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谊] 当流星划过天际

荆 · 发表于 2009-8-11 06:55

8月8日，天气晴好，参加了一个旅游团去看薰衣草和流星雨。一路都很顺畅，这是一个单身party. 可是上了车发现很多拖家带口的，还有就是大家都带了很多补给食物，感觉似乎很累赘。到了薰衣草牧场，天很蓝，空气很纯。田地整饬得井井有条，一块一块地绵延到整个山坡。没有人抽烟，没有人喧哗，一切都归整到一种不急不徐的秩序里。正因为这样，本地的薰衣草才会保持一种纯正的品质，一如我们眼中所见的一样。一个人走在花丛中，享受那一丝恬然，感受蜜蜂与花的生命健康的律动。偶尔会碰见单身的游客，会相视会心一笑。遇见一位法裔的女士，低头深深的去抚摸地上的花枝。当她抬起头看向我时，露出一丝腼腆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不好意思，我在她眼里看到了薰衣草一样的蓝。两个人随意的聊起了花，聊起了自己的出行。才发现都把对方当成了外来的游客。我是因为一张外来的脸孔。而她则是因为对薰衣草的深深的眷恋,或者令她想起了故乡。然后我们祝对方日安，各自继续自己的游历。我来到旁边的一个小花园，里面繁花开得正盛。园子不大，只是一处让人完全放松的场所。园子里人很少，只有一个管理员，一个很高很帅的小伙子。每当我跟他说话，他会含着笑意给我回答，稍稍一欠身，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好像生怕惊扰了花的睡梦。而我也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那样的清晰，好像头顶的天空一碧如洗。此情此景让人觉得一切都可以忘却，开心不开心的都象风一样消逝。
         一点半钟，我们的团前往Mont-Mégantic天文台。一路都是崇山峻岭，数不清的牧场，成群的牛羊星罗棋布在路边的山坡上。路边的牧草开始枯黄，有的已经被收割并捆成垛，满眼都是浓浓的田园气息，辽阔的天地使人心胸格外开朗。车在陡峭的山路上行驶，天文台靠近Sherbrook市。记忆中这是一个非常干净美丽的小城，而且居民特别喜欢把居屋建筑在山上。所以快到附近时我努力搜寻制高点，果不期然，总会在视线的顶端发现房屋的踪迹。期间我们还经过加美边境，很不起眼的小镇，也没有检查的，一不小心就会过界。这里的屋顶有着与蒙特利尔截然不同的颜色，有红的，有橘黄的，看上去很新。绕过一片湖区，远远的就看见巍峨的Mont-Mégantic山了。
         三点半钟到达天文台，天文台坐落在半山腰，很静。这里有北美东部最大的天文望远镜，这架望远镜装备有直径达1.6米的镜片。这在加拿大排第四，排第一的是多伦多的David Dunlap 天文台，直径达1.88米。尽管不是最大的镜头，但是由于附加上的精湛的艺术部件，使得Mégantic望远镜成为加拿大最强大的天文望远镜。接待我们的导游是一个很文气的小伙子，看样子是学校里的暑期生。他的讲解很专业，眼睛里始终含着笑意，是那种很自然，很自信的笑意。他的讲解涵盖了很多的层面，但是讲得很有条理。基本上可以用妙语连珠来形容，仅仅是在讲解星象系统时卡了一下，当时他想不起白羊座的英文，只好用了法语的词汇。他从天文学的起源讲起，由浅入深，层层推进。从神化世界讲起，讲到了古埃及，古希腊神话对自然现象的解释。然后演进到哥白尼，加率略对天体的观察求证。讲到了天文认知中的完美与不完美；介绍了天文望远镜的进化过程，从折射镜到反射镜，一直到适应性光学镜（Adaptive Optics). 最有意思的还是宇宙的组成部分------天体。小到卫星，行星，大到星云（nebula),星系团（supercluster). 还讲到天文学的观测原理，诸如红移，蓝移，即靠近，离远。还有宇宙的起源，扩张，及消亡。其间我们还看了一部投影，可惜设备发生故障，看了两遍。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幅宇宙组成图片，看上去好像显微镜下的组织图片。图片上有无数的红色亮点，这些细微的亮点不是太阳一样的恒星，也不是银河系一样的星系，而是最大的星系团。由此不难想见宇宙的广阔。另一段是用一年时间来对应宇宙150亿年的历史。如果一月一号是宇宙大爆炸的开始，那么人类的出现仅仅能对应到12月31号最后4分钟。而400年前的文艺复兴也恰恰是12月31号最后一秒。从头到尾都是小伙子一个人忙前忙后，让人不得不感慨加拿大人力的金贵。看着他讲解，感觉眼睛在放光，就像头文字D里的藤原拓海转弯时车身的光芒一样。等我们出来，发现团员们的眼睛都闪烁着爱因斯坦一样的智慧的光芒，不对，细看才发现是饿狼一样的绿光。时间过得飞快，两个小时一点感觉都没有就过去了。等到我们想要去参观实体天文望远镜时已经是5点半闭馆时间了。
