定。
佛光与凡光(日、月、灯)不同之处在于,其无障碍无时空界限,无有形无形所阻。故有“日光照日不照夜,月光照夜不照日,佛光日夜皆照”的说法。凡光所照,有形世间众生获得生命;佛光所照,众生得智慧大觉,终为成佛究竟。
“明心见性”即心光初发,见到心光即获得佛法的加被,就见法身,就具备成佛的条件。随着修持的长久,法力的增长,心光会大发,融为心身不二。
五、《红楼梦》与净土宗
许多人都以为净土宗好修,不过是念念佛号而已,这样临终即可以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如果佛道都这么容易,那任何人都可以成佛了。修净土只念佛,不发心是不行的,发心小了也不行。实际上,修净土是很难的。它对修者的要求很高,是要上根之人才易修成。释迦牟尼佛在《阿弥陀经》中有曰:“舍利弗,众生闻者,应当发愿,愿生彼国。所以者何?得与如是诸上善人,俱会一处。”
我们从《红楼梦》中念佛修净土的信众当中不难发现,往生彼国者几乎没有,原因何在?一是发心不大,发心大小及修持的高下决定了成佛往生的果报;二是慧根太低,多为“情执深重”,个个都是情种胚子,能获得个有漏果报就不错了,更不要奢谈成佛。信佛之人没有得到佛的接引,这是很可悲的。特别是鸳鸯,尽管其念的是“米佛”,而临终显现的却是秦可卿的亡魂。贾母更是,由于平常不吃斋念佛,连梦都没有,临终才后悔将人间的福已享尽,必堕下道无疑。所以她对凤姐说:“我的儿,你是太聪明了,将来修修福罢!我也没有修什么,不过实心吃亏。那些吃斋念佛的事我也不大干,就是旧年叫人写了些《金刚经》送送人,不知道送完了没有?当凤姐说没有时,她也只有无柰。
净土发展到后来,只有念佛一项,既不持戒,也不行功打坐,甚至把发愿也给丢了。所以佛陀曾预言:净土宗最后灭。原因就在于它被简单化了。下面让我们再继续看一看《阿弥陀经》是怎样说的:“舍利弗,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缘,得生彼国。舍利弗,若有善男子、善女人,闻说阿弥陀佛,执持名号,若一日,若二日,若三日,若四日,若五日,若六日,若七日,一心不乱,其人临命终时,阿弥陀佛,与诸圣众,现在其前。是人终时,心不颠倒,即得往生,阿弥陀佛极乐国土。舍利弗,我见是利,故说此言。若有众生,闻是说者,应当发愿,生彼国土。”
此段经文强调修净有三点:一是善根福德要好,即只有上根之人才能往生极乐国土;二是必须执持名号,即一心念佛;三是应当发愿,往生极乐。仍以贾母为例不难发现:她可不是一个拥有善根福德之人,平时不念佛,临终却坦言人应该修行,这虽已有所觉悟,但发心已晚。刘老老执持名号很心诚,但她并非一心不乱,而是波动心一起,名号即脱口而出,根本就做不到一心不乱。至于鸳鸯虽念“米佛”,名号可为念得多矣,心念也专一,但和刘老老一样,其在发愿上出了问题:即一个几乎不发愿,而另一个却发错了愿,把贾母当做观音来认。至于妙玉身边的那些小市民们,他们渴望的是来世有一个男身,其愿心是很小的,终究在六道轮回当中。
既然净土一宗是要发菩提心的,因此我们从净土各经中就不难发现,发心的大小与功德圆满与否都会影响往生极乐国土的层次。《无量寿经》将其分为上、中、下三辈。上辈者必须是舍身出家的沙门行者,须发无上菩提之心,一向专念无量寿佛。此辈行者,临终前是阿弥陀佛真身显现。行者被接引后,在极乐国土还有自在神通等智慧。中辈者虽不如出家沙门,但也由于发心之大,临终时亦可获化身佛的接引。下辈者也需发菩提心,但临终时就被动得多,其只能在梦中见到佛陀而往生彼国。
净土一宗最适合缺少资粮的信众修行。因为他们倍感现世痛苦无期,急需有救苦救难的菩萨救出苦海,以求解脱,往生到一个清净的国土。释迦牟尼对弥勒描写人间苦难时亦说:“我悲此土众生,尽其形寿,为心走使;无田宅,忧田宅;无财宝,忧财宝;无眷属,忧眷属。适然得之,又忧非常、水火盗贼、怨家债主、焚漂劫夺。……惟己之神识,独生独死,独往独来,苦乐自当,无有代者。或有勉修福田,情执深重,但求人天有漏果报,只增生死,不出轮回。……此皆不了佛智,不信佛语,不拔生死轮回根本,迷没愚痴苦海,无有出期。”(《无量寿经》)这也就是娑婆界的性质,即轮回无期,众生在迷不觉。
西方极乐国土真那么好吗?对于在世受苦受难的众生来说,那的确是一个美好的去处。那里没有烦恼,有的是七宝莲台,有金砂铺地。由于佛力化作,虚空界住有众鸟,其鸣如佛声说法,其界法音悦耳。除了阿弥陀佛能放无量慧光外,还有两位大菩萨,即观世音与大势至护持左右。所谓佛就是大觉悟者,在世的最大觉悟不过就是先要了脱生死,因而在生死关头也最能体现众生悟性的高下。贾母临终虽有觉悟,但只是渴望修福,远未达到了脱出期的大发心。她的果报正如佛陀所言:“或有勉修福田,情执深重,但求人天有漏果报,只增生死,不出轮回。”发心太小,更何况是发心修福,只会增加生死的次数,终究不出轮回之苦。
——2001年10月30日西南隐人于秋水斋
注释:
①六度:又称六波罗蜜,即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
②十二因缘:无明、行、识、名色、六入、触受、爱、取、有、生、老、死
③四大:地、水、火、风
④《红楼梦学刊》一九九零年3期
⑤八难:谓见佛闻法有障难八处,即修道业无暇也。一地狱;二饿鬼;三畜生;四郁单越,以乐报殊胜,而总无苦故;五长寿天,色界无色界长寿安稳之处;六聋盲喑哑;七世智辨聪;八佛前佛后,二佛之间无佛法之处。
⑥《红楼梦学刊》一九九零年4期刘宏彬“金陵十二钗中六对人物形象的矛盾组合”。
作者:
Dennischeng
时间:
2003-12-14 19:54
yuhai,曹雪芹历经一场空前的感情劫难,书没写完,早已呕心沥血,泪水哭干。后来干脆只写了80回,留下一堆谜团,让后人猜想,自己撒手西归了。这话题很容易又扯到索隐上去,学术界早有定论,再提也无益。
看破红尘,遁入空门,是很多文人无奈和最后的归宿。加拿大或许没有这样的地方烧香膜拜,但是有“阳光”有教堂,洋人的东西,和咱中国的差不多,都是心灵的庇护所。我等皆俗人,是不能领会把精神交给别人看管的乐趣的。
红楼梦里,出点什么事,总有瘸腿的道人癞头的和尚出来摆平。真事被隐去之后,剩下的就是禅机和玄机。甄士隐解注《好了歌》,就属于总结性发言: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甲戌侧批:宁、荣未有之先。】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甲戌侧批:宁、荣既败之后。】
蛛丝儿结满雕梁,【甲戌侧批:潇湘馆、紫芸轩等处。】
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甲戌侧批:雨村等一干新荣暴发之家。甲戌眉批:先说场面,忽新忽败,忽丽忽朽,已见得反覆不了。】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甲戌侧批:宝钗、湘云一干人。】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甲戌侧批:黛玉、晴雯一干人。】
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甲戌眉批:一段妻妾迎新送死,倏恩倏爱,倏痛倏悲,缠绵不了。】
金满箱,银满箱,【甲戌侧批:熙凤一干人。】
展眼乞丐人皆谤。【甲戌侧批:甄玉、贾玉一干人。】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甲戌眉批:一段石火光阴,悲喜不了。风露草霜,富贵嗜欲,贪婪不了。】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甲戌侧批:言父母死后之日。】作强梁。【甲戌侧批:柳湘莲一干人。】
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甲戌眉批:一段儿女死后无凭,生前空为筹划计算,痴心不了。】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甲戌侧批:贾赦、雨村一干人。】
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甲戌侧批:贾兰、贾菌一干人。甲戌眉批:一段功名升黜无时,强夺苦争,喜惧不了。】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甲戌侧批:总收。甲戌眉批:总收古今亿兆痴人,共历幻场,此幻事扰扰纷纷,无日可了。】
反认他乡是故乡。【甲戌侧批:太虚幻境青埂峰一并结住。】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甲戌侧批:语虽旧句,用于此妥极是极。苟能如此,便能了得。甲戌眉批:此等歌谣原不宜太雅,恐其不能通俗,故只此便妙极。其说得痛切处,又非一味俗语可到。蒙双行夹批:谁不解得世事如此,有龙象力者方能放得下。】
作者:
Travelsky
时间:
2003-12-14 19:56
我讨厌宝钗因为她处处陷害黛玉而你们却没发现!
