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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头轶事(第3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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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ivefree
时间:
2007-1-26 21:47
标题:
猪头轶事(第3稿)
引子: 名字
朱德,朱德的朱,朱德的德,就是我的名字。这么介绍自己的名字,是因为,我一向以为记住别人的姓名,是对他人的基本尊重,而我的名字,恰好和那个曾经在中国显赫一时的人物相同。相信这样一说,您也就不会那么容易忘了我,这个故事主人公,的名字。
大凡一个人与他人重名,多半是长辈们命名时的无心之举。
例如,还在我上小学时,班上同学里就有两个张影。我可以确认的是,这两个张影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这一点,只要你稍稍观察一下她们俩高矮胖瘦的外形,就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另一方面,我猜想,她们各自的父母也不可能有什么约定,否则的话,她俩应该一个叫张大影,另一个叫张小影。或者,他们也曾作过什么协商,但最终没能达成一致,可惜的是,这一点,现在我已经无从考证。
于是大伙儿,包括老师们,只好按照她们年龄的区别,其实是月份的区别,一个喊大张影,一个叫小张影。然后,书面上呢,则有人把她们分别写成张影1和张影2,也有英文好的,当然,也可能是拼音好的,会把她们记成张影A和张影B。在我看来,这事也展示了不少普普通通的小孩子以及老师们的智慧,创造出种种有趣的方法把两个同名同姓的人,区分开来。
更有趣的是,这俩,从来就是一对冤家,每每见面就会斗嘴个不停,从来没有因为彼此同名而变得亲近。从这事看来,有另一个人和自己同名,多半,给人带来的是麻烦而不是乐趣。
不过,我的名字,显然和她们的情形有些不同。在我出世时,朱德这个名字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而我那时,只能确定,自己将随父亲姓朱,名,则还未定。而我的父亲,也是个知书达理之人,时至今日,他老人家给我写家书都还是用毛笔,由上往下、从右向左,徐徐写来。
这样想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分析,最终,朱德成为了我的名字,或者说,我和朱德的重名,应该是一件有预谋的事情。
而这样的预谋,自打我能明一点点事理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困扰我了。比如说,每当我在饭桌上狼吞虎咽时,母亲就会提到,还在我呀呀学语的时候,每次广播里的播音员讲述红军的伟大事迹,只要提到总司令的名字,我就也会跟着啊啊地叫上两声,然后朝饭桌爬、或者是跑过来。
虽然后来,我终于明白了这世上还有好多人的名字也叫朱德,但是,只要一听到广播里提到朱德,我总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似乎也高大了几分。现在看来,YY,原来也可以是一种本能。
但是当时,显然我并不这样以为,反而猜想,因为父亲姓朱,所以没有办法把我的名字定成毛某或是毛某某,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由此看来,父亲还是指望着我长大以后,也能出人头地,做个什么显赫的人物,例如,总司令。
更糟糕的是,每每当我向父母追问,为何要给自己取一个这样的名字,父母却总是含笑不语,而且对于我自己的猜想,也是不置可否。
于是我只好愈发坚定了自己的看法,改追着父母要求给弄顶解放军的帽子戴着,司令也得有点司令的样子么。