         Bus向山下走了一段就进入营地。组织者跟营区管理员交涉了很久，总算选定了营区并且买了整整两大包柴火。看着直径超过十厘米的柴火直心痛，两大包的原生桦木就10块钱。然后所有的人带上所有的东西下车前往营区。我第一次来这里，一点概念也没有，以为营区就在附近，就直接抬起一包柴火。另一包是两个壮汉抬的。走了一百多米远我就没力了，只好停下来等其他的手空的男士。又走了大约一百多米我们进入一片林地，这里按编号排列着5个营区。我们把东西就位以后就开始搭帐篷。人多力量大，关键是分工合作的好。只有一个人搭过帐篷，大家都喊他老张，搞地质出身。在他的指导下，大家迅速上手。拼装拉杆的拼装拉杆，展篷布的展篷布，钉钉子的钉钉子，收拾剩余用具的收拾用具。每个人都有一个专业分工，5个帐篷在短短的二三十分钟内搞定。在大家帐篷搭顺手的时候老张就开始生火，看得出来老张特别兴奋，嘴和手都没闲着。他带了一把特制的砍刀，虽然不大，但砍起树枝来特别锋利。整个晚上他就是呆在火边不停的加柴加树枝，真是温暖了大家辛苦了他自己。营区是一个完全与世隔绝的所在，前后都看不到人烟。只有几匹马在毫无拘束地啃食着牧草。老张生火的时候就有人支起了烤炉，等帐篷搭起来时，营区里已经是炊烟袅袅了。这时组织者招呼大家合影留念， 28人排成三排。最搞笑的是拍照的人手里拿了N 部相机，挨个换着拍。等到烧烤的时候，那帮小家伙又开始忙活起来了。五六个人聚在一起，收钱的收钱，烤肉的烤肉，递东西的递东西。看她们做这些好像比吃东西还开心。出发时我心里曾经腹诽过组织者带了太多的东西感觉有些累赘，可现在看来只有不够。我只买了一个热狗，一个鸡腿，别人又给了我两片羊肉，然后我又吃了一块自带的糕点，这就是全部的能量摄入。等到后来食物可以免费吃了，我也没有饿的感觉。有一位曾先生，从头至尾就站在烤炉前，让他先吃一点，他说他专门备了好料。可是一直到我们返回，我也没见他吃什么好料，就看他忙了。
         等到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月亮也爬上了林梢。大家围坐在篝火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天越来越黑，周围越来越静。火在老张的侍弄下熊熊地燃烧着，感觉天越来越冷。哈气成雾，尽管我已经穿上了三层衣服，可还是禁不住偶尔的寒噤。看看对面站着的小伙，T恤衫下晃动的胳膊，不由得惭愧不已。抬头可透过树枝的间隙看到天上的星斗，可是没有流星。据有经验的说得要到半夜两点才有。这时导游提议大家自我介绍一番。其实上车的时候大家已经介绍过了。只不过泛泛而以，现在要深入一些。经过半天的交道，大家也熟了一点，谈起来也自然多了。有来了20多年的，有才来一个月的，男人女人，南人北人，魁人黑人，胖人瘦人，不一而足。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都有独特的个性。大家聊着聊着忘记了流星。很多人都不想动了，就只想欣享这一刻。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凳子，所以我借如厕之机让出了我的位子。在旁边的林地里碰见另外一位台湾团友，他告诉我已经有人看到流星了，是一对本地夫妇。他给我指了指北极星的方位，我从没见过这样清晰的北极星，也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我们正说着话，看见远处有两个人在骑车靠近。到得近前，发现是夫妻俩，他们很有礼貌地向我们打了个招呼就继续前行。能感觉到他们又一种自信的解脱。他们的车灯很快就在夜幕中消失了，而我有一种淡淡的失落，好像错过了什么。台湾团友告诉我观星的诀窍就是要有耐心。我抬头看了一会，觉得脖子酸疼，就返回篝火边。又待了一会儿，快到12点了，天越来越冷，搭好的帐篷没人愿意去住，而我们的两捆木材只剩最后两根了。老张提议再去买一些。我自告奋勇去帮忙。一共七个人站了起来。路上老张发现一颗桦树，就停下来拨枯死的树皮，我们则继续前行。同行的有一对小夫妻，很恩爱的样子，只要是看到他们就是在一起。我对女人说我们人够了，她不用走那么远。她说给我们照亮，其实明月在天，地上亮堂堂的，我知道她离不开老公，想要做一辈子的跟屁虫，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有满腹的羡慕，满心的祝福。