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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回来的时候,有点晚,楼道里的灯已经都开始亮着了,经过隔壁门口的时候
,看到他们门开着,屋里照样还是黑黢黢的,男的蹲在门口大口大口的扒着面条,吃的很
香。我问了一句:灯坏了?他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憨憨的笑了:没呢,省电,反正楼道
里的灯亮着,开着门,屋里也挺亮堂的。我笑了。我这才知道,怪不得他们屋里天天都不
开灯。
那晚他们的门一直敞开着到很晚。我在客厅里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他们的谈话。
他们先是谈了会,这个月又多花了多少钱,什么肥皂用的太快了,水太浪费了,上次
过生日不该买那2斤肉的,以后洗菜的水可以洗脸,洗脸的水可以洗澡洗脚,洗脚的水可以
洗袜子,洗袜子的水可以冲厕所等等之类的话。
他们一边自责着自己花钱太多,一边却又忍不住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他们想象着,不久的将来,也许还完了钱,就可以能要个孩子,也许将来还能攒前买
房子呢。
听着他们兴奋的呢喃声,我久久没有睡意。
半夜,我听到男的喊肚子疼,好象疼的很厉害的样子,“哎呀哎呀”的叫着。女的很
着急,问怎么了?男的说好象今晚吃多了,撑着了。女的就招呼他赶紧起来上厕所。
男的迟疑了很久,似乎不想去,半响,我听到男的说话了:我不想去上厕所,我们攒
的冲厕所的水还不够,那样这个月的水又要超支了。再说了,上完厕所,拉空了肚子,晚
上容易饿!
听到这里,我脑袋轰的一下,空白了,我的心被揪的生疼生疼,那句话成了我整夜的
梦魇:拉空了肚子,我怕饿!
五)
听到那句话,我的心震撼了。我想到了我的爷爷。
爷爷生活在苦命的旧社会,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社会里,一年到头,小孩子拼命
的盼着过年,因为过年能吃顿饱饭!
所以,每个孩子在过年那天,吃的撑的小肚子圆溜溜的,肚子再怎么涨,都不舍得去
厕所。因为,去了厕所,拉空了肚子,会容易感觉到饿,可是过完了年,是没有机会再能
吃顿饱饭的!所以每个孩子都憋着,忍着,因为那个年代,穷,人们怕饿,孩子更怕饿!
可是在21世纪,在这么发达的年代,你竟然能从一个大学毕业生的嘴巴里听到这样的
话,你会有怎样的感觉?感动?悲恸?还是心酸?还是无可奈何的哀叹?
或许都是,或许都不是!
我无暇顾及一个弱者的心态,因为社会如此,我也无能为力。我唯一能表示的除了同
情或许还是只有同情.
我也曾经鄙视过,甚至曾经在心底侮辱过:活该,谁让你没本事考个名牌大学呢!没钱读
个屁书,自作自受!
可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一个山里的孩子,是不能仅仅凭着聪明才智就能高攀的起名牌大
学的门槛的;那需要能力,实力.实力有时候除了良好的教育,优秀的老师,还有很多很多,比
如金钱堆砌的补习班,比如只有城里孩子才能享受的到的全方位的教育,又比如有有权有势
的父母.
他们没有,他们是农村的孩子,他们没资格和权利有,没人给他们买各种辅导资料,也没
有全国的优秀教师给他们手把手的教,他们没见过钢琴,没见过电脑,他们甚至除了村支书,
不认识任何一个可以称得上干部的领导.
他们一天到晚只会看发的那唯一的课本,只会拼命的学,只知道只有考上大学才能改变
自己的命运.
听着他们蹩脚的英语,不太流利的普通话,有些邋遢的装扮,破旧过时的衣着,我们都会
忍不住笑.
我们喜欢在背后对他们评头论足,喜欢抿着嘴吧装作淑女般的嘲笑他们的无知,甚至喜
欢在要去吃麦当劳的时候故意问他们去不去.习惯了看他们的尴尬,习惯了看他们的无助,也
习惯了他们失去的比得到多.
当我们有了太多的这样的习惯,于是我们便开始不在乎,他们是不是饿,是不是在我们浪
费粮食的时候,他们在心底里还默念着:不敢去厕所,怕拉空了肚子,饿!的事实.
