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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事馆电话骗局 全过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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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K1 b, h/ u0 l 我估计我是骗子百日难寻的大傻瓜,他们那么容易就得手了,而且一骗就是一大笔钱。他们一吃就想再吃,不把我整个吞掉是不会罢休的。在我被骗后第三天(星期五)晚上,我心情刚刚恢复了一点,那个假冒的王威又打电话给我了。这一次他的声调变了,用一个娘娘腔说: “教授你好,我是王威。”我听到他这种声调,愣住了,说:“是你?你还找我干嘛?” 王威继续用娘娘腔说:“我生病了,你那天吓唬我,把我吓坏了。”我觉得好笑,骗子怎么有可能被我吓唬到?想不到一个公安局队长,现在绕身一变成了撒娇的姑娘了。我说:“喔,那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吗?”
4 o! b P4 c+ W& L, }" _ 突然一个女人说话了:“教授,你好。”她的声音清脆娇媚,对我甚是好奇。我问:“你是谁?”她没回答我,反而亲切地叫我的名字,问我:“我想问你平常是怎样指导你的学生的?”她是在用美色引诱我。我不作声,心里暗想,这伙人又在打我什么主意?我生气了,想骂他们几句,但是骂不出口,就一直静默不语。他们听我好无反应,等了好一会,就挂线了。3 p& Q4 y7 f/ K9 F7 c+ F+ I E+ \
5 ]+ U* C- i" t3 a/ v* e1. 悔改的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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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4 U+ T8 a1 N7 w 第二天(周六),朋友约我去喝茶吃点心。我虽然去了,但却不觉得滋味,因为我一直想着被骗的经历。我这人心胸开阔,已经不再恨他们了,反而觉得他们可怜。我极少发脾气的,每次说了气话,最后都要向别人道歉,哪怕是对方的错;否者的话,我会良心不安。我那天发现被骗后,从银行走出来时,怒气冲冲,就用短信吓唬骗子。我知道他们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但事后我觉得我发脾气总是不对,心里就闷闷不乐。 y9 U# H% d% ~
下午我睡了一觉,醒来了心里还是闷闷不乐。我迟疑了一会,做了一件很傻的事 — 我向骗子道歉了!我发短信给王威:“你在不在?我有几句真心话想和你说。首先,我想向你们道歉。我那天说了几句不客气的话,因为我心情不好,对不起。第二,我想和你们说,我已经原谅你们了。你们是很高明,但警察也很厉害,愿主怜悯你们,可以的话,不要被警察捉到。”
) [# }8 [ W4 H- o5 D8 P 我发完短信,和这些骗子再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想我们的故事就到此为止了。0 d" W0 ^: C L' U- Y/ J" y* k
但是,对方却回短信了:“为何道歉?你没做错啊?”; ?1 i \7 m6 _! X5 E' P
我有点愕然,回道:“我不喜欢发脾气,发了就要道歉。这是我的原则,主的教导。”
$ k4 b- v* W2 d4 v$ U" \ 王威接着说:“一步错,步步错,家里实在难过,不像你们高学历高文化,一生不愁吃穿。我也不想这样。”
6 Z* E. {: N8 [- c' \/ I 他这些话出乎我的预料。我动了慈心,就问:“真的没路吗?”
: i! q' \1 q3 n& d 他说:“嗯,像我们这样要在垃圾桶捡吃的你不懂。我想开个小店,但每天都被欺负。我不想在这种环境里,但我欠公司钱,没办法的。我只想赶紧把钱还光脱离这个环境。”
7 `7 q( G( l; K7 K4 D& a 他接着说:“我上面有领导,骗你这些我可以拿多少,你知道吗?”$ T0 c y h& M2 ?( q' m
我很好奇,问:“多少?”/ C4 T/ M# e1 p- m
他说:“只有7千人民币。”" R, V0 q. j7 X
我惊呆了,回道:“啊?”。他们骗了我6万7千美元,就是差不多50万人民币,这个假王威出了那么多力,只拿到7千人民币!我回他:“那你昨天找我,也是领导指示你的?”他说:“嗯。”# H2 Z1 X! ^) B( _* L+ D( F
我问:“为什么再找我?”他没回答我的问题。
7 ~5 W4 {& \; x+ [: V6 e 我再问:“那张军和徐超都是被领导指示的?”8 J. m' d4 V; L. _5 V% e" t0 G
他说:“张军徐超就是领导!”! w% P9 V0 e4 X5 H
他接着说:“我以前没干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为什么把我生下来还把我卖掉?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世界不公平啊?”
