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花开

祭外婆文
岁月如梭，眨眼间我亲爱的外婆已离开我快一年了。每当午夜被梦惊醒，总要细想很久才能重新意识到外婆已去这一事实，不禁又悲从中来。我想如今已有写一些什么的必要了，只为纪念我至亲的外婆！
从小至大，一直与外婆生活在一起。因我们是住弄堂房子，虽我们家20号，外婆家是9号，但很近，所以很亲。自我出生起，外婆就帮助妈妈一起照料我。从幼儿起，我就开始和外婆睡一张床了。记得那时外公尤在，可我就当他们的大灯泡。我阿姨出嫁前也和他们一个房间，有一张独立单人床。自她嫁后，名正言顺的，她的床就成为我的了。事实上，在那期间，我自己家一直有自己的单人床，我父母也三番五次让我回家睡，但我就喜欢逃回外婆家，就这样一直睡到了13岁。这件事也一直是外婆后来向别人炫耀的大事，到我婚后也如是。
小时家里条件远不如现在的小朋友们。我又天生馋嘴爱吃零食，故每当学校门口那个拎着篮子的老婆婆又来卖零食时，我总要问外婆拿钱买，外婆磨不过我，最后只能妥协。因我就读的小学就在外婆家门口。那时记得最爱吃一分钱一颗的姜糖和一分钱一小串的甜萝卜干丝。当然我更会让外婆给我买一毛钱一包的桃干、杨梅干等；两分钱一个的雪饼；一毛钱一个的麻饼；5分钱一个的香蕉酥等。当然我的挚爱是4分钱一根的赤豆棒冰（麻酱的也不错的）。外婆这生的最大也是唯一的缺点就是节约，过分看重钱。但在她宝贝外孙女的磨功面前，也变成有求必应了。
等我长大以后，我还一如既往地坐在我外婆的腿上，直到我出国为止。虽然我人越来越重，虽然外婆越来越干瘪，虽然我早已不喜欢坐她腿上，也怕她累着，但为了我外婆她老人家一时的开心，我始终乐于重复小时惯做的事。包括每次吃好吃的东西前先让外婆咬一口。
从小外婆就最爱亲我，即使在我婚后，我们每次见面就先来一个大拥抱和几个外国式的热吻。外婆从小吃了别人难以想象的苦头，后来在47岁之际才有幸加入了环卫所，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扫马路斗士。每天她4点就得起床工作，每天上午一个固定时候她都会扫过我就读的幼儿园门口。也不知当时幼小的我是如何有精确的生物钟的，每当这时，只要老师一不留神，我就站在危险的大马路边，仰着脖子等外婆了，有时我会成功会见外婆，有时我会被老师揪回去然后受罚。当然我自己早没什么印象了，都是以后我的家人们陆陆续续地告诉我的。总之，我外婆只工作13年就退休了，但她年年是先进工作者，从小家里就都是写着红字的茶杯、搪瓷碗和热水壶，我一直为她骄傲！
想当初，为了我先生的移民出国读书梦，为了夫妻两人的共进退，我破釜沉舟地辞职离开了我高收入的心爱单位，毅然决然地嫁虎随虎了。整个母系家族闹成一团，每天都有人来轮流游说我，让我不要辞工，说太可惜和冒险，宁可夫妻分居两地，等以后先生情况好些了再考虑。但对我个人来说，爱情高于一切，我不敢冒任何感情损伤的危险，更何况，要祸富与共。所以我根本就不理任何人的意见，只说要出去闯天下，事实上，家族每一个人都知道我是一个最恋家的人，出国前从未离开过家乡，而且向来恨出国！所以，那段日子外婆很伤心，特别是我就快走的那两月，外婆亲口告诉我说她每晚都睡不好。她实在不舍得我走啊！她说她怕我这一走就永远都看不见我了！我总是宽她心，我说外婆你身体这么好，起码可以再活20年，长命百岁！外婆也只是笑一下！
在走之前，我带外婆到住同一小区的条件最好的二舅家给外婆洗了两回澡，生平第一次这样服侍人，但我很开心，我对外婆说：“外婆，等我明年回来我再给你洗好吗？”外婆笑嘻嘻地答应了。
我在加国的日子我每月中和月初都会给外婆打个报平安电话，寥寥数语，因外婆心疼我的钱，故每次都是她匆匆挂断。但外婆在电话中老担心再也见不着我了，我一点也不以为然，因外婆的身体一向是那么好。每天风雨无阻地爬山、撮麻将。外婆那时的生活水准已大幅度提高，由于旧城改造，她一个人住一套二居室洋房。她是属于公务员的，所以她的退休工资一直涨，每月1千多，按她这么节约，根本用不完，更何况子女现在条件都好起来了，又孝顺，三天两头给钱给东西，但外婆还是不肯请保姆。这点她一直还看不开，不过比起我小时，外婆已想开很多了，过年压岁包的钱年年涨，到后来都500一个人了！一听说我怀孕了，已开始考虑重外孙的见面礼了。