作者: 舞梦天女 发表日期: 2002-07-23 14:28:21 返回《红楼阁》 快速返回
黛玉和宝钗的关系是非常微妙的。就黛玉而言,她最初对宝钗怀有醋意和疑心,这在文中表现得非常清楚。宝钗对黛玉则表面上装作不屑和她争风吃醋,以期收复人心,但眼看着宝玉对黛玉越来越亲密,而疏远了自己,内心还是十分担扰。如第二十七回当宝钗听到坠儿和红玉关于手帕的私言,便使了一个“金蝉脱壳”的法子,笑着叫道“颦儿,我看你往哪里藏!”红玉道:“若是宝姑娘听见还倒罢了,林姑娘嘴又爱刻薄,心里又细,他一听见了,倘若走漏了风声,怎么样呢?”宝钗不是嫁祸于黛玉吗?难道这也是天真无邪的小孩能玩出来的游戏?可谓非老谋深算者不能为。第二十八回宝钗对“金石之缘”以及长辈们对他的夸奖也并不是“心里越发没意思”。第二十八回“羞笼红麝串”露出“雪白一段酥臂”便是有意诱使宝玉动“羡慕这心”。这一切还是她哥哥薛蟠心直口快,一语道破:“好妹妹,你不用和我闹,我早知道你的心。从先妈和我说,你这金要拣有玉的才可配,你留心,见宝玉有那劳什骨子,你自然如今行动护着他。”(第三十四回)更为甚者,第三十二回宝钗对金钏的死不但很冷淡,并且还替王夫人开脱罪过:“姨娘也不必念念于兹,十分过不去,不过多赏他几两银子发送他,也就尽了主仆之情了。”言语间不是比“到底我心不安”的王夫人更为冷漠无情吗?之后为了讨好王夫人,宝钗竟自愿献出两套衣服给金钏妆裹,突然间连小姐最起码的忌讳也不顾了。虽然这样做的确很贤惠,可她是出于心甘情愿吗?可知王夫人都感很惊讶。这比之于袭人为买名声而怃恤晴雯有过之而无不及。宝钗对薛蟠的救命恩人柳湘莲“出家”也“并不在意”,“依我说,也只好由他罢了”。而这时薛蟠眼中尚有泪痕,书中只有宝玉对宝钗的为人十分怀疑甚至生厌,曾骂她讲“混账话”,“好好的一个清净洁白的女儿,也学得钓名沽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进一步分析还可以发现宝钗对黛玉的嫉妒是令人发指的,她曾设毒计陷害黛玉。第四十五回宝钗送燕窝给黛玉之前小说渲染出一种异兆:“不想日未落时天就变了,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秋霖脉脉,阴晴不定,那渐渐的黄昏,且阴的沉黑,兼着那雨滴竹梢,更觉凄凉。知宝钗不能来……”之后她有感而发,“风雨夕闷制风雨词 ”,此情此景不由使人怀疑那“金兰语”。黛玉后来将此事告诉了宝玉,并说宝钗原来是个好人,但聪明的宝玉就怀疑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第五十二回宝玉在黛玉处坐了一会之后便心神不定,“觉心里有许多话,只是口里不知要说什么,想了一想也笑道:‘明日再说罢。’一面下了阶矶,低头正欲迈步,复又忙回身问道:如今的夜越发长了,你一夜咳嗽几遍?醒几次?’黛玉道:‘昨儿夜里好了,只咳了两遍,却只睡了四更一个更次,就再不能睡了。’宝玉又笑道:‘正是有句要紧的话,这会子才想起来。’一面便挨过身来,悄道:‘我想宝姐姐送的燕窝——’一语未了,只见赵姨娘走了进来瞧黛玉……(黛玉)又忙命倒茶,一面使眼色与宝玉。宝玉会意,便走了出来。”从这段话和他们的神色可以肯定宝玉是疑心宝钗所送的燕窝中有蹊跷。在前一回中,宝玉对新大夫给晴雯开的药方就提出过异议。这里作者采用了铺垫的手法,从侧面说明宝玉懂得一些医道,平时能处处留心而且也确实发现了问题,使读者很自然地觉得宝玉的猜疑有理。后来幸好宝玉及时把燕窝调换了,否则黛玉又会像晴雯一样死得不明不白。调换后,黛玉的病果然“好些了”(第五十七回)。事实胜于雄辩。由此可见薛宝钗并不是突然改正了,她的本性就是“无日不生尘”,而“皮里春秋空黑黄”的诗句正是宝钗的自画像。虽然作者此处又一次隐了身,但明显地看出在同一回中让黛玉和宝钗分别“夺魁”是作者的精心设计:“菊花”喻黛玉,“螃蟹”喻宝钗。从宝钗“咏蟹”夺魁可知,她是掩饰得最成功的“贼喊抓贼”的人。曹雪芹对她的讽刺实际是何等辛辣!
另外,从黛玉和宝钗的身体状况也反映出她们正邪对立的本性:黛玉身体内自然散发出一种脱俗的“奇香”,而宝钗天生有“胎毒”,需要用精心造作的“凉森森,甜丝丝”的“冷香丸”治疗。“胎毒”即喻其“内邪”,“冷香”则喻其深沉、诱人的外表。细心的读者还可以看出,薛宝钗最后为“避嫌疑”而搬出大观园,实际又是退而求进的奸计,她是想把无家可归但又爱脸面的黛玉逼死。为避“丑祸”要求宝玉搬出大观园是不大可能的,毕竟他是园子主人。王夫人肯定只会将一些可疑的人赶出去,晴雯死后,黛玉无疑就首当其冲,王夫人曾说晴雯:“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像你林妹妹的……”(第七十四回)史湘云最后也开始怀疑宝钗而亲近黛玉了:“可恨宝姐姐,姊妹天天说亲道热,早已说今天中秋要大家一处赏月,必要起社,大家联句,到今日便弃了咱们,自己赏月去了。”(第七十六回) 从以上分析可得出这样的结论:在阴盛阳衰的社会中,正气之人整体上都是在物质地位较衰的状态下“转世”的。如林黛玉虽名为小姐,实际却是“风刀霜剑严相逼”,晴雯则更不用说,而且她们从小就无人依靠,晴雯虽有兄嫂,但有不如无。这说明正气之人无论身份贵贱总为乱世所不容,最后是“看破的,遁人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邪气之人则都在物质地位较“盛”的状态下“转世”。如袭人虽是奴仆,却受到王夫人的格外宠爱,宝钗更是众口皆碑,二人都有母亲和一个哥哥,这说明邪气之人在乱世便大行其道,心想事成。然而这只不过是物质地位的盛衰而已,精神境界则完全相反。如晴雯虽是个丫环,却“手上有两根指甲,足有三寸长,尚有金凤花染的通红的痕迹。第五十一回不知内情的大夫曾惊奇地问道:“方才不是小姐,是位爷不成?”她死后便成了人们心中圣洁的“花神”。相反,宝钗虽是小姐,却情愿替袭人代刺绣,并且为了讨好王夫人,竟违心地屈尊送两件衣服给金钏妆裹。比较之下,谁更值得我们赞美呢?以此类推,在阳盛阴衰的社会中,物质地位的情况会完全相反。正邪之间你强我弱、你弱我强的对抗便形成了社会的盛衰循环。然而无论是阳盛还是阳衰,精神境界是不变的。
作者:
Travelsky
时间:
2003-12-14 20:19
色空之论---兼说方金《论宝玉人生的五个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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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风卷残云 发表日期: 2003-11-08 11:23:32 返回《红楼阁》 快速返回
一、 从万境归空的主旨来看情空两济的不可能
情悟固然是红楼梦的主旨之一,但是总的来说,这只是一个大主旨下的一个小分支,这个大主旨就万境归空。
二仙师听毕,齐憨笑道:“善哉,善哉!那红尘中有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况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个字紧相连属,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甲戌侧批:四句乃一部之总纲。】---第一回
佛教将世间万物(佛家叫做”大千世界”)称之为”色”(非仅指女色的色,泛指红尘、物质的情欲世界),同时认为,世界万物(色)只不过是万物本体(空)瞬息生灭的假”相”(又称色相),”皆是虚妄”,终属虚空,是为”色即是空”。(引自翟胜健著《曹雪芹文艺思想新探》)
方兄认为色空的观念在红楼梦里的存在已经得到大家的认可,不必再来说明。然而我的想法却刚好相反,我认为首先要将色、空的概念一气讲明最是要紧的。上面所引之文就是解决如何从”色”转到即是”空”。正如红楼梦里所言原因就在于”到头一梦”所以”万境归空”。
此外第一回甄士隐对好了歌的所作的注解也可以作为其中的一个证据。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 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 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一大段,我再找些出来。
南来此往走西东,看得浮生总是空。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杳杳在其中。日也空,月也空,来来往往有何功。田也空,地也空,换了多少主人翁。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大藏经中空是色,般若经中色是空。朝走西来暮走东,人生恰似采花蜂,采得百花成蜜后,到头辛苦一场空。夜深听得三更鼓,翻身不觉五更钟。从头仔细思量看,便是南柯一梦中。(无名氏《醒世歌》)
也就是说世间的万物都是暂时的假相,不可永远依恃的。如《金刚般若波罗密心经》称:”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如来说一切诸相,即是非相。””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才是”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真义所在。
下面是方兄文中的关于红楼梦主旨的一个论断。
“空空道人……,将《石头记》再检阅一遍,……方从头到尾抄录回来,问世传奇。从此,空空道人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为情僧,改《石头记》为《情僧录》。” (第一回)
归根结蒂,是“情僧”,是《情僧录》啊!