( r @/ S. E# S 我同情心动了,好奇心也动了,我想知道骗子的内幕,想知道这个可怜人的故事。我问:“你人在美国吗?”他回道:“我在中国。”哦,我现在明白了。骗子是在中国打电话到美国行骗。他们在境外,怪不得不怕被抓了。
" ?( t% @4 p9 o* L* _* F0 a8 K 他接着说:“我心里很愧疚,充满了罪恶感,每天都睡不好。”/ B/ U7 [8 Z5 z7 o
我听了,心生怜悯,就安慰他说:“不要愧疚。我已经说了,我原谅你了。”/ B% n( n- {& A1 l
他接着说:“你不知道在垃圾里捡吃的感觉。 我有两个弟妹要照顾。不是因为缺钱,我会干这事请吗?等我帮我弟妹存了一笔钱,我会自首的。”& y4 I$ Y% V9 m7 `2 q
我听到他的家境如此凄凉,心里想帮助他,可是我没这能力。我说:“你要尽快脱离这群人。我想帮你,可是我已经没钱了,你知道的。”
1 E7 Z% r$ g0 e9 Y, X1 B 他说:“我不用你帮,我会承担责任,只希望你不要为难我的家人。”
3 \5 b7 c( d" o# k/ [8 | 这人对他做的坏事有悔改之意,我被他的悔意打动了。我开始向他传福音,想让他认识基督的救恩,可以重新做人。他说:“我不信宗教,因为这世界不公平。”我说:“这世界是不公平,但还是有爱的。”于是,我和他分享了一段圣经故事。那是路加福音十五章,讲到神如何寻找失丧的罪人,只要我们愿意悔改,神就能拯救我们。我把经文发给他后,他说:“我会每天看的,谢谢你。祝福你未来幸福快乐,欠你的来世报答你。电话把我拉黑吧。”! g$ ]2 f8 j! O8 j
我们的短信对话好像快完了,我问了一句:“你姓什么?让我可以为你祷告。”
* J3 B6 l' C" |" L$ n1 O 他说:“我沒名字。大家都叫我林頭欸。”( v, ?4 b) Q' U- t! r
我听了,有点愕然,说:“真的?你没父母?”- ^ h0 v; Y* Z! T, F3 ^( h4 ]: v
林頭欸接着跟我提到他的身世。他小时候被卖了,被人强迫去乞讨。他说:“乞讨完了以后就要把钱交给养母。母亲死了,他就把我们卖了。我最后的一件事,就是杀了这个他。”& n6 S, ]; T2 V; ~& P
他的故事讲的不是很清楚。我问:“你真杀人了?”他说:“还没。”我问:“谁是他?”( l7 [0 K8 K% I8 Z
林頭欸好像有点激动了,说:“他,就是他,害死我母亲的。”0 [/ {+ N' y/ C! Z- Q( @
我问:“那你父亲呢?”3 i9 v) |3 T' M. P6 X( p- U ^3 R# |
他说:“父亲,什么是父亲?”
% N" C7 V$ J! J5 \ 我奇怪他为什么不知何为父亲,就说:“父亲,就是你妈妈的丈夫咯。”- h; Z' D7 H* u( d8 \, H
林頭欸好像很激动,说:“把我们卖了,他不够格。抛弃妻子,殴打妻子,他不是人。”6 P# u. m% Z. f
我明白了。他父亲不爱他们,把他们买了。我安慰他说:“你天上还有一个父亲,就是神,他是爱你的。”/ T5 g- O7 T$ a* z6 v3 b
林頭欸说:“上天要是爱我,我母亲呢?他一生辛苦赚钱养家,结果他赌博喝酒,要不到钱就打我。每次我被打,是母亲挡在前面挨打的。我会为我母亲报仇的。”5 f, c2 X! j2 q1 \. u5 U, C8 v8 o
我为他的遭遇感到悲哀。我说:“不要报仇,原谅他吧。你现在尽快脱离这群骗子。”
5 o! c7 b3 X- F- i8 U 他说:“脱离?不要跟我开玩笑了!如果离开,弟妹就会受到威胁。”
6 ^. w% S; z: Z! C; h A 我说:“带他们一起逃了。”
$ Y7 s* B+ ^# p2 ^; Y5 D* [ 他说:“没办法的,这个地方是没有机会出去的。”
8 d6 y5 W) }6 R. e/ v 我问:“这是什么地方?那么恐怖?”
