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三天过去,我没见到南。我看错了他,以为他视我如宝,岂知被其弃之如敝屣。我发誓戒酒。
黄昏,刚刚出门,见兰站在楼前。一脸的焦虑和憔悴,“能请你喝杯咖啡吗?”她期盼地问。
“当然,”我虽然有点意外,但还是点头答应。
不知不觉来到往日的咖啡座,故事开始的地方。
“不要答应他。”兰急急地说。
“谁?什么?”我不明所以。
“他没向你求婚?南?”兰好似很意外。
“为什么南要向我求婚?”
“你们不是已经?”
“是你,对吗,一直是你?”我逼视她的眼睛。
兰忽然瑟缩起来,拼命摇头。“不是,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双手掩面,崩溃般地大哭起来。
“兰,你怎么在这里?”南不知何时赶到,径直走过来。“平正满世界找你。”
兰象见了恶魔,忽然收住眼泪,转身离开。
我满腹狐疑,充满疑问地望向南。南好像很为难的样子,过了好久说:“兰的精神不是很好,在国内曾经住院治疗。有时候她会妄想。对不起,我一直没告诉你,因为出来前,她好像痊愈了。“
我仍旧不能理解,无法接受。
南忽然拉起我的手,带我驾车离开。原来他是带我到平的家里。
平迎接我们进去,不见兰的踪影。
“檀想看看兰,她现在好些了吗?”南替我问。
“谢谢,”平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她刚刚吃过药,睡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太太……”我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说话也流利起来。
“是我对不起,让她吓到你,如果不是南通知我,我还不知道她又发作。谢谢你,南。”平苦恼的神色,我满心同情,却不再波动——一瞬间,魔咒解除,我的心轻松无比。
“我也是正好去找檀,碰巧。”南摆摆手,携我离开。
已经到晚饭时间,南带我到第一次进餐的餐馆。
“南,”我为自己先前对他的不信任感到抱歉,不知从何说起。
他竖起食指搁在唇间,示意我不必多言。
烛光下,南的眼里充满情意。我是否看错,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是一枚钻石指环。我楞住,实在出人意表,干什么,补偿?求婚?
南看出我的犹疑,他推开椅子,单膝着地,握住我的手,无比真诚,“嫁给我,让我照顾你一世。”经典的求婚竟然在我面前上演,我的心不听话地怦怦跳,谁说我没盼着这一刻。
周遭已经有好事的西人在鼓掌叫好,眼泪冲入我的眼眶,南英俊的面容模糊一片。
我口不能言,只是牢牢地看住他,承诺要照顾我一生一世的男人。“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没想到一向老练的他也会孩子气。我接受。
忙乱的准备,父母不能来参加婚礼,发来贺信,说是女儿大了,相信我的选择。其实他们是知道我一向不是冲动的人。我却心惶惶的,耳边总是萦绕着兰的话语。我一直没有问南,有关云,过去就让它过去,希望云能在天堂祝福我。
南急急忙忙操办婚礼,好似有谁在催逼。我表示异议,他却说一天也等不及拥有我。有几个女子能抗拒这种甜蜜言语。
终于定好了我家附近那个小小的教堂,婚礼在8月举行,然后我们去墨西哥渡短短的蜜月,为的是能够不耽误秋季开学,我不想放弃学业。
那是晴朗的夏日,我早早装扮停当,等在教堂的一个房间,单等迈入结婚殿堂。很遗憾,兰因为需要休养没能做我的伴娘。
管风琴奏出婚礼进行曲,在平的陪伴下,我走到南的身边。南真帅,高高的身材,黝黑的肤色在白色礼服的衬托下,闪着健康的光泽。礼成,钟声响起,我们携手走出礼堂,阳光下,南开怀的笑容,露出雪白的牙齿。我仰头和他亲吻,闭上眼,还能看见细碎的光斑。抛出新娘花束,在众人的祝福声中我们钻进停在门前的花车,准备去机场开始蜜月旅行。
窗外清风习习,我沉浸在幸福里。忽然耳边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祝福你们。”
是兰,她怎么会在车上。从后视镜我看见兰穿着司机的制服,帽檐下,一双眼光芒闪动。
“兰,怎么会是你。”南出乎意料的紧张,我感到他全身绷紧。
兰一阵疯狂的大笑,车子开始在路面上画起之字。
“停车,停车!”南试图探身到前排阻止兰,但是为时已晚。兰踩下油门,车子在两人的争夺中渐渐失去控制。
“你说你只爱我,你不能娶别人。”兰疯狂大叫,车子已经到了高速公路的转弯处,可兰丝毫没有减速,迎面一辆大货车疾驶而来,我能看见对面司机惊惶绝望的脸孔。关键时刻南伸手抓住方向盘一带,货车擦身而过。
我知道下次不会这样好运气,绝望地闭上眼,头脑一片混乱。车子走上一段上坡,有所减速。南忽然抓住我,狠狠抱一下,深深看我一眼,好像要把我刻在他心里,在我耳边说:“无论如何,我爱你。”撞开车门把我推向路边,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17)
刺眼的阳光,模糊的人影,头痛欲裂。
“你醒了,太好了。”是平俯到我面前的脸。
“无论如何,我爱你。”车子飞速驶去,南还在车上。
“南,南,南还在车上,截住他们。”我挣扎着扑向门边。
平拦住我挣扎下床的脚步,“你冷静一点,檀。”
“南,南呢,他在哪里?”我执着地望向平,要他给我答案。
平双目红肿,憔悴不堪。我掩住脸,绝望地哭泣。
一个月,我平躺在床上,对外界毫无反应。眼前是南灿烂的笑容,阳光下雪白的牙齿。南吻我,无比温柔。南低声地请求我“再陪我一会,好吗?”南在烛光下似真似幻的笑脸,“嫁给我,让我照顾你一世。”南,你承诺要照顾我一生一世,现在你在哪里?你知不知道我需要你?