因此,情“悟”之后不但不排情,还要“满怀深情”,这是我的理解。如果情悟之后归了“空”,那便还没有真正情“悟”,也就没有雪芹这篇《石头记》了。
在我看来,这个论断是有问题的。”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最开始的空是假空并非真空。为什么呢,因为如果已经是真空的话,是不会见到色。正如一个人同一时间不可能处于两个空间一样,一个人他不可能在同一个时刻处于两种状态。一旦他进入色界时候那么就已经不处于空界里了。
经过中间的几个环节的经历或者磨练之后(因、由、传、自四字表明了这个过程的程序)后面那个空就是真的空,因为此时他已经不再受任何外物的干扰,好比眼前有一座房子,你要么处于房内要么处于房外,不可能同时处于房内也处于房外。但是当你已经没有这个房子的概念时,也就不存在房内房外的概念了。也就是说在他的心里已经没有色空的交界(但是如何才能做到心中没有这个交界呢?就是要想到房子也只不过是个假相而已),那么自然也无所谓在空界还是在色界了。这时就是处于万境归空的境界。
也许你会说,那为什么又会改名做情僧呢。在以住我们常常进入一个理解的误区,认为僧就是真得出家做和尚。其实”情僧”两字也是代表着两个状态。”情”就代表着色界,只有对世间的事物动了情(喜爱、厌恶、占有等等想法)就表明已经进入色界。”僧”代表着空界,在中国古代僧一直具有着四大皆空的象征意义。
同时情僧也是一个号,并不是说出家了才可以叫做”僧”,这点很明显的,比如我可以叫做武当山人,可是我并不是在武当山上修道。
由此再来反观方兄所说的”满怀深情”是不是情僧最后的状态实在令人怀疑。佛家何尝无情,乃是有大深情,因为佛家以普渡众生为目的,是对所有人的深情。但是如果做为世俗上的人这样做,其实也还是无情。如果说贾宝玉最后达到这种境界而又和史湘云结为夫妇的话,第一,从理论来说不成立,因为我们难以想象贾宝玉对史湘云的情和对所有的人的情是一样的。第二,如果他真得这样做的话,那就是对史湘云的无情。第三,如果贾宝玉和史湘云结合了,但是对她的感情远远要比对别人的感情要深厚的话,那么他根本就是在原地打转,并没有悟到什么。这样的感情生活和他以前在大观园里的生活有什么两样?又怎么说得上情空两济?
因此,贾宝玉最后的结局还是进入万境归空的的境界,并不可能是处于两种状态之中。
作者:
Travelsky
时间:
2003-12-14 20:42
谈薛宝琴命运的多重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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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isa_chine 发表日期: 2002-12-21 23:18:59 返回《红楼阁》 快速返回
《红楼梦》写到第四十八回进入了一个名副其实“烈火烹油”的阶段:贾政因为公务疏于监督宝玉,为他的活动提供了条件;王子腾升了九省的点检、史鼎委了外省的大员;四大家族顺风顺水。而作为主人公活动的主要环境,大观园成为年轻人的乐园,其中的气氛也通过诗的高远(海棠社、菊花诗、螃蟹咏)和吃的热烈(史太君两宴大观园)达到了顶峰。人物关系上,前面经历了“诉肺腑心迷活宝玉”,宝黛的爱情得到了确认和展示;“蘅芜君兰言解疑癖”,钗黛的人格精神得到了初步的定位;一切的矛盾似乎已经消解,俨然一团喜气。这个时候,似乎再盛大的笔触都只能是画蛇添足、无以为继了。
曹雪芹高明的地方就在于此,他在一个凝固的结构里添加了诸多更新的因素,人物之间的关系也就随着新因素的加入出现了改变。于是第四十九回里我们就看到了那样一个声势浩大的场面,三家亲戚、四个女子的同时出现,让期待的读者眼前一亮,同时又产生了更强烈的期待。而这个场面中最耀眼的无疑是薛宝琴,她几乎是从出场的一开始便成为了所有女子中最出色的一个,连一贯傲视如探春者都会说“据我看来,连他姐姐,并这些人,总不及她”;而林黛玉也收敛了她一贯的小性,甚至是像与湘云相处时的那种别扭的情绪都没有带出来,一开始就与薛宝琴以姐妹相称。她毫不费力地赢得了老太太的喜欢,甚至薛宝钗处心积虑想得到的与宝玉的姻缘在她面前也是唾手可得。但就是这个先声夺人的人物,在小说后来的情节发展中却没有多少交待,我们能知道的只是她从小被父亲许配给了梅翰林的儿子,并且顺顺当当地结了婚,在众多命运坎坷的女孩子中她似乎是结局最圆满的一个。薛宝琴的结局果然就是这个样子吗?还是因为红楼梦本身的“迷”性,而被后来的续作者们忽视了?实际上,从书中的蛛丝马迹完全可以探究出宝琴的另一个结局。
一、先扬后抑——不可解释的反差
关于薛宝琴的命运,书中有限的交代是在凤姐要做媒的时候薛姨妈“半吐半露”的一句话,“那年在这里,把她许给了梅翰林的儿子”。至于宝琴的婚到底结成了没有,婚后的生活又是怎么样一种情况,书中并没有直接写。更奇怪的是,从四十九回开始一直风风光光的宝琴在七十一回贾母寿宴的时候最后的出场之后就开始被“宝钗姐妹”泛指,抄检大观园之后她们搬出了贾府。黛玉在七十六回时也因悲“宝钗姐妹家去,母女弟兄自去赏月”,而吟出了“冷月葬诗魂”的谶言。在曹雪芹所写的前八十回里,宝琴再也没有被交代过。而到了第九十回,她的哥哥薛蝌忽然冒出一句“琴妹妹还没有出门子,这倒是太太烦心的一件事”,然后九十二回又写了“果然薛姨妈带着宝琴过来”。后四十回颠三倒四的情节设置和人物关系本不足为奇,因为高鹗并没有能完全领会和继承原作者的创作构思,设置的主要人物命运都与前文的铺垫有很大的差异;至于一些伏笔,就更有可能被忽略掉了。
而对于曹雪芹而言,他是不可能花费那么多笔墨去渲染一个不关键的人物
的,他那样浓墨重彩地写了宝琴的出场、宝琴天生赢得人们的好感,写了宝琴的博学、宝琴的雍容华贵。她有着可与林黛玉媲美的才情和学识,却不似黛玉的清峻、飘逸和狷介;她同薛宝钗一样在人际交往中如鱼得水,却更多体现为一种无为而治的智者气度,而不像薛宝钗那样处心积虑地充满世俗气。对于宝琴,作者一定还有其他的话要说。
对于高鹗何以在续写的开始为宝琴留了话头而又没有续得起来。合理的解释是他并不能为宝琴设置一个足以与钗黛湘们比肩的命运,于是也就放掉了(另一个可能是宝琴不是十二钗之一,所以备受忽略)。
那我们就可以顺着高鹗的话头去展开自己的想象了(当然,这种想象的前提是要有理据的)。为什么“琴妹妹还没有出门子”会是薛姨妈的一项烦心事呢?问题在于那个从没有正面出场的“梅翰林”。按理说翰林应该是在京中做官的,而且薛家兄妹当初不就是因为“正欲进京聘嫁”吗?可到了五十七回,宝钗安慰邢岫烟,说的又是“偏梅家又合家在任上”。从入冬(红梅诗为证)到开春(邢岫烟已经换了夹的)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而且中间夹着新年),纵然是梅薛两家原先商量好要在京成婚,忽然调令来到皇命不可违(其实按官场常规,官员是可以在年后上任的),也可以成了婚再走。为什么宝琴的事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推了良久呢?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梅家毁亲,所以才变成了薛家主母的“烦心事”。至于毁亲的原因,可能是由于薛家一贯名声不好;可能是由于翰林原本清贫,是为薛家的财势才结亲,现在放任地方肥缺,再看不起商贾家庭。第二种原因则是梅家遭到贬斥,所以才会走得不容置喙拖延,而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薛家的人都避讳讲这件事情。
如果这门婚事就此了结,那宝琴的路就一定有更多的可变性。我比较倾向的是,薛家必然要有一个人能够提升整个家族的政治地位;更何况这个家族的财势也江河日下,必然要有人站出来力挽狂澜。不要忘了宝钗当初进京的使命是“待选”,却因为薛蟠犯事搁浅。而在元春“虎 相逢大梦归”之后,“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四大家族也需要有新的力量在权力的中心为他们做后盾和保障。那么宝琴的命运几乎就这样被定了下来——她必然要成为元春的继任者,连她的名字(“抱琴”是元春的侍女)都命定了是元春的影子。
二、无畏的谶言——薛宝琴的命批
仔细观察过《红楼梦》的诗词曲赋的人不难发现,在全书诸多人物的一次
