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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八千里路云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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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ewelries
时间:
2004-3-5 07:31
标题:
八千里路云和月
(1)
20040305
又是不眠之夜。都懒得看天色发白了。只知道再过半个时辰,鸟又开始叫了。
镜子里的人,灰色的脸,比脸还要灰的眼圈,比眼圈还要灰的心情。唯一鲜亮的色彩,是眼底逐日聚集的红丝,白日见了人,一副苦大愁深的样子。
不知道怎么搞的,虐待自己成了习惯,好象当时哭着喊着,求神拜佛要移民的不是我。倒好似被流放至苦寒之地的苏武,一样的不快乐,一样的不屈。
前一阵子偶尔到餐馆打打牙祭,碰到一桌某省老乡。因为是中餐馆,除了我和朋友,并无其他客人,满耳是放肆的乡音,满眼是酒酣眼热后赤红的豪壮。我被感染着,并被感动着。拙朴铿锵的音调,交杯换盏的热闹里,恍如置身该省小镇的酒肆,混忘却是在异地他乡。
又想起我家乡。一个人出门几年了,先是忙着读书顾不上回,接着忙求职。林林总总的事,做不完,回家的事就耽搁下了。一直隔海望着,近来更怕麻烦了。现在回头看看,移民路,八千里,云和月,恍如隔世。
1997年9月
表妹刚刚17,吵着出国有大半年了。好象出了国就能逃往生天。据说表妹的想法是在一个秋天的午后,一个人蹲在操场上用一根草棍划圈圈时形成的。那天,风和日丽,我那不学无术的表妹,孤单地蹲在他正就读的中专的操场上,身边是人生鼎沸,鸡飞狗跳,一瞬间,她忽如醍醐灌顶,觉得如此在一个二流中专虚度光阴简直无异于谋杀青春,就痛下决心要好好读书了。鉴于高考失败已是既成事实,阿姨和姨父想起留洋这条路来。
时值国内出国热方兴未艾,出国人员的队伍正向年轻化发展,出国目的正向盲目化发展,出国中介机构正向无序化发展。姨父事业如日中天,又想起祖上也曾出过留洋的博士,对儿子突如其来的远大理想不及细究根源,就忙不及地实施操作。
办留学的中介找好了,目标国家也选定了—美国。用佟先生(挂职教委,专职开办私立学校,兼职倒卖人口—留学中介)的话讲,“去咱就去‘美鬼’,人家多发达啊。就咱这家庭条件,总不能去牙买加吧!”我当时刚刚走出大学校门,对社会还没有深刻的认识,对单位里森严的等级制度极度反感,自觉永无出头之日。姨父念及我懂几句鸟语,找我来商量。于是就一起去了佟先生的家里。佟先生住在我家不远的一个小区,是跃层(我们那儿俗称楼中楼,听着挺腐败的)的房子。经过一番侃谈,佟先生提议让我把表妹“扶上驴,送一程”, 两个人一起走,除了生活上有个照应,还指望我这个懂鸟语的大学生能替表妹把把人生的方向。姨父做领导好多年,对人的思想工作还是有一套的。他早看出我已心动,就劝我不如行动。
当时我正在热恋之中,虽然尚未谈婚论嫁,但青梅竹马的恋人在我心目中尚有崇高地位。于是和盘托出我的心思,对方一反往日的百依百顺,咬紧了牙关不说一个“肯”字。在江姐般的坚定面前,我意识到如果我执意出走,分手是必然的结局。那一场谈判下来,我觉得眼睛都快哭瞎了,想到失去爱情,心痛欲裂。所以,就满心惭愧地辞了姨父的好意。是爱情留住了我,也许是对爱情的不确定留住了我—如果是后者,现在不确定变成了确定,我尚未后悔,应算万幸。
半年之后,表妹一个人上路了。而我不久就心安理得地嫁了人。
2000年底
结婚后昏天黑地地幸福了一阵子,生活乏善足陈。单位仍然等级森严,我仍然极度反感。但是不知不觉成了等级中的一个层次。 有半年多的时间,我和老公每个周末都提前溜出各自的单位,逛街,吃饭,打宝龄,看电影。然后,腻了这些,又试过泡吧,玩泥,唱歌,打牌。我终于学会了在单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同志们开始埋怨我太没脾气了。朋友是几乎固定的圈子,从一个饭馆吃到另外一家,成了聚会的主要内容。
接近年底的一个夜晚,周四。老公全神贯注地看足球之夜,一副“请勿打扰”的模样。我无聊地捣了一会蛋,不外乎乘其不备偷换频道之类的伎俩。老公免战牌高挂,索性披了衣服,开了客厅的电视。我无聊地换了几个频道,关了电视,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来到镜子前,咿,镜子里阿姨是谁?四十几岁的黄脸婆模样,穿着和我一样的睡衣,满屋子找电视遥控器,想着把频道换了,就不让他看足球。忽然一惊,睁开眼,客厅里传出张健和黄健翔惺惺相惜的一唱一和。原来,20年后我是那个模样,仍然住在这所不大不小的房子,仍然做鸡肋一般的一份工,仍然没追求地和老公捣蛋,给他出难题。不,我惊出一身冷汗。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种躺在床上就能看清楚的未来,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我激动而绝望地想。出国,这个念头一旦模模糊糊地出现,就忽然一下子清晰起来。原来它一直在内心的一个角落,如今被我翻腾起来,再也压不下去了。
老公看好了足球,心满意足地钻进温暖的被窝,黑暗中看到我闪亮如狼的目光,吓得手脚发凉。于是彻夜长谈,终于达成共识。东方发白时,借着熹微晨光,老公望着我的眼睛说“你记得我结婚前跟你说的话吗?我说我这辈子一定要让你高兴,现在你说想出国,如果出国能让你高兴,我全力支持你。”老公严肃的表情,真挚的语气,让我铭记至今,终生难忘。
当时的想法特简单,就想换个活法,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说出来不怕人笑话,长到20几岁,我离家超过50KM的日子满打满算不超过180天,读大学在城市的另一端,因为夜里想家,因为妈妈不放心,也退了宿舍走读了。结婚之前的订婚仪式上妈妈满脸歉意地对婆婆说“对不起,亲家,孩子我没培养好,不会针黹,做饭也不在行。以后就交给你了,您还要多担待啊。”就这样我稀里糊涂被转交到夫家。不知是公婆听了妈妈的话对我持家能力彻底失望,还是听出妈妈心疼我的弦外之音,婚后我和老公虽然有自己的房子,却没有独立开伙,几年了我没下过厨房。对社会,我更谈不上闯荡。从校门直接走入机关的大门,甚至没有经过正规的筛选和考试。一位阿姨把我送到人事部门,办理了档案手续,我就从一个学生变成了有单位的人了。
作者:
Jewelries
时间:
2004-3-5 07:37
抱歉,昏头之中弄错表妹性别。文中有一处‘儿子“应为”女儿“。
大伙凑和看,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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