迎面而来的货车,呼啸而过,南深深地望我一眼,“无论如何,我爱你。”南,我现在知你爱我,可我要你亲口对我说。
忽然有一天,兰疯狂的大叫又在我耳边震响“你说你只爱我,你不能娶别人。”为什么,为什么?我猛地坐起,我要知道答案。
平急急地冲入病房,是护士招来了他。
“我要知道答案。”我无力地说,但是不可动摇。
“你先安心修养。”平顾左右而言它。
“不,给我答案,我有权利知道,我是他的妻子。”泪水冲进眼眶,是啊,我是南的妻子。
“好吧,但是你得向我证明你有足够的体力知道真相。”平让步。
“好,拿饭来。”
平拿给我一本日记,扉页上签着南的名字。
原来南一直什么都知道,他知道云和平蒙昧初动的感情,他试图用深情换取云的真心。他以为他做到了,直到上次云因病回国。云不肯让南碰一下,南感到灭顶之灾将要降临。南不知道当他把全副心意放在云身上,他已经为自己打造了一副枷锁。但是南无法挣脱枷锁,更无法阻挡云离去的脚步。恨意在内心积聚,南无法面对多年以来在平面前的失败——有时候和一个处处胜过自己的朋友相处比面对敌人更困难。南决心让平尝试失去的滋味。他开始处心积虑地接触寂寞在闺中的兰。兰隐约觉得平的心另有所属,她不是他钟爱的那个。在南一波强似一波的攻势下,兰交付了一切,愈陷愈深。南并不满足于攻城掠地,他要收复城池。当兰接到平的离婚信时,情况终于明朗,兰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她愿意解脱自己和平。当兰几乎是怀着欣喜的心情签下离婚协议,南却撕毁了兰想望的幸福,他不允许兰给平自由,他要让平永远内疚。兰不敢相信自己一直是南手中的一颗棋子,但为时已晚。南就象毒品,兰已经戒不掉。她无法再重新回到无人问津的灰色生活,明知南是虚情假意,还是无比贪恋他的温柔。为了换得南片刻眷顾,兰只能饮鸠止渴,听其摆布。
南是那么地想看到平和云痛苦的脸,于是令兰绕道探望平,借以刺激云那脆弱的神经。果然云即刻崩溃。云宁愿死也不愿继续过去的生活,这种决绝让南彻底疯狂。他无法不加倍地憎恶平,一次次地质问苍天:“死的为什么不是平?”所有仅存的理智和不忍消失岱尽。他要报复,决不让平的有生之年能有宁日。
这时他发现了我,又一个对平痴心不已的女人。南决心让平终生抱憾,为我。他不许兰离开平,甚至让她以死相逼。平无法忍心让另一个女人为他死,只好维持原状。
然后南设法接近我,我一点一点堕入毂中而不自知。一切进行得无比顺利,南得到了我,然后将要把我抛弃。直到兰发现南竟然真地爱上我,向我求婚。这不是计划的一部分,南不必真的娶我,他只要玩弄我然后毫不留情地丢弃,然后再让平知道一切的起因都是他。南知道,平会背负摆脱不掉的十字架.
但是意外的是,南居然真的爱上我.兰试图挽留南离去的脚步,试图向我揭露真相,但无功而返。南当面对兰承认他爱我,他不再对平或其他任何人耿耿于怀,他要开始新的生活。
兰无法忍受,她怎么能把情感收放自如,眼见得多年的镜花水月终将化为乌有,疯狂的她要摧毁南和他身边的一切。
读完这厚厚的一本日记,我的心苍老了何止十年。我看到时光的镜子里,那个要强的男孩,恨意在不经意间堆积,终究主宰了他的生活。南,你是真的爱我,对吗?我看得出你字里行间的彷徨和犹豫,我看得出当你知道我对你用情已深后的狂喜。你以为你可以回头是岸,殊不知你还要承受你种下的因结出的果。
我以为你是我的一生,却发现原来一切都是美丽的海市蜃楼。我呆呆地望向蓝天,看见云和兰在向我微笑。云,你是明智的,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所以才毫无留恋地离去。兰,你也应该是平静的,对吗,因为南终于再也不能离开你。
夜不能寐,却早早上床,企盼南能入我梦里。我只要你再次亲口对我说爱我。“无论如何,我爱你。”这是此生我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句。南,你的爱也许不是无瑕的,它沾染了太多的罪恶,可是有什么能争执过生命,而生命是如斯脆弱。如果给我再次选择的机会,仍然是你。只要换得你回来,我愿意付出一生的幸福.
暗夜无边,南再也没有出现在我梦里。我没有试图忘记,也不再刻意想起。蒙城仍然颓废而美丽,圣劳伦斯河依然无言地见证这世间的悲悲喜喜。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