次吟唱中,尽管书中的评价或有高低,但终归是林黛玉毫无争议地成为榜首。而自林黛玉以下,无论是在数量还是质量上,恐怕就得以薛宝琴的诗词为先了。《红梅诗》《怀古诗》《芦雪亭联句》《柳絮词》(而那个真真国女孩子的诗也可以算是她的),相较于在园林中驻足的钗黛作出的精致工巧的诗,宝琴的经历阅历使她的诗词充满了钗黛所无法比拟的磅礴的气势与浓重的历史感。而有趣的是,假使我们对于它们进行一定的联想,我们便不难发现其中的谶言意味。
首先是“芦雪亭争联即景诗”,让我们看一看宝琴的句子——
“——绮袖笼金貂。光夺窗前镜——”(富贵逼人,艳光四射)
“——吟鞭指灞桥。赐裘怜抚戍——”(随帝巡视时的威仪赫赫)
“——林斧或闻樵。伏象千峰凸——”(危机渐渐浮出水面)
“——狂游客喜招。天机断缟带——”(性情的纯净与奔放)
“烹茶水渐沸,——”(宫廷斗争的白热化)
“——埋琴稚子挑。”(取孟尝君典故,为可悲之处掬一捧清泪)
“月窟翻银浪,——”(备受冷落,危机重重)
“——不雨亦潇潇。”(最后的悲凉)
再看“柳絮词”的宝琴《西江月》:
汉苑零星有限,隋堤点缀无穷。三春事业付东风,明月梨花一梦。几处落红庭院,谁家香雪帘栊?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离人恨重。
第一句有宫廷气氛的历史感。关键是“三春事业付东风”“偏是离人恨重”,简直就是自我命运的认领。“三春”是红楼梦中的一个重要意象,代表了四大家族整个的兴衰荣辱。这一事业的“付东风”,点明了红楼梦最终的结局。而作为“离人”的宝琴,也只能是“含恨而离”了。
完全可以想象,宝琴继承了元春和宝钗的事业,成为一脉血亲新的希望,并也一度在皇帝面前风光如意。然而,宝琴毕竟不同于认命的元春和奴性的宝钗,她的个性以及家族的不争最终导致了她在政治斗争的彼此倾轧中败下阵来——这就是宝琴的命运。
三、不朽的灵魂——反传统的颠覆性
在《红楼梦》中,宝琴某种程度上是作为林黛玉的才情形象副本出现的。除了联句之外,宝琴的独立创作更能体现她作为独立个体的特色,也能体现她与灵魂高洁的黛玉的共通之处,以及与媚俗的宝钗的本质区别。最为典型的是“薛小妹新编怀古诗”,它们具体地阐发了女性作为独立个体的独特历史感和史鉴原则。
《赤壁怀古》抒发了勘破红尘的情绪,是一种在战争面前悲天悯人的人文情怀;《交趾怀古》表明了一种重纲纪轻谋略的政治操作立场,也就决定了她在精神上与讲求政治手腕的当时政治不和谐的态度;《钟山怀古》更是狠狠嘲讽了以隐士为名的官迷心窍;《淮阴怀古》大力赞扬了韩信的人格以针砭世态和感慨人生;《广陵怀古》贬抑了帝王的价值。接下来的五首更是由衷赞颂了由女子创造的历史,以及她们的高贵精神。
一个在精神上如此崇尚自然和唾弃男性政治的清醒女性,囿于时代的限制而不得释放她独特的济世抱负,而最终被迫进入不得超脱的轮回,这不得不说是宝琴生不逢时的命运悲剧。某种程度上说,宝琴因为其丰富的阅历而具有比黛玉更强大的行动力和更圆融的人格力量,她拥有的“济世意识”不同于男性的功利初衷,而完全是他们的反动。在这个意义上,宝琴的精神层次超出了十二钗,也凌驾于大观园,所以她在作者心中才会占有那样重要的地位,而成为一个耀眼的理想化的形象。
以上关于宝琴命运的遐想,只是源于自己对这个人物特殊的偏爱,希望这也是一种可能性。
作者:
yuhai
时间:
2003-12-14 21:07
红却实是一部奇书.
少年时偷读过无数遍(因父母不赞成看此类小说),看的 似懂非懂.
自然,黛玉是被喜欢的, 被同情的.
可婚嫁后, 丈夫的观点是愿娶宝钗. 吃惊之下, 不感多说. 自今心有余悸, 也不讲"红"的故事给女儿听.
不知是否多数男同胞想宝钗的.
作者:
幸福饼
时间:
2003-12-14 21:13
呵呵,Travelsky ,你贴的这个什么“舞梦天女”的文,俺是实在不敢苟同。俺也系自幼读红楼,要不是打字实在是慢,可一一的给批了。就举一例吧。
"如第二十七回当宝钗听到坠儿和红玉关于手帕的私言,便使了一个“金蝉脱壳”的法子,笑着叫道“颦儿,我看你往哪里藏!”红玉道:“若是宝姑娘听见还倒罢了,林姑娘嘴又爱刻薄,心里又细,他一听见了,倘若走漏了风声,怎么样呢?”宝钗不是嫁祸于黛玉吗?难道这也是天真无邪的小孩能玩出来的游戏?可谓非老谋深算者不能为。"
坠儿和红玉不过是两丫头,就是得罪了,还能把宝钗黛玉怎的?宝钗的嘴是最严的,那么事后没“走漏了风声”,坠儿和红玉是不是要心里感谢黛玉啊?宝钗这么嫁祸于黛玉,也太不高明了吧?
书光读是不行的,尤其是书评。由个人的喜好而对人物行为作出主观的推断,不免会以偏盖全。宝黛各有千秋。曹雪芹也没有有意在红楼中把MM们分个高低贵贱,忠奸善恶来。看的人自己的善恶标准在作怪。
俺少年时读红楼,最喜黛玉,妙玉,因年少自傲也。
年稍长时读红楼,又爱宝钗,因棱角渐平,无可奈何也。
今时俺再思红楼,还是做个快快乐乐的“雅皮" 怡红公子好
。
作者:
幸福饼
时间:
2003-12-14 21:19
看来俺打字是慢的吐血。一回帖就发现前头就又有新贴。
作者:
Travelsky
时间:
2003-12-14 21:32
怡红公子: 偶转贴是本着奇文共享的原则,并不涉及本人的好恶。天女之文,虽然略有偏激,但也认真的可爱,所以不要太计较了。
但是你的名字虽然与红楼有渊源,但拗口之余还略带色情,总让人产生扫黄打非之不好的联想,不如让算命的老鼠和笨猪帮你算一挂如何?相比来说,偶更羡慕你的号码。
别当真啊,开玩笑呢,现在的人都容易急,不知道为什么。
作者:
Travelsky
时间:
2003-12-14 21:38
你想娶红楼梦中的那个女孩子?(测验,想十五秒以后向下看)
作者: 幽灵紫霞仙子 发表日期: 2001-11-28 21:46:36 返回《红楼阁》 快速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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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您重情义,肯包容。现代男性喜欢黛玉是困难的,这是一个对爱情精于计算的年代,黛玉问题特多:体弱多病,孤高自许,目下无尘。和她在一起,非要有很多的耐心不可。很多人以为,只有宝玉那样“娘娘腔”的人才会对黛玉陪小心,其实恰恰相反,只有真正的男人,才懂得欣赏黛玉的性灵之美——她是最纯粹的女人。选择黛玉,说明您重视精神的契合和情感的共鸣,说明您有为爱不断付出的勇气。
可是,我还要说,喜欢黛玉的人,一种可能,您的精神特别强健,足以安抚自己和对方焦躁的灵魂,这对您和您的黛玉都是一件幸事。另一种可能,您亦有几分自恋,是个完美主义者。完美者必对爱苛求,您和她之间,就会老是上演急风骤雨般的场景。更要紧的是,唉,黛玉难找啊,弄不好,只得其形,不得其神,那您可倒了大霉了。
紫鹃:啊,我恭喜您,您真是一个聪明人,紫鹃,是大观园里精神最健全的女孩子,她是那么的真诚善良,细心体贴,为人着想。所以曹公以“慧”许之。智者乐,仁者寿。黛玉思想爱走极端,她却豁达得多。她是最没有奴性的,晴雯比她尚有不如,因为晴雯努力摆脱奴隶身份,凡事争一口气,而她潜意识里就没把自己当奴隶,她是把黛玉当作自己的朋友去关怀爱护的。她的贵族气质,不逊于黛玉。
有一个说法,喜欢上一个女孩子,就注意观察她是如何和同性朋友相处的。这是很有道理的。对朋友有义者,于爱人必不会无情。您如果真的找到了紫鹃一样的女孩子,是一生幸福的保证。
袭人:什么什么?我不会听错了吧?没错儿,您喜欢袭人,那我只好遗憾的对您说,您真没劲。袭人身上,集中着女人的奴性,甚至可以说,是中国人的劣根性。李劼先生所说的:绵羊的道德。您被她的“温柔和顺、似桂如兰”迷惑了,证明您缺少智慧,亦证明您缺少征服欲——您不懂得酒逢知己、棋逢对手的乐趣。一个喜欢女奴的人,一定不会是精神上的贵族。
湘云:拜托,湘云不过是个孩子,浑金璞玉,只是灵窍未开。您别看她诗写得那么好,鹿肉吃得那么快,喝酒喝得那么疯——她根本拒绝长大,那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方法。一遇事情,挥拳攘袖直上,像个侠女,其实是缺根筋。这样的女孩子,爱恨都直截了当,所以容易被人笼络,被人利用。您喜欢她?哦,您是海尔茂,喜欢小松鼠儿,小鸟儿。不过小心,您的湘云若是学会思考了,对她其实是一种痛苦;若是没学会,二十岁的时候您觉得她很可爱,四十岁的时候呢?