"人怎能跟人相比呢?没有可比性!农村的怎么能跟城市的孩子比呢?没比的必要!"这
是以前我的一个朋友经常跟我说的一句话,那时候听了觉得好笑,现在想起来,觉得有点无可
奈何的心酸.
人难道真分三六九等么?谁分的?你么??
(六)
广州的治安是越来越差了,住这种私房,真的是冒着生命危险的.可是眼下我又找不到合
适的房子搬,只能暂且战斗在最前线了.
整栋楼有十几个房东,他们是天天围着麻将桌懒得轮流值班的,反正偷的也不是他们家
的东西.最后在我们几个房客的据理力争下,好歹请了一个保安.
我下班回来,看到楼下吵吵嚷嚷的,原来是保安抓住了个嫌疑犯.我好奇的瞥了一眼,这
人不是别人,就是住在我隔壁的那个看上去有些猥琐的男人.他低着头,拼命的解释:自己不
是小偷,自己是住在这里的.
可是没有人相信他,因为当保安问他住几楼,哪个房间时,他只说了6楼,却说不出房门号
.因为储藏室是没门牌号码的!
他像个吓坏了的孩子,眼睛惊恐的扫视着周围的每个人,听着叽里呱啦的客家话,他无力
的解释像一个人最后的死命挣扎.
我本能的走过去,他看到了我,眼睛里充满了希望,含着泪珠的眸子闪过某种感激.我抬了
抬我那总是直视远方的眼睛,发现周围的人都盯着我.
我迟疑了,立刻停住了自己那8公分的高跟鞋.我轻轻理了理自己的粉色洋装,脸上滑过
让人不易察觉的一丝惊慌和害怕.我想扭头冲向楼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我怎么也抬
不动我的双腿,我僵持在哪里半秒钟.
我尽量的压低嗓门,很礼貌矜持的说:你怎么没带大门的钥匙?是不是又丢了,真让人烦
!
保安放开了他,我微笑着说:他是我的远房亲戚.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我扭头,踩着我那尖尖的高跟鞋上楼了,楼道里留下一串"嗒嗒"的响声.
他老婆回来的时候,一直隔着门,站在我门口不停的说着:谢谢.我没吱声.过了不久,似
乎她已经走了的时候,我打开门,看到他们却还站在门口,捧着一大把花生和红枣.
我盯着他们,没开门,他们也没敢说这是给我.只是一个劲的解释:下午那会,他老公是想
在楼下捡几个矿泉水瓶子呢;要早知道不让捡,他说啥也不去了.
我本想打断她的讲话,告诉他们:不是不让捡,是你们长的不像住在这栋楼里的人.可是
我还是忍住了,继续听他们说.
他们始终低着头,轻声慢语的,说:他们也知道这里的规矩,人家帮了忙呢,一定要感谢的
,可是他们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这是他们老乡回家给他们捎来的家里的特产,都是自家
种的,没用过化肥,让我放心吃.
我还是开了门,拿了张纸,让他们把那把礼物放在了一张洁白的A6纸上.
那把花生和枣我没有吃,我就放在哪里,看着.他们都光溜溜的,泛着光,很心想的样子,
一般大小的个头.很饱满.
我猜,他们一定是精心挑过了的.估计一麻袋里才能挑出这般的花生枣子吧.