7 V5 f+ u1 d7 H 他说:“你可以看一下這電影《巨额来电》,大致雷同。”5 @0 g6 u$ I) v! R' M; ]5 O7 m
林頭欸接着又谈到他的弟妹。他说:“等我赚到够我弟妹可以顺利读完初中就好。他们长大可以半工半读。”0 N# D b1 y E
我现在大概明白了。他被强迫行骗,要支持弟妹的生活。我问:“那要为他们骗多少钱?”
7 b( X) w( S' \: G2 E! V 他说:“钱?我完全不知道他们骗你多少。”3 E* N& A1 |( W9 n
我惊奇了,问:“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把我的银行存款都问了。”; s8 z/ j1 z: G) d- v- g3 }6 i) W
他说:“你要跟我说的时候,你跟你说过,领导办案我无权干涉。我喝止你不要说穿了。我只知道你大概有多少钱。但至于你被骗多少,我不知道。”: b6 g) @& x' C) q8 A
我想起了,我汇钱后想报告给他时,他的确喝止我不要说。原来骗子头目不愿意让底下的喽啰知道骗了多少,好压榨他们。
. l/ {- G9 ~. n- C% D7 X 林頭欸又说:“直到 … 你跟我说了以后,我才知道了。”
9 X3 p! \+ O8 U7 D* U p 我问:“我说了吗?”
$ {) E) a/ ^* |) W( y 他说:“就是你发觉被骗的时候。你问:‘6万7的三分之一是多少?要确保你有足够的保证金哦,我可不会借你的。’ 这是你说的吧?”8 g9 A* i3 o& T3 f6 Q `
我说:“喔,对,我的气话。那你为什么回我数字?”' i- Y. b0 c8 \6 o4 v/ I
他说:“当下我旁边有人。他们在玩你,觉得你很好笑,一个教授被耍的团团转。他们回的。”
5 b1 C/ ]1 _% ]9 m6 f 我愣住了,脑子里想像着一群骗子在电话的另一边嘲笑我的情景,我就脸红了。
- Z- c( |9 j: J/ [: m" S: F$ c3 ~$ _4 b 他接着问我:“今天有人打给你吧?女的。”$ N, C' k, u/ t4 |! v. M
我问他:“为什么再找我?是你的领导指派的吧,他们是什么人?”2 D# `4 y8 s3 _
他说:“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我们都叫他们泉哥,张姐。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不可能用真名的。”
/ M" Y8 V+ ?8 J- g) | 我很好奇,想了解他们的内情。这个内疚的骗子就是我破案的线索。我问他:“那个张军,他是泉哥吗?”- u& z9 Y4 f2 Y1 I) G1 }
林頭欸说:“嗯。这领导我们这帮人的,我们都叫他泉哥。他和张姐在做教育训练。张姐说:‘这是教授。你看,教授乖乖打钱,还要跟我们说谢谢,所以大家不要怕,只要努力说。’”
% e- E9 ?8 j/ H- l 我一想到他们嘲笑我的情形,就满脸羞愧。我想破案,抓住这群骗子。我想从这人身上拿到线索。于是我问:“他们怎么训练你们?”/ I& N- e# ?4 }" b. Z
林頭欸没详细解释,只是说:“你可以看這電影《巨额来电》,有六七成是真的。”" d9 H6 d2 R* m; \, e1 `# v
我想知道多点内情,就问:“那徐超是领导还是像你一样被迫的?”5 \5 k t5 E$ P7 A8 z$ l+ b
他说:“俆超?他是干部。”) ~: a/ z z2 z* p
我不是专业侦探,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我同情他弟妹的情形,就说:“我怕你等不到你弟妹初中毕业,你们可能都要被抓了。现在公安也很厉害的,你要小心。”
. l& \1 H0 I ~8 M; u 他说:“每个人都有目标。我的目标,就是赚到了钱,杀了他,然后自首。”6 b9 ?# X2 x) U
我觉得他很傻。毁人毁己,这是最傻的想法。我想劝他,但他说:“我知道你想感化我。但是你没经历过,你命好,你不会懂的。你亲自体验过,你也不会感化我的。你不用帮我,你接到这电话,你就想是你前世欠的债,当做自己倒霉吧。我知道你不会寻短的。”
( ]- s I L3 X: e: ~2 S. l* G 我被骗后,心里其实很难过。但现在接触到这一个比我悲惨百倍的人,我觉得我的遭遇实在不算什么。我说:“我不在意这钱。我的财富在于神,不在钱上。我已经没事了。”
