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09

谁在制造全球化中断的危险？


最近一段时间，来自发达国家对经济全球化的指责声接连不断。有的说，全球化会导致社会不公加剧；有的说，全球化没有全球治理的基础；还有的说，全球能源、原材料价格的增长给全球化的发展蒙上了一层阴影……因此，全球化面临着“翻车”的危险。由于20世纪初的那次全球化进程中断被认为是导致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原因，很多人会想到，如果这一次全球化再度中断，等待人类的又将是什么呢？


这些担心反映出某种现实，全球化的确面临着某种中断的风险，但可能引起全球化中断的却不一定是发达国家舆论所担心的那些问题。

发达国家的某些舆论认为，是全球化造成了发达国家的社会分配不公增加。他们指责全球化是发达国家贫富差距拉大的根源，说全球化只让新兴工业国的人受益，使上千万人脱贫，却让发达国家的一些居民重新陷入贫困。

这种观点不仅是只从发达国家利益的角度看问题，而且还只看到了一方面。比如，全球化让发达国家的企业把一部分生产转移到其他发展中国家，这增加了发达国家企业的利润，促进了这些国家资本市场的发展；发展中国家生产的奢侈品价格很低廉，使发达国家的下层群众也能消费到过去只有富人才能消费的东西……这些不也是全球化的结果吗？不是发达国家受益于全球化的表现吗？

还有一些发达国家的舆论认为，全球化的特征之一国际贸易自由化有利于新兴工业国，却牺牲了原有工业国的利益，低工资国家的贸易增长使发达国家内部的不平等加剧。

这种观点更是不切实际，既没解释国际贸易增长的道理，也没说明国际贸易对全球经济增长的贡献。其实，国际贸易不是慈善事业，不是发达国家施舍给发展中国家的什么好处，也并非只对低工资国家有利。国际贸易的增长对世界经济增长做出了巨大贡献，像中国这样的新兴工业国不仅是出口大国，也是进口大国，中国的进口对包括发展中国家及发达国家在内的许多国家来说都是促进增长的重要因素。比如，《北京共识》的作者雷默就认为，“如果你是巴西、智利或者其他国家的总统，如果没有中国，你就根本不会有经济希望。在2003年头11个月，巴西对中国的出口猛增了81%，达到42.3亿美元。1999至2002年，中国从欧盟进口的商品总额几乎增长了一倍。”

还有一种发达国家的舆论把全球通货膨胀抬头，石油、粮食及其他初级产品期货价格大涨的责任都推到了新兴工业国的头上。他们指责新兴工业国的需求增长迅速，致使生产跟不上需求，导致全球价格暴涨。

实际上，新兴工业国参与全球市场，带来了全球经济的迅速增长。这在20世纪90年代并未造成能源及原材料价格的大幅增长，因为那时候美欧等发达国家的证券市场高涨，吸收了大量的资金。然而，当本世纪初美国的股市泡沫破灭时，美国货币当局为了拯救市场，大幅降低利率，向市场注入大量流动性资金。随后，能源、原材料期货的价格才开始迅速上升。某种程度上讲，正是美元流动性的过剩才造成了问题。开始时，美国的房地产泡沫还吸收了许多资金，大宗商品期货的价格上涨还可控制。等到2007年夏天美国房地产泡沫破灭后，美联储再度向市场注入大量资金以拯救美国的金融机构，这才使大宗商品期货的价格一发而不可收拾。

因此，可以说是美国的货币政策造成了全球大宗商品价格的“危机”，而这一危机的发展却可以演化为全球化难以为继。这倒应了发达国家某些舆论的分析，他们认为全球化没有全球政府相伴，全球市场无法管理，所以才出现那些问题。这种分析似乎有些道理，但造成这些现象的根子在哪里？是谁在推动世界贸易和跨国投资的自由化？是谁在劝说各国都放松管制，让市场起更大的作用？又是谁在市场自由化中受益最大？

全球化的确是从发达国家开始的，是发达国家劝说发展中国家也参与的全球经济自由化的产物。过去的全球化夭折是因为参与全球化的工业化国家退出了这一过程，现在又是全球化的始作俑者们开始怀疑全球化，所以全球化仍有中断的危险。但历史的经验说明，退回去，用贸易保护主义来把自己封闭起来，最终导致了战争也无法解决问题。我们不会傻到再重复那种人类悲剧的地步吧？ 其实，从全球化开始后不久，世界各地区就掀起了一阵“地区经济一体化”的浪潮，各种地区经济组织层出不穷。这实际上就是一些国家想团结起来，防止全球化冲击的例子。最近一些年，八国峰会召开时，频频邀请新兴工业国的领导人参加对话，也是应对全球化的举措。尽管这些对话与合作还没有产生让大家都满意的管理“全球化”的效果，但它在稳定全球经济上起的作用是有目共睹的。实际上，要适应经济全球化的发展，要保证世界经济能稳定发展，要防止全球化导致新的全球性危机，发达国家不能只要求新兴工业国做出调整，发达国家也应该相应做出调整。只有不断地调整经济结构，以改革带动发展，才能让各国的经济适应全球化，受益于全球化。▲ （作者是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世界发展研究所副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