(七)
房东终于找上门了,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就是:是不是你家新住进一个人?我愣了好
大一会,才想起来,可能是保安跟他说了。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下,并试图说服房东给隔壁的门也挂个号,房东不情愿
的“嗯呢了几声,便走了。
第二天,我真的看到他们的门上贴了张纸,写着:清洁工具存放处。
没过几天,我大学里的死party兼室友和她新结识的男友来广州找乐,我被迫请了一天
假,陪他们。
随便找了个馆子想请他们吃粤菜,可是朋友说粤菜没味,没吃几下,就嚷着走,后来
还是不得不去了湘菜馆子,才算满足他们的胃口。吃完饭,没事,街上是不敢拎着包包闲
逛的,就去了钱柜K歌,唱到一半,结果又使性子,非要去朝歌。弄来弄去,歌没唱好,还
耽误了时间。
晚上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可是我看到隔壁的灯还亮着,屋里还嘤嘤的传来抽
泣的声音。
我没理会那声音,开了门,把朋友让了进去。朋友进门就开了电脑,把那首《不怕不
怕》开的声音老大,震的整个房子都晃悠。
楼下的终于忍不住了。来敲门,让我们动静小点。我关了音乐,跟朋友谈起了隔壁的
那对小夫妻。朋友以为我在讲故事,一边说着无聊,一边就摸过烟开始吸。我最讨厌烟味
,因为那能呛出眼泪。
我赶朋友出门,让她在楼道里吸够了再回来。
半枝烟工夫,朋友死命的敲门,兴奋的叫着她男朋友的名字,说快出来听戏。
他们俩出去,便没了声息。好久才回来。
朋友一进来,就凑到我耳朵边说:你别假正经了,是不是每天晚上没事,就去隔壁听
音乐啊?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们俩就大笑起来。没完没了的,怪烦人的。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俩是去隔壁门口听动静去了。至于什么动静,我没问,但
我想,应该与颜色相关。
晚上睡不着拿起《洛丽塔》,看了两页,就开始走神。后来迷迷糊糊的睡着的时候,
我似乎真的听道了隔壁的动静,声音不大,但很诱人。
朋友呆了还不到3天,我就开始烦躁,我感觉那种以往的宁静被打破了,而且一个单身
女人看到一对情人在你面前晃来晃去的亲昵,真的容易中风!
送走他们,我开始变得神经质,我经常故意关门很大声,估计开开关关防盗门不停,
故意想让隔壁听到我在发脾气,故意想让每个人都知道我心情很不好。
隔壁的小夫妻还是每次看见我笑笑的,有点腼腆的羞赧。男人那头有点油腻有点乱的
头发依旧还是在发梢上泛着或多或少的头皮屑,女人的马尾辫也依旧蓬松的拢在后面,有
点像秋天乱飞的树叶。
可是我见了他们,却没有笑,也不再板着脸,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个头,用自己有力的
鞋跟敲打着地面,匆匆离去。
每次低下头,看着自己那8公分的高跟鞋,我才恍惚的感觉到,其实没有了这鞋跟,我
似乎也不高!
然后就是无休止的失落和郁闷!
(八)
有这么几天,那扇门一直关的紧紧的,屋里也一直没亮过灯,我扒在门缝里瞅,竟然
不能看到里面的任何东西。有几次,我甚至使劲贴着耳朵听,竟然也丝毫没听到任何动静
。我开始害怕,担心他们不声不响的搬走了。
我甚至开始抱怨,为什么走的时候没打声招呼。我不知所措,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狠
命的撕扯着那个抱枕,用力敲打着键盘,写着一些很尖刻的文字,用蔑视的眼光看着周遭
的一切。
我发现我有好久没这么情绪激动过了,甚至应该说我有很多年没这么情绪化了。我突
然伤感起来。似乎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似乎别人偷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份心情。我开
始诅咒,开始谩骂,开始憎恨这个世界。
我每天站在门口,期望着能突然有人站在我面前笑,我总是忍不住去瞄那扇门,希望
能看到里面透出一丝淡淡的泛着黄晕的光。可是一连好几天,都没有。
我终于还是跑去找了那个有点啰嗦的房东。我说我要租那个储藏室。房东讶异的看着
我:你要住?我皱了皱眉,说:我要放沙发。房东似乎有点为难:你想什么时候租?我诧
异了:难道现在还有人住么?不是空出来了么?房东说:那对民工下个月到期。
我忽然有种莫名的欣喜,难道还没走?我结结巴巴的说着:那下个月我租!