5 ]* x% U O' `/ y( y4 I0 L 林頭欸说:“我要把这些短信删掉了,被看到就麻烦了。对你,很抱歉。以后一定要跟身边的朋友还有家人说,千万不要相信电话。”
! D Y* d$ {$ _# f! | 我知道他要删除短信,就问:“那我刚才发给你的经文呢?”! V& \) k7 p, V
他说:“我删了短信以后。你就骂我:‘你下地狱吧,如果不想下地狱就把这经文祷告。’这样我就可以留短信了。”
9 l3 m8 b& a8 x( J' U& d 我明白了,我骂他不会为他带来麻烦,因为他们一定常常收到被骗者的谩骂。我说:“喔,好的,我知道了。”
$ l# R2 Z/ n% Y" ~5 @" q, \; Y8 l& @ 他说:“但是短信每一个礼拜都会删除,这是规定。所以你星期一再发。”
, n. ~" T/ S; O) H n8 L) F0 o* M 我想和林頭欸继续联系。一来,我同情他的遭遇,我想帮他;二来,他是我破案的重要线索。
- X% o" _2 s) ]; {" I2 \ l 他说:“平常传短信都没问题。我经文写下来以后,就可以和你平常聊天。但你跟我传的短信,我每天都会删除。我写这经文,不是为我,是为你。我不相信神,但是我相信你。先这样吧,不能说了。九点要训练附辅导。”1 C. [8 Z$ M/ v
我看了一下时间,现在中国时间的确快要到早上九点了。他好像说的都是真话。我们的短信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B5 k g" z! u
这个对话出乎意料,耐人寻味。我想象着电话的另一边林頭欸的悲惨遭遇,心生一念。我想说服林頭欸里应内合,把这一伙骗子都抓起来。我可以向林頭欸提出条件,要他把骗子集团的所在地告诉我,我就通知公安抓住他们,然后我回国出庭,证明林頭欸是内应,让他可以免刑。那样,我可以破案,他也可以脱离骗子集团,重新做人,多好呢?我想着想着,觉得机会难得,势在必行了。
7 r5 n, T6 S2 b9 O2 s8 f 但是我知道我的想法可能很幼稚,于是我找了两个教会里的前辈商量。一个是李教授,他年过七十,是个很有智慧的老者。另一个是蔡先生,四十几岁,他人生阅历很丰富,在国内闯荡过二十几年,最近才移民到美国。他们很同情我的遭遇。蔡先生说:“你懂得在受压时祷告,这是很好的。但你祷告得太晚了,如果你早点祷告,可能就不会受骗了。”我听了后,觉得很羞愧。我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基督徒,有损主的见证。. F3 d* u+ M3 `7 M; @
我把和林頭欸的短信对话读给他们听,他们听了都觉得这个经历很不寻常。李教授邹着眉头,一语不发。蔡先生说:“这个愿意悔改的骗子很难得,恐怕一万个骗子里没一个。”我说:“林頭欸对福音有兴趣,他说他相信我,我想帮他。” 李教授还是一语不发。蔡先生说:“你向他传福音是可以的,但记住,只能谈信仰,不可以有别的意图,更不要想救他脱离他现在的环境,因为你没这能力。”
* X0 P* p3 U6 A& S% T7 M4 l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告诉他我想和林頭欸里应内合,抓住这群骗子。蔡先生听了后,摇头说:“你的想法太天真了。你不知道国内的情形有多么复杂,多么黑暗。你不会是他们的对手的。你贸然出手,可能会害死这个悔改的骗子。” , X( k! K' }' W9 p
李教授沉默了好久,也说:“这群骗子能够混到今天,肯定有他们的本领。用以前的话说,他们是经过长期的斗争生存下来了的。国内的电信通讯全部都是受监听的,哪有个人隐私?他们如此猖獗,肯定有人在包庇他们,你报警恐怕也没用。钱丢了就算吧,不要再追究了。把这事放下,专心做你的工作。”- a8 j. u5 C, p- N$ B1 X7 E- Z
我听了后,很郁闷。他们都是很了解社会的人,说的肯定没错,我是太天真了。于是,我很无奈地打消了要破案的念头了。: v2 l3 |! D( I+ b0 ^# p9 r0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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