不过,那时候的军帽,可远不如现在的帽子这样款式丰富花样繁多,一律是墨绿色,布料也只有单薄的一层,除了前面凸出的舌形的帽沿,硬硬的,还算板正以外,四周总是松松垮垮。因此戴上去后,总有好些皱褶。说到这里,有些八十或九十年代的朋友,如果实在是想象不出这个帽子应该是个啥样子,我只好建议你去股沟一下雷锋同志的照片。Anyway,戴上这个帽子以后,你也就会多了一项任务,时不时地,你需要拿下来修整一下帽子的外形,以使自己看上端正些, 而不会松松垮垮地像个反面人物。还有些孩子呢,则想到了另一个法子,那就是找来些硬纸板,剪成细细的长条,沿帽沿内侧垫上一圈,如此这般,可以将帽子撑起并保持帽形长久不变。但是,这又带来另外一个问题,那会儿,不仅帽子的质量一般,纸板的质量也很糟糕,帽子戴的时间一久,汗水一浸,纸板就会起毛、变黄,弄得衣领上好些白花花的屑儿,帽子边上也会在汗水浸湿了之后,染上一些黄黄绿绿的杂色,像极了那五谷轮回之地的物事,甚是难看。
可是那会儿,能拿来体现自己风格、可玩的东西实在太少,并且军人在所有孩子的心里还都具有很高的地位,于是,戴军帽也就当仁不让地成为了那个时代的男孩子们的最高时尚。不幸的是,我意识到这一点有些晚,于是长辈们先后给的三顶军帽,长则两周,短则一天,均被院里的大孩子给抢了去。
自此,我才明白,原来想当司令的孩子,决不是只有我一个。如果说还有什么其他的副作用的话,那就是从此以后,我对时尚这玩意非常感冒。追时尚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认识,就是这样建立于我童年梦想破灭的基础之上。
说到时尚,那时候贴或写大字报则是另外一种时尚,于是我们这帮孩子们在耳浸目染之下,也学会了到处写一点,只不过,那时我们还识字不多,往往只能是言简意骇地写个大标题:比如说,“打倒某某”或“某某是个大坏蛋”之类。
但是,也因为只需要认识这几个字,所以大家都会写。于是,很自然的,孩子们之间的标语比赛就演变成了,对地点的争夺。而最热门的位置,自然是大院门口两侧的围墙,因为无论是谁,都一定要打这里出入的,除非你喜欢整日里翻墙进出。当然,我以为,也可能,有人确实喜欢这样出入,只不过,我没有碰到过,否则,我还真想不出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当时大院围墙的墙头,怎么都用碎玻璃渣糊上了一圈。
写到这里,忽然想起,其实,我也是翻过围墙,只不过我爬的是学校的围墙。而且,两处的围墙完全一个样子,一样的砖头,一样的颜色,一样的高度,沿墙根都开有一样的排水沟,墙头也都一样糊上了玻璃碴。似乎,那时所有的围墙,所有的建筑也都是一个样子,灰蒙蒙的外表,和天空一个颜色,生硬而且陈旧,角落里爬满斑斑驳驳的青苔。我一定爬过这样的围墙。每次我想去学校背面的公园玩的时候,如果没有办法避开看门大爷的视线而溜出学校大门的话,我就会顺着教学楼侧面的一个斜坡,下到学校围墙的墙角,登上早已码好的大石块,踩着围墙上凿出的小坑,爬上墙头。墙头上的玻璃碴,也一早就被砸去磨平,宽度也正好就是一个孩子的样子。翻上墙头,站起来,墙外,正靠着一棵歪着脖子的法国大梧桐,轻轻一跳,我就可以抱住歪脖树的树干,然后顺溜而下,抵达那无拘无束、自由的天地。我想,翻墙,对于那时的我,其实是件很经常的事。
不管怎么说,凡是走大院正门出入的人,都有可能,或者说,不可避免地要瞄上一眼那些孩子们的标语。因此,不管是哪个孩子,只要发现自己的名字上了墙,就会想尽办法,找出另一个人来打倒,然后用所能找到的最醒目的粉笔写出来,掩盖上去。
最后的结果是,如果你认真地看,够细心够仔细的话,你就会发现,所有大院里的孩子们,都在上面被打倒了一遍,或者好几遍,除了我。
这么说,倒也不是说我是大院里的孩子王,因为,你也能在墙上发现不少“打倒朱X”的字样,而这个“X”可能是指我,也很有可能是指朱二或是朱三,再或者,那个写标语的孩子还识字不全,总之并不确定。反正在这样的比赛里,我有了很大的优势,当时在我看来,父母的政治智慧还真是不一般的高。我想,即便到现在,这个,也是我从自己的名字所获得的唯一好处,至少没有给自己带来那爱国、爱民、爱党三兄弟的灾难。
世事往往出人意表,父母肯定也没有预料到,等我再大一点的时候,我不仅没有任何成为一个司令的迹象,反倒是连这个正名也被很多人所忘记,熟悉的人多是叫我“猪头”。连带破碎的不仅仅是我的梦想,还有父母的期望。
(本故事纯属虚构, 请勿对号入座)
作者:
Livefree
时间:
2007-1-27 10:40
Post by
huguang
字用笔筛, 反复推敲, 学古僧在月下
歌凭心选, 经常荐举, 汇知音于山巅
怎一个好字了得
湖光君如此好词相赠, 怎一个感激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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