斗转星移，仅仅是半个钟头的时间，却发现北斗星完全搬了家。我就感慨着向他们陈说。就在这时在北斗星的中间攸然划过一颗亮丽的流星，无声无息，却仿佛有黄钟大吕在耳边敲响。我们忍不住叫了出来，我们停下来，呆呆地望向夜空，忘记了前行，忘记了许愿，就这样被征服。很久很久，我们才回过味来，继续向木材库房走去。我们一边走，一边抬头看天，一边品味着流星的炫目，一边期冀着第二颗的出现。到了木材库，没有人但是也没门禁，我们就不请自便了。不过同行的组织者说回头会付钱的。我相信他会这么做。因为我一来就注意到我们的Bus很空，而他自始自终他都是平和自然，不管是与人讨价还价还是大家一起支帐篷，烤肉，他都是面带微笑。他那种坦荡的胸襟值得我学习。取完木头我们向回走。别人都是向前走，我却倒着走，只为看那稍纵即逝的流星，我不觉得累，因为有爱。回到营地，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不停地向大家描述着刚才的遭遇。发现几个小家伙还在不停地吃，忍不住笑骂了句“你们这帮吃货，就知道吃。”然后我就跑到帐篷边的开阔地上去看流星。
      那一对小夫妻已经在那里了。我面对着北斗的方向，仰起头望向天际，直觉告诉我这一片区域会有更高的几率。以后的发展证明了我的直觉。头抬得久了感觉酸酸的想放弃，可是还是禁不住流星的美。十分钟，二十分钟，天越来越冷，头越来越沉，突然流星出现了，直直的划过银河，带着那美妙的光芒。我又一次沉醉，又一次被深深地感动，完全不同的感动。我的人被定住了，尽管很累很冷我不想移动分毫。又一颗流星，短短的快快的，就喜欢那种干脆的感觉。当我的声音再次响起时，那些小家伙忍不住跑来了。当我看到第8颗的时候，小家伙的父母也来了。所有的人一个动作，所有的人相同的感受。我们一起欢呼，一起祈祷。我们就这样高兴着，说笑着，忘记了寒冷，忘记了酸痛。我会听小家伙们的痴言疯语，然后给她一个笑骂的鼓励。有时也会停下来默默不语，不为什么，只为那淡淡思绪浅浅愁。是乡愁，是离恨，是一种难以觉察，却无时不在的思绪。
      每一颗流星都很美丽，都很难忘，因为那直直的线条，那扑面而来的喜悦，那刹那永恒的感悟。但有一颗星最是难忘。只因为它太耀眼，太奇妙。仿佛童话世界被定格在现实中一样。还有，它被最多的人看见，它持续的时间也最长。它蓦然出现在天际，皎皎如月。仿佛烟花被引燃而绽放的一瞬，星光跃然跳脱，所有人眼前猛然一亮，然后它直直地横向从左至右位移，动作很缓慢，但却勾勒出一根粗粗的线条，持续足有两秒，然后消逝。所有人都忘情地欢呼起来，为这美丽的一刹，为自己心底那深深地感触，久久不息。
   月亮越升越高，越来越圆，清冷的光辉照耀着大地山峦。远处传来长长的狼嗥声，狼嗥此起彼伏，而我们却不觉得恐惧，只觉得那是一个很久远的世界，或者因为我们有火，我们有一群无畏的斗士，所以我们会谈笑风生，在这荒郊野岭。过不多久在狼嗥中传来了犬吠声，然后是一片死寂。之后又是狼嗥，最后是吵杂的笑声，是狈在嘲笑。当我看到第二十颗流星的时候已经接近两点半，我回到篝火旁看大家谈性正浓。其实今天并不是最好的时机观测流星。听说最好是10到12号。可是我已经很满足了。有的人没看到流星，但我想他也会大有收获。更深露重，我们面对熊熊的篝火，听着远处的狼嗥，说着我们的南腔北调。这样的夜无眠，这样的岁月流去无声。
当我走在回程的路上打头阵，去找迎接我们的Bus，我需要独自穿过一片开阔地，我没有因为可能出现的狼而恐惧。当最后一个人走回Bus，诉说着看见的犬形动物赶往我们的营地。我猛然醒悟，我们才是真正的闯入者。也许我先前遇见的夫妻就是山上的狼族变化而来。当我们离去这里才恢复了本原。
谨以七言聊记其时其景

                                       夜观流星

                              人言斗母近天宫，
                              我谓流星意殊同。
                              闲时闲情闲愁绪，
                              淡云淡雾淡语中。
                              后羿扬弓追明月，
                              我辈驱狼啸天风。
                              聚散有时情何限，
                              天地悠然一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