事实往往出人意料。本来我打算去年3月等老家天气好些就带儿子回国探亲，但偏偏在12月得知噩耗，外婆脑中风在麻将台上，不会讲话了，且半身不遂。更为讽刺的是，外婆病发日恰恰是我的生日！你说好笑不？我将一生耿耿于怀！于是马上办刚出生不久的儿子的护照，于1月匆匆赶回中国，希望能服侍她老人家，床前尽孝心，希望她能尽快恢复。但谁知，在去年3月1日，外婆还是去了，并且是很痛苦地走了。从发病到去世讲不出一句话，在疾病的巨大痛苦下，经常摇头，因她知道她挺不过去了，虽然她的求生欲望是那么的强！她毕竟84高龄了，连带反应，所以有的器官都不好了，只是苟延残喘了。虽然她自己在病上花的钱不多，因大都由国家支付。但不断地抢救、不断地呻吟，直至后来吃不下任何东西。在几乎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情况下，好心的医生让我们把外婆送带回了家，这样，我们都不知道她死的确切时间。她最后在自己家里躺了三天后火化与我外公同葬！生平从没有看人火化过，别人也劝我不要看，怕我害怕。但我不理，我定要送她最后一程！最后我、我妈妈和我阿姨9我只有一个阿姨）三人跪着送走外婆，又亲眼跑去看她的火化，随着一阵猛火，一个人的肉身就这样没了，只留下一点象征性的骨灰，意味着她曾来过这悲惨的人世间！到该可以享晚年福的时候，她就这样去了，没有留下任何交代，只留下生平省吃简用的若干万元钱。当然更丰盛的还是记忆，她留在我们脑海中的永不磨灭的记忆！
事实上，我外婆有好几年的严重糖尿病，但大家都不知道。她也从不体检。虽然她有公费医疗。大家都认为她很健康。慢慢地，糖尿病引发了严重的心脏病，最终导致脑中风。假如她知道这病从而吃药或打针和注意自己日常饮食的话，我相信我外婆至少还能多活10年8载的，但世上没有后悔药的。外婆爱吃甜食，大家就拼命买给她吃，谁让现在条件好了呢！眼看外婆近5年来越来越瘦，我在加拿大时也曾怀疑过外婆有糖尿病，我曾打电话给我的阿姨，让她带我外婆去验验，但阿姨没有做到。所以我相信万事自有上帝的安排！但无论如何，我自此老叮咛我父母、公婆甚至舅舅阿姨去医院常规体检，最好一年一次，即使自费也要去。有病不要怕知道，确实知道自己身上有很多病心情会不好，饮食上也不能再为所欲为了。但通过体检查出来的病是早期的，不严重的。假如等你已经有症状了再去检查的话，十有八九是晚了。所以请珍惜你自己的这副臭皮囊。人在这世上能活多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健康与开心！
我外公死于1988年，爷爷死于1993年，奶奶死于去年1月12日， 早过我外婆少少，但我从来都没有真正为他们哭过，希望他们在天之灵能原谅我这不肖的（外）孙女。我从来都没有在梦中梦见过死去的他们，但自从我外婆过身后，外婆就常常入我梦来，有时身体健康，有时是生着病的，连带着，现在我的外公、爷爷、奶奶偶尔也会入我梦！我在梦中常常在猜疑我外婆的生死，常常半夜醒来还很茫然，接受不到事实！有幸我自出国后受洗成为一个基督徒，但在外婆死后，我最痛心的是她是无神论者，她上不了天堂，我们今后无法在天堂团聚。而且每一想到她可能在受地狱永火的炙烧，我心如刀绞！虽然我外婆她一生善良、乐于助人，但————无语问苍天啊！我立志我今后一定要把福音先传给我和我先生的至亲，让所相爱的一大家子人能在天堂重聚首！国内没有对信仰的开放环境，我只有努力，争取让双方父母今后能移民过来，呼吸这里的新鲜空气，接触这里的宗教信仰！我相信他们最终会受洗的，因为他们是那么地爱我们，他们更不想离开我们！
从那时起，我开始真正害怕生离死别了，我和我先生都没有兄弟姐妹，所以相对来说，我们和父母间的联系会更加紧密些！人生苦短，请大家尽早行孝。如你已让耶稣基督做你的救主，那么就快传福音给你的至亲吧！不要将来后悔！
每一想起外婆的离去，还是想哭，不知何时才会麻木。或许我的EQ太低。
生平在高考后没有写过什么文章了，又奇懒无比！这次用心中的泪水写成的这篇文章谨以献给我最亲爱的外婆！外婆，无论你现在身在何方，我坚信你的灵魂会永远看顾我————你最爱的外孙女，且永远与我同在！阿门！
外孙女 小瑛 于2004年1月12日下午5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