等我再经过那扇门的时候,我有点高兴,因为我似乎看到里面锅碗瓢盘碰撞的声音,
因为似乎我能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
那天,我睡的很早,我其实一点也不困。可是我还是早早的躺在了床上,我睁大了眼
睛,看着天花板,想着有一次能有人敲我的门。
一阵开门的声音惊动了我,尽管那声音小的还没蚊子“嗡嗡”声大,可是近几天我练
就了一双聪慧的耳朵。我唰的从床上爬起来,冲了出去。
那女人看着我当啷的一声开门声,吓得站在哪里不动了。我很尴尬,赶忙掩饰自己的
那种激动:回来了?怎么这几天都不在?回老家了么?女人望了我半响,吞吞吐吐的说:
还没睡呢,大姐。没,没呢,没回去。这几天有事。
她第一次不是微笑着跟我说话,也是第一次没有过多的说什么,就进了那间我天天盯
紧了的储藏室。
我愣在那里,好久,好久,我才反应过来。我突然想哭,是那种有点委屈,有点付出
了很多热情却被冷落后的难过。可是我没哭出来,也没掉泪,我只是关了门,打开了电脑
,开始漫无目的到处游荡。
那晚,我听到她一个人忙到很晚,丁零当啷的不知道是做饭还是收拾东西。
听到那个屋里一直传来一个人的声响,我突然很奇怪,那男人呢?
我孤单起来,感觉到寂寞的可怕,尤其是那隔壁的单调的动静,让我彻底的开始感觉
到浑身冰凉。
我突然意识到:原来一个人是这么凄清,这么荒凉的可悲。我裹紧了睡衣,可是仍旧
无法驱散这午夜的孤寂。
(九)
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在门口站了许久,没有敲门,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低着头,好
像在思索着怎么开口。
其实对于昨天那些简单的话语,在南方这个有点冷漠的城市,不算什么,客套显得奢
侈,敷衍是每个人对周遭的理所当然的态度。可是我看得出来,她还并不适应这种人与之
之间的冷淡和乏味的陌路。也许,她以为,在这里还是跟家里一样。可是,她单纯的,怎
么能想象的出来在异地他乡很多时候人和人是没人情味可言的。
我主动开了门,走了出去,看着她,等她第一个开口。
她听到门响,忽的抬起头,眼睛里有点惊慌,有点不好意思的欣喜。她笑了笑,我明
显的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肿了,有哭过的痕迹。
她微微点了下头:对不起大姐,平时你挺照顾我们的,昨天我心里难受,对你态度不
大好,你别在意。我还有事,要赶着出门,没别的事,我走了。。。
她转过身,我一把拉住了她。我第一次像对一个朋友那样的语气问到:出啥事了?
她愣了,泪珠子像断了线一样,噼哩啪啦的掉下来,所有的委屈,压抑,和内心深处
的痛苦,都随着眼泪倾泻下来。。。我毫无防备,她一下趴在我肩头,哭出声来。我没拒
绝,轻轻的环住了她,想着也许这样能多少分担一些她那莫大的苦楚。
她娓娓道来,我才知道,她老公住院了。
他老公本来做业务员,可是由于本性木讷,不善于交际,所以业绩一直不好,只好辞
职了,另找了份体力活暂时做着。由于体质不好,又加上吃的不好,每天都很累,那天,
去上班,不小心被掉下来的砖头砸破了头,住进了医院。本来以为这算工伤,单位会报销
医药费,可是单位不仅不管,还把他开除了。积蓄都花光了,她只好回来收拾收拾,然后
去把老公接回来养伤。
我拿出了张银行卡,想给她取点钱,暂时用着,她死活不肯,就一溜烟的跑下了楼。
下午她和她老公就回来了,她老公的头上包着纱布,有气无力的样子,看到我,还是
挤出了笑容。看着他那矮矮瘦瘦的样子,我似乎觉得他看上去没那么猥琐,尽管卑微,却
很精神;尽管怯懦,却很坚强。我回了他一个微笑,这一次,我笑的很真,很用心。
那一天,一整天,我心情都很好.这是我从来到这座城市后第一次这么开心,第一次这么
用心的笑,第一次这么在乎自己是否笑的认真.
那天,我看到了自己脸上掉下来的面具,赤裸裸的摆在我面前,露着森森白牙无力的呻吟
,无力的挣扎,无力的哀嚎.
而我,就那么漫不经心的,拿起打火机,点燃了它.
(十)
我小心翼翼的敲开了他们家的门,女的不在家,上班去了,男的颤巍巍的站在门口,
望着我傻乎乎的笑着,不知道该怎么把我让进门。
我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就那么直直的站在门口,像聊天一样,像跟家人朋友说起话
来:你们单位叫什么名字?凭什么在你上班期间受伤不按工伤负责医药费?他们有什么理
由开除你?按照《劳动法》你有权利........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傻傻的笑了,插嘴道:
我知道,我也读过大学,我也懂法,可是没用的!《劳动法》也许真的能保障你们这些白
领的合法权益,可是对于一个民工,是没有任何保障可言的。拿什么保障?谁给你保障?