宝钗:呵呵,来了来了。宝钗是妻子的首选,我的意思是,按择偶的标准来看,她无一不佳——健康丰艳,稳重大方,圆融圆通,带出去一定博得满场彩声。选择宝钗的你,应该是那种很有理性,善于安排生活的人。
黛玉报人以直,凤姐御下以威,宝钗则挟“德”与“术”令人归化。整个大观园无不在其笼络中。她是儒家理念和道家权术的最完美结合,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宝钗的学问文章早就出神入化,真正达到了大道无形大音希声的境界。以前女子在社会上无用武之地,只徒争胜于闺阁,以夺取好丈夫、将来当上“老祖宗”为最高业绩,今日之宝钗,更会有一番作为。
娶了宝钗,你会很幸福,只不过这幸福大多是给外人看的。你和她之间,永远不可能颠倒痴狂生死以之,你们缺少爱情中至纯至美的境界。你和她在一起二十年,功成名就,生活安稳,但我送你一个词代表你那时的感受:郁闷。
或者换一种讲法: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李纨:哦,您眼光不错,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您很愚蠢。
李纨不写诗,但有诗心。苏轼妻王氏赏月时言,秋月不如春月,秋月使人凄楚,春月使人和悦。坡仙许以能诗。有诗心者,始有感悟美的可能。看大观园姐妹结社吟咏,都从李纨的裁判,不单敬她是大嫂子。芦雪庵即景联句,宝玉输了,李纨道:“我才看见栊翠庵的红梅有趣,我要折一枝来插瓶。可厌妙玉为人,我不理他,如今罚你去取一枝来。”口齿何其风韵!李纨的情趣实在是被环境掩夺了。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您若会调弦,出来的自然是动人乐音。
李纨的好处不只于此,李纨是很会过日子的。她在贾家,不声不响,安分守己,远避大家庭的一切矛盾,人称“菩萨”。第四十五回王熙凤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聒噪,却不经意的透露了李纨持家(她的小家)的精明。李纨材不足以成大事,却是小康之家的贤妻良母。
但是,如果您是因为李纨“道德上的完美”,喜欢“槁木死灰一般”的李纨,对不起,您是个超级笨蛋。
但不管怎样,选择李纨的您,是一个现实主义者。
熙凤:我对您表示赞赏!我们今天这个测验,关键不在哪个女孩子,而在于“选”哪个女孩子,您敢说您欣赏凤姐,证明您没有绵羊的道德,您乐于挑战生活。
凤姐身上,有着这个没落贵族之家最缺少的生命力,她野心勃勃,勇往直前,攫取一切自己认为应该攫取的东西。她只是倒霉,生逢末世而已,否则,她就是斯嘉丽。只有白瑞德,才敢喜欢斯嘉丽,阿希礼就敬畏于她的生命力而一再逃避,他也不配斯嘉丽,只有具备同样生命力的白瑞德,才是斯嘉丽的对手。贾琏也不懂欣赏凤姐,他总是偷鸡摸狗,不单是好色,乃是凤姐对他产生的压力的反动。凤姐的悲哀在于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只好和贾琏那样恶俗的男人捆在一起;斯嘉丽的悲哀在于她有选择的权利,可她母亲给她的清教徒和淑女教化却总和她的本性相冲突,使她看不清楚自己的选择。我们责备凤姐和斯嘉丽对金钱的狂热、对人的冷酷无情,但很少看到一个事实,即她们都缺少安全感。贾琏使凤姐没有安全感,战争使斯嘉丽丧失了安全感,那是她们填补内心空虚的一种方法。不要以为是凤姐的胡作非为导致贾府事败,若是没有凤姐,贾府败得更快。
一切创世神话中的女神,都多少有点王熙凤的气质。比如苏美尔神话中的印娜娜。黛玉和熙凤们支撑着精神与物质的两极,黛玉们使这个世界美丽,熙凤们使这个世界进步。
您若把熙凤娶回家,善用其才而御之,祝贺您,您会有庸常男人没有的乐趣。且慢,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想找个能干老婆当靠山,因人成事碌碌无为的男人现在也多,您说呢?
元春:元春可贵之处。她看得破自己的“凤藻宫女尚书”,其实“终无意趣”,养尊处优,也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去处”。这样的女人,宠辱不惊,定有处变之能。选她,您有气魄。
探春:探春有凤姐一样的本能,更有凤姐不具备的学识。所以探春身上的,发散着一种英气,如刀刃新发于硎,灼灼逼人。探春有杀伐决断之能,性严整而不可犯,凤姐对她,尚且要规避三分。凤姐为“利”而无情,探春则为“理”而无情,只要占到了“理”,她是百折不回。如果您和她起了冲突,她首先维护的是自尊,而非爱情。所以喜欢探春的人,得先掂掂自己的斤两,若是自度气不足以胜之,还是敬而远之为妙。否则,您和她在一起,一定非常辛苦,还落得她丢下一句谢道蕴的话:“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
迎春:我想不出谁会喜欢这个二木头,只好送您一句话:您真有同情心,或者您支配欲太强……
惜春:惜春最象上海人,“阿拉管好自己就行了”,是一个合理自私者。你不能欠我,我也不欠你,凡事都讲个一清二楚。国人一个毛病就是不扫自家门前雪,专管他人瓦上霜。惜春,倒是符合现代道德。您喜欢惜春,也和她有点相像吧。您要和她搞周末夫妻,婚前财产公证,家庭AA制什么的,准行。这样的夫妻关系,简单,实用,内耗少,烦恼也少。但有一条,人的感情若是也按照经济原则来制定,是很可怕的。家庭,毕竟不是一个股份公司。俗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惜春一定飞得最快。你也怪她不得。须知,人不可太贪婪,没有你付出一般,却要求别人付出更多的。须知,有得必有失。
晴雯:唉,我说什么好呢?晴雯就是我们常见的那种“刀子嘴,豆腐心”。没错,她会对您掏心掏肺,一腔忠诚,可是反过来,您得掏空耳朵,准备着盛下一辈子的唠叨。
晴雯总是被当作勇于反抗的典型来表扬,其实晴雯的锋芒,更多针对她的平辈。就像她的话:“同是这屋里的奴才,谁又比谁高贵了去?”生活里的晴雯,在单位和女同事结怨,在家和女邻居结怨,是平常事。更可怕的是,这样善良的女孩子,也会做出凶恶的事。您别光看着勇晴雯病补金雀裘的旖旎风光,您得瞧瞧病中的她抓过一把一丈青冷不防狠狠戳坠儿的手的光景。因为她痛恨坠儿不争气,自甘堕落。这就是晴雯们的危险——她们疾恶如仇,所以相信绝对真理,这会叫她们变得丧失温情。若是赶上文革,她一定是加入批斗老师的队伍,和“反动”父亲断绝关系的主儿。
别看我说晴雯的坏话,我还是表扬您敢选晴雯的好处——您是个温和宽厚的人。晴雯是真人,没有机心,喜怒哀乐皆出于胸臆,心地光明磊落,不懂权奸变诈,不会给人下绊儿。您要能慢慢感化她,还是很不差的,若是娶了袭人,噫,一辈子没指望。
妙玉:我为您难过,真的!您的内心和她一样空虚。妙玉的清高,实为矫情。毛病比黛玉还多,却全没有黛玉的坦荡。维持着贵族的作派,其实早已失落了贵族的精神。她很像《百年孤独》里从小以为自己要当女王菲南达,她的小姑子阿玛兰塔学着她矫揉造作的文法,形容她是“这是那种对自己……都会恶心的女人”(对不起,不好意思打出来,请自阅)。她对那个点犀(上乔下皿,音qiao)的得意,快赶上菲南达的金便盆了。今日的妙玉,定是城市小资,只穿某个品牌的高档时装,喝现磨咖啡,吃哈跟达斯雪糕,看《格调》《挪威的森林》,上网评《花样年华》……和她一起小资并快乐吧!
尤二姐:二姐为人,一言以蔽之:进退无据。进不能抗淫威,退不足以自保。您要是看中了二姐,嘿嘿,您的小见识儿,和贾琏也差不多。这种女人,除了色相,一无所有,一辈子最好也就是只金丝鸟儿,遇上个恩主,能过几天好日子。可是她实在太没有个性,难以令人保持长久的兴趣,色未衰,爱已驰,早晚成一披头散发的小弃妇。无他,自甘堕落的人,命运也不会对她垂怜。
尤三姐:热烈鼓掌中!尤三姐者,红拂女也。知宝玉者,舍黛玉外,惟尤三姐而已矣。黛玉与宝玉有前世之盟,自幼相亲,不足为奇,尤三姐则是风尘中的巨眼。三姐身世不幸,陷于淫窟(她失身于贾珍无可讳言,程高本改动原作,将之变为“烈女”,反而大失三姐性格光彩),二姐自甘沦落,她则肮脏(注:读若kang 3zang3,高亢刚直,强项挣扎之意)之性未改。看她浓妆艳抹,凌辱群丑,红楼中哪一个女子有此胆色。而一旦识定柳相莲,则顿改前行,至情人也,故云:“来自情天,去往情地。”人下坠易而上行难,已在下坠之中而能毅然自拔,真英物也。红楼梦中的男子,也只柳湘莲有英雄气概,配得起三姐,可惜柳湘莲却不是李靖,白白断送了三姐的性命。欣赏三姐的您,亦有几分燕赵之气。
平儿:平儿行事几分似熙凤,内心还是一个袭人。无缘无故捱了打,老太太传话安慰几句,就觉得脸上有了荣光。可喜者,灵气尚存,机心不重,良知未泯。选择平儿的你,是个快乐的凡人。张爱玲说的,世间总有角落容得下一对平凡的夫妻。
香菱:香菱是个小迷糊,楚楚可怜。你很有怜香惜玉之心,那就好好爱护她吧。只怕喜欢香菱的人,多少有几分滥情,无他,性格比较软弱,就缺少原则性,容易犯无心之失。
夏金桂:前面都是先写好的,这一段专为喵喵兄而写^_^因为我初未料到尚有人喜欢夏金桂,其实仔细一想,金桂者,女中曹操,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也。才无一定之规,妙在运用得宜,甲之砒霜,乙之良药。聊斋《云萝公主》中,败家子可弃饮博无度,他老婆敢操着刀子追杀,最后硬是把浪子箍回正路,什么悍妇,直是能臣嘛。薛蟠这个“呆霸王”,无人能降,竟给夏金桂收拾得服服帖帖,能不佩服吗?惜乎夏金桂的精力不在整肃朝纲,乃在铲除异己——唉,中国人的劣根性。只是喵喵兄人中龙凤,不需要有个夏金桂来糟蹋吧^_^
偶想娶宝琴,可惜没有提到,只好找傻大姐了。
作者:
Dennischeng
时间:
2003-12-14 21:55
我选湘云,爱谁谁。
作者:
yuhai
时间:
2003-12-14 22:11
Travelsky, 看来你有红楼百宝箱. 啥都有.
看了你的回贴, 暗自庆幸自己不象宝钗, 否则, 再过十年, 不是郁闷,就是得离婚了.
作者:
灵鼠姐姐
时间:
2003-12-14 22:46
TRAVELSKY,
真的谢谢你转帖了这么好的文章,让我对<红楼梦>里的人物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看了这些帖文, 我现在也非常欣赏宝琴了.看原著的时候,真的没有发现她有那么好,经专家一分析人物,觉得宝琴确实完美.
我觉得宝钗并没你讲的那么不可爱,其实我觉得她比黛玉有更多可取之处。
读大学的时候,我非常喜欢黛玉,其实是有点借物自怜。毕业后,在单位遇到一个姐姐,性格简直就象宝钗。在单位里人人喜欢她,我们象姐妹一样非常亲密。她对我性格影响很大,从此以后,我就改变了对宝钗的看法。
其实在我们现在这个社会里,黛玉的性格是不被肯定的,因为好的情商比才智更重要。宝钗的才情可能逊色于黛玉,但情商却远高于黛玉。
我喜欢红楼梦,觉得她带给我们对现实生活中人际关系的启发非常大。书中蕴涵的智慧/人生哲理/人际关系技巧等让人回味无穷。
但我又不喜欢红楼梦,因为我讨厌大观园,讨厌大观园的那种社会状况和人际关系氛围,让人窒息。
可是如果没有大观园会有红楼梦吗? :p
作者:
幸福饼
时间:
2003-12-14 22:58
"但是你的名字虽然与红楼有渊源,但拗口之余还略带色情,总让人产生扫黄打非之不好的联想,不如让算命的老鼠和笨猪帮你算一挂如何?相比来说,偶更羡慕你的号码。"
travelsky, 你的想像力倒系不错,呵呵。都系曹雪芹惹的祸。
不过这算命的神婆俺系不敢招惹滴,嘿嘿。饶了俺吧,您呐。
作者:
Travelsky
时间:
2003-12-15 00:11
宝琴完美,但不真实;黛玉真实,但不完美;湘云真实又完美,但不现实;宝钗既不真实,也不完美,但是很现实,所以还是宝钗如愿以偿。从爱情角力上讲,也许是宝钗胜利了,但是获得的无爱的爱情和一无所有又有什么区别呢?从这个意义上讲,宝钗从胜利者沦为了失败者,而黛玉虽然香魂已逝,但是她最后说的:“宝玉,你好......”区区四个字,足以拥有让宝玉悔恨一辈子的杀伤力。
胜利,失败,谁始,谁终,不过是偶们凡人看神仙的眼光,想必曹公想告诉世人的应该是“色极而空”的道理吧。
作者:
Travelsky
时间:
2003-12-15 00:55
好文一篇,不知汝等有否耐心
作者: 城市印象派 发表日期: 2003-11-10 20:37:39 返回《红楼阁》 快速返回
贾府中有两个"没王法"的,一个是鼎鼎大名的焦大,恨不得当着千二百人的面,"胡沁"主子的不正当男女关系。还有一个是贾链的心腹小厮兴儿,在尤二姐、尤三姐面前借着酒劲儿把贾府的姐儿、妹儿、奶奶一通解读,于是好。"大菩萨"、"二木头"、"玫瑰花"、"风大了吹倒了姓林的"、"气暖了吹化姓薛的"……兴儿的话可以说是对"冷子兴演说荣国府"的继续、补充、发展,兴儿的话也比冷子兴有"民间味",听来让人喷饭。
"还有一位姨太太的女儿,姓薛名什么宝钗,竟是从雪堆里出来的。"
兴儿虽是贾链的心腹小厮,群芳争研的大观园内帏却还是他的禁地,所以提起宝钗他只能说"姓薛名什么宝钗"。比不得对他的主子奶奶王熙凤那样知里知外,大概凤姐肚子里有几根蛔虫他都能诌它一诌。这样看,宝钗冰肌玉骨的雪身是摆在脸上,让人一目了然。《红楼梦》中宝钗的意象便是雪。
她住的蘅芜苑"雪洞一般",石兄怀她是"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及至"秋爽斋偶结海棠社蘅芜苑夜拟菊花题"一回,六首咏海棠的诗几乎首首里都有以冰雪为意象暗写宝钗的诗句。"雪为肌骨易消魂","出浴太真冰为影","秋阴捧出何方雪"…… 简直雪崩了,满眼都是雪。
借"雪"看宝钗,切中肯綮也。
二
贾王史薛四大家族中最先衰败的是薛家,"薛公子幼年丧父",薛家便只剩下一对孤儿加一个寡母。虽还有"百万之富",也是等着薛蟠坐吃山空。
在那个时代,光有钱还没能万能,有钱是"不着急,也没办法"。薛蟠两次人命案都不得不仰仗贾家和王家的势力来消祸。夏金桂说得好"谁还不知道你薛家有钱,行动拿钱垫人,又有好亲戚挟制着别人"。可是一点都没落。
对于"雪"来说,"化"即意味着死亡,为了阻止这"化势",薛家合家老小踏上了北上的征途。
贾家的希望在贾宝玉身上,薛家的希望则在薛宝钗身上。
不知薛姨妈是不是狠了一下心,也要送女儿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以攀个皇亲国戚当当。说得好听"近因上崇诗尚礼,征采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聘选妃嫔外,凡仕官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其实要把"肌骨莹润,举止娴雅"的薛宝钗怎么折腾,还难说。
就是不知怎么搞的,大美人、大才女薛宝钗落选了,一落落到了大观园,宝儿爷成了薛家的一根救命稻草。
金鸳鸯说:"我这一辈子莫说是'宝玉',便是'宝金'、'宝银'、'宝天王'、'宝皇帝'横竖不嫁人就完了。"
薛宝钗正好相反,没嫁成"宝皇帝"便想着嫁"宝玉",也不算下嫁就是的了。
三
且说石兄"因见众石俱得补天,独自己无材不堪入选,遂自怨自叹,日夜悲号惭愧",正巧茫茫大士、渺渺真人云游至此,石兄千求万要,想两仙人携他到红尘潇洒走一回。仙人答应了,于是好"一段离合悲欢炎凉世态的故事"由此而来。
即答应了石兄给他一个红尘经历,茫茫、渺渺便不能开空头支票。言及贾宝玉"衔玉而生"时,脂批云"石兄有了着落",两仙人果真把石兄送到了"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族,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这还不算,贾宝玉和薛宝钗比通灵,莺儿笑道:"是个癞头和尚送的,他说必须錾在金器上--"癞头和尚?不是茫茫大士还会是谁?原来宝玉和宝钗的"金石良缘"是他个老秃做的好事。
就此看,宝钗落选是必然,首先一个,"宝皇帝"没有衔玉而生,她不是很听命"金玉良缘"吗?人家没有玉,你有什么办法。其次,即使"宝皇帝"有玉,只要皇帝看不上她,她吃了豹子胆,再借个胆子给她,她也不敢死揪着"金玉良缘"不放!
"金玉良缘"其实就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
借住梨香院后不久,薛姨妈就放出风来"我们家宝钗是有金的"。这话如同是一粒孕育着宝钗将成为宝二奶奶之事实的种子,借着一块"金玉良缘"的沃土深深扎根到贾府上上下下的人心中。
依照薛宝钗的性子,她对自己娘那一干人等极力肯定的"金玉良缘"是绝对的服从,虽然莺儿欲泄露癞头和尚的话时,她嗔她多事;虽然薛姨妈在贾母面前提"金玉良缘"时她总是无趣地走开,虽然贾宝玉打着梦的幌子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她还是咬定宝玉不放松,"嫁"就一个字。
客观点儿说,宝玉对宝钗不是无动于衷,宝钗对宝玉也很有心有肺。在黛玉和宝钗之间,宝玉有一个徘徊选择的过程。宝钗对宝玉感情的逐渐滚热也使"金玉良缘"不再只是一句空洞的理论,毕竟有一方在"爱"。
同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红楼梦》中有好几对可以拿来与宝玉宝钗的婚姻做比较。迎春之于孙绍祖是一场纯粹的金钱交易。"你别和我充夫人娘子,你老子使了我五千银子,把你准折卖给我的!"这样的婚姻悲剧,只能使我悲而不能让我叹,总之,痛苦,迎春一个人承当。她直了喉咙一嗓子:"我不信我的命就这么不好!"说"不信"只是言语中发狠,到头来她贾迎春不相信命运谁相信?