你找谁讨说法?什么这个机构,那个机构都去过了,磨破了嘴皮子,根本没人管!去单位
,那些老板雇佣的打手不把你打残废算是幸运的了,再说,去挨顿揍,最后还是自己掏腰
包看病,更不划算。算了,我认了,谁让咱没啥社会地位呢!
听着他的叹气,听着他那些话语,我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幼稚,社会是残酷的,生活
是残忍的。报纸上那些民工年年讨要工钱反被打,干了活拖欠工资,受了工伤没人管的新
闻一幕幕浮现在我的眼前。我一下子开始清醒,社会就是这样的,你让这样的一个弱者去
那里讨说法,你让这样的一个社会底层的人,拿什么来维护自己的权益?
我不再言语,我感到了语言的苍白无力,我感到了词汇的贫乏,我也感到了自己那些
不太现实的想法的天真。
我有点虚弱的沉沉的叹息,呓语般的说:外面的社会太无奈,这么艰难,还是回去吧
,于是这样备受凌辱和煎熬,不如回去过岁更贫困却有尊严的日子。
他还是笑了,笑的有点无奈。他抬起头,望着远处,似乎在自言自语:回去?回去怎
么办?欠的学费无论如何要还的,都不还,国家怎么办?国家在我最需要的帮助的时候伸
出了手,我不能忘恩负义,做人要厚道!何况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在读书,父母也年迈了,
身体又不好,不赚钱,怎么供弟妹?怎么养爹娘?
做人要厚道!听到这句话,我惊呆了,一个生活这么艰难的人,一个沦落到社会最底
层的人,竟然还想着国家,竟然做人的原则比我们这些衣冠楚楚的人都高尚。我开始感觉
到自己似乎变小了,有些卑微。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有那种很敬畏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耳朵里飘过的全是他那些幽
幽道来的话:
农村真的穷,很多人都说,穷还生那么多?其实,为什么要生了一个还要生一个?谁
愿意那么穷还要养几个孩子,生活压力更大,可是没办法。被逼的啊!在农村,人老了,
没劳动能力的,就等于开始要养个闲人,农村的老人没养老保险,没任何社会福利,也没
任何生活保障。如果不多生自己孩子,老了后,一个孩子养不起俩人老,那还不得活活饿
死,于是只好多生几个,分轻负担。养儿防老是农村不得以的传统!
每个农村的父母都想自己孩子有出息,而想改变命运只有考大学一条出路,可是读大学
却是很昂贵的,所以家里只要有一个考上大学的,全家都要遭殃,跟着砸锅卖铁的供着。
可是现在大学生毕业工作很难找,尤其是读的学校不好,专业又不好,更难找;没拿到毕
业证等于没上大学,去任何单位人家都要看你学历证书,没有,只能当民工。
说到这儿,他很无奈的摇了摇头,用力的憋着嘴巴,不再言语。
我也没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这是一个从小生活在城市里的孩子无法想象
的,于是我选择沉默。也只能沉默。
中午,我叫了两份快餐,我端了一份给他,他说什么也不要。我假装生气道:我打扰
你一个上午,让你没好好休息,请你吃个快餐算是表示歉意!他推辞不掉,只好接过去了
。
我知道一个快餐,太寒碜了,可是我知道,如果过于奢侈的东西,他又怎么肯接受?
晚上,女的很晚才回来,累的一身疲惫。我听到男的说:我给你留了好吃的,你饿了
吧,快吃吧。女人坚持说吃过了,非要男的吃,因为男的有伤在身,需要营养。听着他们
推来推去。我的眼眶湿润了。
我知道,我又错了,我太不了解他们彼此的爱了,他们的爱是双份的啊!又怎么忍心
一个人独吞一份自己认为是好的东西,而让另一个咽着口水眼睁睁看着呢?
那天,我终于知道:两份爱的倍数很大,很大,很大。以至于我根本无法看到它的边际
,无从理解它的内涵。 想到这里,我笑了.不大会,我又后悔起来,我真不该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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