另一对是薛蟠和夏金桂,无巧不巧一对这样的活宝聚了头。一个一门心思声色犬马;另一个千方百计尊荣养富,还要"炸焦骨头下酒"--我真是开眼界了!薛蟠又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三不知地把陪房丫头给摸上了";夏金桂连香菱都容不得,生出"宋太祖灭南唐之意",非除之而后快……薛蟠和夏金桂配成了夫妻简直就是用两个原本分置的闹剧舞台拼成了一张颠鸾倒凤的喜床--更加龌龊不堪,让人一看就要担心着下一个不幸的将是谁,以及这两个活宝什么时候能歇一歇。
宝玉与宝钗的婚姻的韵味却大大超过了以上两者,宝钗与宝玉之间有一个相当漫长以至充分的情感纠缠阶段。
要说迎春、孙绍诅,薛蟠、夏金桂之间的婚姻如何单调乏味,那是因为他们之间没有健康婚姻所应具有的内在感情因素。要说宝钗宝玉之间这段近乎反动的"金玉良缘"如何演绎得这样耐人寻味,那便是宝钗对宝玉有了感情--"宿孽总因情"也。
宝钗对宝玉可以说是日久生情,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宝钗得以接触的异性又极有限,到了相应的年龄,不痴情也怀春。宝玉的外表、才气也足以打动芳心。他虽有点儿痴,却是情痴而非智痴,这种人还是讨人爱的。贾赦老说得好:"自古嫦娥爱少年……多半是看上宝玉了。"
大观园中对宝玉存爱慕之心的岂止黛钗?晴雯、鸳鸯、以至尼姑妙玉……
"金玉良缘"获得 "情"的支援,真真应了那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倘若宝钗宝玉之间没有感情的纠葛,而是要赤裸裸地赶鸭子上架,强配鸳鸯,那么"木石前缘"胜"金玉良缘"胜得都不壮观,那么《红楼梦》失色肯定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四
既然宝钗对宝玉有爱那就让我们来耐心看看。"化雪袭人"的奥义也由此可知。
宝玉挨了老子的毒打,脂胭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批了一段话:"严酷其刑以教子,不情之中十分用情……"
这话可以说是脂胭斋老头点评《红楼梦》的情感落脚点。脂胭斋是《红楼梦》中"宝钗式爱"的书外呼应。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对"不如趁今日一发勒死了,以绝将来之患"的严父之爱还点一下认同、赞许的头。
"宝钗式爱"是什么?说白了是将生活上的关心和对生命的关怀简单地且带点儿自负地划一个等号;以自身的价值标准(落后的,反动的)要求别人,从而将只能产生在自己价值体系中的幸福感也幻想到价值站位完全不同的那人身上。
薛宝钗一直劝宝玉读四书五经,因为什么?因为她爱宝玉,她希望宝玉金榜提名、长安观花。有了功名下半辈子的吃穿用度不愁自不必说,贾府也将因此而继续发扬光大。至于她嘛?宝二奶奶的位置也坐得更货真价实、风光无限些。
及至宝玉身边"宝钗式爱"的始作俑者、集大成者花袭人,"宝钗式爱"便被演绎得更淋漓尽致。
有袭人在,宝玉肯定不会冻着、饿着,甚至不会饭后存着食。王夫人夸得好:"你们哪知道袭人那孩子的好处?比我的宝玉强十倍!宝玉果然有造化的能够得她长长远远的伏侍一辈子也就罢了!"
正是因为有了花袭人,怡红院这处理想国最终才会被里应外合地攻破。死了晴雯,出家了耶律雄奴,四儿也惨,"她家的叫来,领出去配人"。贾母说王夫人"老实",其实她害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
怡红院被一通扫荡,大观园被查抄,花袭人不用再担心宝玉会有"不才之事"了--她早跟宝玉"不才"过!奸喊捉奸,妙!
宝玉被鞭笞后,宝钗和袭人各说了句近乎一模一样的话。"但凡听我一句话。"(袭人),"听人一句话。"(宝钗)。是啊,早点儿听她们两位大贤大德之人的话……退一步讲,早点儿没听,只要以后听了,宝玉岂止不会被老子毒打,连"正果"都修成了。
谁修成了正果?甄宝玉!
五
凭最简单的物理知识我们就会知道,雪化是要吸取外部的热量的,所以化雪的天比降雪的天冷好多。
薛宝钗是封建礼教的硕果兼殉葬品,对现实的绝对服从、听命以至固步自封决定了她这雪必然要化掉。可问题没这么简单,临死的总要找个垫背的。贾宝玉便是她为自己寻找的以提供"化"--死亡--的热量的对象。
她还打着"爱"的大旗,更让宝玉防不胜防,贾宝玉可不是被她吸去了大半条命!罗兰夫人曾说:自由,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以行。我套用一下:爱!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以行。在和平安全的环境中贾宝玉不需要担心什么大刀、长矛,他绝对不会有生命安全的问题,他的生活也无须为任何物资操心。然而另一方面的威胁却也因此而生。对于叛逆,最难突围的一重罗网也是最具杀伤力的一锏便是"宝钗式爱"。
"行尸走肉"在存在层次上还算有口气,但在意义层次上却怎么看也不见活气!熟悉中国传统的人都应知道我们对精魂傲骨之畏远远超过了对行尸走肉的忧,贾政发了狠要把宝玉这个叛逆的种子给勒死给打死;贾母、王夫人、薛宝钗、袭人一心想着把宝玉回炉重造,以成正果……
这是我们的悲哀。
六
有人经常开这样的玩笑:找情人要找黛玉那种,讨老婆要讨薛宝钗式的。这我懂!林妹妹有情调,只是身子弱了点儿,当情人真真适合,保准浪漫、激情双丰收。薛宝钗看来是有帮夫运,枕边风也肯定吹得醍醐灌顶,往往能挽成功男人们于失足边缘,壮实丰满的身体也"可持续利用"。
可情人黛玉、老婆宝钗的前提是你必须和宝钗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放到《红楼梦》中,你只能是贾政、贾雨村、贾兰(我可是尽量选好的)式的人物,而万万不能像宝玉一样骨子里有叛逆情结,不然你就做好被你的"薛宝钗夫人"给"吸"凉了,"吸"干了的准备吧!
七
看宝钗真是不得不捉住她丰美的身体多看上几眼。
《红楼梦》中林黛玉和薛宝钗在情和欲方面的分工是很明确的。林妹妹神仙妃子下凡,脱俗得一星子尘灰都不沾,质本洁来还洁去。而宝钗?浑身埋满了"欲诱饵",谁稍不留神,就会上钩。她的钓法且大有姜太公直钩垂钓之风,愿者上钩--她总是那样的坦然,似乎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在钓别人,境界恍然比太公还高。
责备女人不守妇道,常常会用一个词:水性杨花。看得出来曹雪芹在写薛宝钗这个正统榜样人物时有意在这方面做了文章。薛宝钗做为榜样肯定不"水性"非"杨花"。
为了保持她正统的汁味,又不露声色地顺手一击,曹雪芹为她这个女人选择了特殊的存在样式--雪。雪依旧还是水,"女人是水做的骨肉",再怎么说也还是"水性"。
女人不是非要像多姑娘儿那样"美貌异常,轻浮无比"且"天生的奇趣,一经男子挨身,便觉遍身筋骨瘫软,使男子如卧绵上"才能成为"诱惑中的诱惑"。冰美人薛宝钗"珍重芳姿昼掩门"--多尊重--却"淡极始知花更艳"。大智若愚,大巧若拙,薛宝钗是大贤大德……
薛宝钗脑子里究竟想的什么一直是我心中的一个迷,她一直把"不能够移了性情"挂在嘴边上倒是真的。这不得不让人要考察考察她的"性情",谨防口不应心。
"滴翠亭杨妃戏彩蝶埋香冢飞燕泣残红"一回,薛宝钗不仅用金蝉脱壳陷无辜的黛玉于不仁不义之地。那段心理活动更有点儿"泄露天机"的味道。小红和坠儿的谈话怎么也听不出"奸淫狗盗"来,偏偏她那么认为了,若不是她的心里有某种预备。恐怕她反应出"奸淫狗盗"来的速度不会有那么快!
"好个千金小姐!好个不出闺的女孩儿!满嘴说的是什么?" 她可是这样责备黛玉来着,黛玉不过是几句诗:"良晨美景奈何天","纱窗没有红娘报"。她却对"从古至今的那些奸淫狗盗"的人那样痛心疾首,那样"心有灵犀"--小红和贾芸传了块帕子,她便知道人家奸淫狗盗。事实上贾芸和小红并不是什么奸淫狗盗,人家是一见钟情,是自由恋爱。
在贾府里宝钗处处显露其大度能容,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但她的骨子里却是刻薄不让黛玉,"薛蘅芜讽和螃蟹咏"中她一反风格地来了一首讽刺诗:"桂霭桐阴坐举觞,长安涎口盼重阳。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余禾黍香。"众人看毕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些小题目原要寓大意才算是大才,只是讽刺世人太毒了些。"
我不是认为薛宝钗没有权利刻薄别人,我只是认为按照薛宝钗一贯的风格她这么"毒"地讽刺未免有些滑稽,不是把她平时那些给别人的恩惠的老底、真面目全给交代了?
薛宝钗的内心都被扭曲成麻花了。
八
薛宝钗只剩下那丰美的身子"可爱",她也是被害成这样的就是的了。贾元春出来省亲说的第一句梯己的话便是"当日既送我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若不是实在被折腾得吃不消了恐怕元春是不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元春和宝钗在某中程度上是一类人,我总在想倘若薛宝钗当日也被选中,遭了罪后,她是不是也能像元春一样有这么一丁点儿觉悟,还是"胳膊只折在袖子里",牙被打掉了,往肚子里咽……
我总在想……
作者:
灵鼠姐姐
时间:
2003-12-15 01:45
travelsky,
你真是大智若愚,你那个喝醉酒的"老兄"不过换了件香艳的马夹而已.
觉得你真的令人佩服,才智和人品.有你这样的好朋友,非常开心.
希望世上你这样坦荡豁达的男子汉多一些.
言归正转,看你帖了这么多批判宝钗的帖子,和你争鸣一下,补充另一只眼看宝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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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讲坛:漫话宝、黛、钗
(李希凡、张庆善、孙玉明)
宝钗和黛玉,实际上宝钗,当时是严格地按照当时封建社会那种规范,也就是咱们所说的社会道德标准这类的东西来为人处世的。她性格上是真正想争取做一个封建淑女的典范,这是她个人的性格。那么她感情上必然是深藏不露的,她不会像林黛玉那样哭。林黛玉本来就爱哭,没事还要哭呢,何况有了事。从这个地方也表现了,两个人对贾宝玉那种深深的感情。而薛宝钗是欲言又止,说出了一半然后噎住了一半,没说出来。林黛玉呢,就是通过她的形象,从眼睛来展示了她对宝玉的这种感情。所以这个情节恰恰证明了,两个人都是深爱着贾宝玉的。只是个人性格的差异,导致了她们行为举止上的差异而已。从感情的成分来说,不能说哪一个虚伪。薛宝钗也不是虚伪的,也是真的,她只不过是用社会的,世俗的那种规范性的东西,人类达成共识的东西,来掩饰自己的感情。这样如果作为一个社会中的人,群体中的一员来说,从社会道德标准来说,有什么不好?
第一,不管是宝钗也好,黛玉也好,都有爱的权利。而且说林黛玉爱贾宝玉,不一定说,薛宝钗就不爱贾宝玉。那么这一点是肯定的,说到这个具体情节,我倒觉得是一个什么问题。就像你刚才讲到的,一个是性格的问题,一个是观念的问题。我们在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别忘了他们生活的那个时代。今天男女青年谈恋爱,在大街上都可以搂搂抱抱,在那个时代他不行。不要说爱,你表示点意思都不允许。因此呢,他们在表达爱情问题上的时候,含蓄,或者说到他遵守一种礼教。有的时候呢,也只能这么表现。薛宝钗呢,她说了一半话,里面还有很多意思。那林黛玉呢,当然她的思想性格和薛宝钗不一样,就像孙先生讲的,这回打成这个样子,她不更哭嘛,眼睛都哭肿了。当然作者在表现这个问题上,还是有区别的。黛玉对宝玉的关心对宝玉的爱,在某些方面可能更纯、更深。她不像宝钗,刚才讲宝钗有爱的权利,但宝钗在很多问题考虑的时候,可能会在某些方面,受到世俗的、家庭的、封建礼教很多东西的约束。
主持人:就比如说,她有没有在潜意识当中,早在设计自己将来要去当这个宝二奶奶?她对宝玉的爱,有没有可能有这种潜在的功利的东西?这个让人们觉得好像不如林黛玉对贾宝玉的爱更纯?
张庆善:这个我倒觉得,人们谈到薛宝钗当不当宝二奶奶的问题的时候,我接我刚才的话,我觉得薛宝钗当宝二奶奶,也不是说不可以。在《红楼梦》当中,在贾府选择宝玉的对象或者是妻子的时候,这对他们贾府来讲是件非常重大的事情,当然决策者是贾母。但恰恰在曹雪芹所写的前80回当中,贾母没有明确的表示过她选择谁。当然我们可以讨论很多细节,比如说给薛宝钗过生日和林黛玉不一样,送的礼物贾宝玉和薛宝钗一样。元春什么态度,都可以这样分析。但是贾母没有明确谈到这个问题,但这个确实是贾府当中的一件大事。如果薛宝钗和林黛玉相比较的话,她确实是有些问题,比如说性格上,薛宝钗更惹人喜欢,更世故一些。从身体上,薛宝钗更健康,从家庭背景上来讲,薛家是四大家族之一。那么从这些方面来考虑的话,贾府选择了薛宝钗,也无可非议。但问题是我们在理解作品的时候,不能这样讲。因为作者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给我们设计了一个东西,一个是金玉良缘,一个是木石前盟。“木石前盟”,这是早就定下来的事情,这不是人间人的所为。但是恰恰上天安排的事情实现不了。那么金玉良缘,这是后来人世间安排的事情,当然这都是些象征性艺术上的东西。有人说,薛家成心造假弄了一个金锁。我觉得那样理解也不对,你要说薛家造假弄个金锁的话,贾宝玉的那个玉哪儿来的?这就是象征性艺术上的一些表现手法,我觉得呢,我们只能从作者,他的一些创作意图上去理解,宝玉、黛玉、宝钗之间的三者关系。当然我们今天讲,宝钗她是一种婚姻的悲剧,其实她的悲剧也是值得同情的。大家不要忘记薛宝钗,也是金陵十二钗当中的人物,也是一个悲性的人物,也是一个值得同情的美好生命。所以呢,我们对薛宝钗也不要太苛刻了。
作者:
Travelsky
时间:
2003-12-15 02:14
咳,笨笨,不必如此,那位仁兄是一时糊涂,说的话很过分,不要往心里去。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一笑嫣然,古今多少事,豆腐笑坛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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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薛家成心造假弄了一个金锁
这么说当然有点过分。
但是既然薛宝钗是合乎当时世俗道德规范的产物,那么在楼下的老一辈的红学家眼中,宝钗的举手投足,言行举止,自然符合他们他们的审美观念和价值取向;就象黛玉叛逆的形象符合偶的审美一样的合乎情理。
黛玉以现在的眼光来看,既小资(喜欢抚琴赏曲),又新潮(流行对诗就拿了个诗魁),既叛逆(不劝宝玉学经济文章,去参加高考),又愤青(极端敏感,都以为在影射自己,嘴上谁也不服,心里谁也看不上)正好符合偶眼中的道德规范,所以偶取黛弃钗也是合乎偶的情理。
如此说来,倒也能各自自圆其说,老少皆宜,各取所需,这也许就是红楼流传至今的魅力所在吧。
作者:
魔女坏坏
时间:
2003-12-18 17:15
可叹黛玉枉费了一世的心, 她爱了那个博爱而多情的宝玉, 就注定了与她唯美与专情的相悖。所以她会感伤: 他年葬侬知是谁? 她会害怕: 明媚鲜研能几时, 一朝飘泊难寻觅。她的宿命决定了她质本洁来还洁去。坏坏从来就觉得黛玉不曾嫁给宝玉,对黛玉而言是件喜事而非悲剧。那个恨不得天下所有的女人的眼泪单葬他的宝玉,即使如愿娶了天颜仙貌的林妹妹,也不会冷落知冷暖的花袭人等等大大小小女儿们。 届时的黛玉,痴将成恨,生不如死。
作者:
Dennischeng
时间:
2003-12-20 22:27
打字太累,不想多说。
庚辰本第12回在提及那件“两面皆可照人”的镜子处,有两条批语云:
1.凡看书人从此细心体贴,方许你看,否则此书哭矣;
2.此书表里皆有喻也。
关于风月宝鉴的故事:
贾代儒夫妇见孙子死了,大骂道士:“是何妖镜!若不早毁此物,遗害于世不小。”遂命架火来烧,只听镜内哭道:
“谁叫你们瞧正面了!你们自己以假为真,何苦来烧我!”
正哭着,只见那跛足道人从外跑来,喊道:“谁毁‘风月鉴’,吾来救也!”说着,直入中堂,抢入手内,飘然去了。
作者:
甑士隐
时间:
2003-12-27 02:57
在《红楼梦》中第一个有名有姓出场的就是偶甑士隐。
偶从未涉足贾府,也未见过怡红大公子!
那么,为什么偶要出现在书中的第一章呐?
作者:
泠
时间:
2003-12-27 03:39
假作真来真亦假,真事隐去?艺术?生活? :confused: :confused: :confused:
作者:
smilemother
时间:
2003-12-27 21:57
甄士隐,Rimio二位: HAPPY NEW YEAR!
作者:
shr
时间:
2003-12-27 23:09
甑士隐
Member
Member # 217
在《红楼梦》中第一个有名有姓出场的就是偶甑士隐。
“甑士隐”先生快走,怡红公子来了要罚你读300遍《红楼梦》了,那可不妙。甄士隐老先生也会有意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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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风引到大罗天,月地云阶拜洞仙。
共道人间惆怅事,不知今夕是何年。
作者:
幸福饼
时间:
2003-12-27 23:56
呵呵呵呵。。。
他系个“真事隐”,说滴话哪能当真?
三百遍红楼,俺怕他成读红楼“真系瘾”,疯疯癫癫滴怪吓人滴。
不可思议你别忙着张罗别人读,你滴一百遍还欠着俺滴哩 wink !
作者:
Dennischeng
时间:
2003-12-29 12:57
作者确实是个事儿b。白痴一个!
这等阳春白雪,岂是下里巴人可以品味出滋味的?
我们皆蠢物,在这里谈论一部旷世奇书,徒然贻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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