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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 春第一响:与二哥辩民主
from 一五一十部落头条
作者:神經刀 | 评论(25) | 标 签:民主, 民生, 民意, 新春, 党 的领导
每年春节,二哥都会从桂林回南宁过年。今年出了点意外。年初一的晚饭,看着新闻联播——二哥是它的忠实观众,画面上温家 宝总理在广西看望慰问各族群众,共迎虎年春节。于是我向二哥谈起温总理的一些事情,谈话过程中“民主”二字刚说出口,也不知触动了二哥哪根最敏感的神经, 令他立即发作:“什么民主?!告诉你:民主是西方强加给他国,破坏他国的安定团结,让他国分裂、混乱的阴谋!!!”二哥劈头盖脸地向我吼道。除夕夜的爆竹 声犹在耳畔,我和二哥的政见炮声也炸响了,激荡着我的心魂。
见微知著,我家的政见风波是当前民意民情的缩影。本文绝非杜撰的小说,字字 真实。
简介二哥:大学理工科毕业,分配在桂林一家国企;02年入党;喜欢喝酒交朋友(因此专长由车间调入销售部);我家有空闲房间他不 住,要住宾馆,可以报销;把儿子送入当地一家“准贵族”中学就读;习惯上新浪、凤凰网;于丹令他很有心得,最欣赏马未都的博客;对安葬、祭拜父亲之事极为 看重(祈求父亲在天之灵保佑);他的QQ个性签名是:以闲为自在。
“你看台湾、香港、泰国、菲律宾,还有其他许多实 行民主的国家、地区,哪个不是乱糟糟的?跟你说,中国人如果搞民主肯定一片混战,用棍棒来说话!想想文化大革命就知道了!”二哥大嗓门地说。
“文革根本不是民主,是由毛泽东一人发动的……”我脑海里浮现起母亲描绘过的文革时期武斗的情形。说来凑巧,二哥属马,我属龙,他出生的那年是文革开始 的一年,而我出生的那年是文革结束的一年。十年,沧海桑田……
“不是因为民主?!中国人搞不了民主!你看历朝历代,中国人一有机会就恶 斗!”二哥把无政府的混乱等同于民主。
“你这有点种族主义了。其实我并没有说现在马上实行民主,现在实行民主有可能出现你说的那些问 题,我是说一个大方向……”
“哼!民主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二哥像领袖似地把大手一挥。
“我打个比方吧:比如说股份 制,传统的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不是‘一股就灵’的,在实行初期也会有混乱,比如侵吞国有资产之类,但股份制是一个大方向。民主也是这样……”
“股份制我同意呀!但永远不能搞民主!中国只要一搞民主就会分裂、战乱!你信不信?!跟你这种民主派没什么好说的!”二哥要跟我划清政治界线。
“你是我兄弟,我们是一家人,我不跟你争这些敏感的政治话题。”
“这不是争,这是立场问题,对事不对人……”二哥还喋喋不休。
以往我极少和二哥谈起政治话题,他可能误认为我是激进的民主派了。为了消除误会,增进了解,找到共识,我决定给看我的一些文章——我 刻意挑选的、比较合他胃口的文章。
“我不看!”二哥还有情绪。
“兄弟就看一下咯!应该合你合你胃口的!”我拍拍他的 肩膀说。
“给你看你就看看嘛!”母亲也劝。
二哥这才不太耐烦地翻起来。我给他看的第一篇是《自由与秩序,天然的和 谐?》。
“这跟我们谈的问题不相关嘛!”看完后二哥说。确实,很多人没有看出我的用意何在(一篇文章也谈不了太多东西)。对于激进派我 想说:民主本身是一种良好的秩序,不是一放开管制,自由与民主就随之而来。对于保守派(二哥这样的)我想说:人类追求的是更高境界的秩序,火炬(自由民 主)与地基(秩序)绝非不能并存。稍后我要写文章说明:在现代社会里若没有火炬,最终连地基都难保住。
接着我让他看《六十年前的血与 火》,一篇表面上左倾的文章,他比较看得下。看完后我问感觉如何,他说整体尚好,只是不够深刻。“欠缺什么?”我问。他说:“国民党失败不是什么‘错误的 抉择’,而是它的本质注定了它绝不可能采取分土地给农民之类的政策。”这又是我与左右派的分歧点。我不相信革命是某个人或党能够掀起的,也不认为一些偶然 事件能够决定大势,它的发生必须符合亨廷顿所说的三大条件。我也不喜欢从政党身上找“本质”,“本质”随大势转变而转变。
两剂“药”服 下去,二哥心情平静一点了,以后我还可以让他看我的其他文章。
一个晚上要说服二哥是不可能的,首先要了解他的想法。 “中国为什么发展得比较好?”我问。“有三个原因:一个是中国过去比较穷;二是中国人勤奋;三是现在的领导人思路正确。”二哥答。
“这 么说中国的文化决定了中国人勤奋,是别的国家、民族学不来的?”
“就是这样!”
“假如下一代领导人思路错误怎么 办?”
“不会的。中国共产党有过去的历史经验教训。假设现在的领导人干得不好就会下台。”
“你怎么看待腐败问题?”
“腐败是人性造成的!每个国家、地区都有的,消除不了的!”
“你是说制度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咯?”
“制度没用!”
“你认为政府决策、施政应当透明吗?”
“这是应该的啊!现在也是民主嘛,比如有政协。领导人也要倾听下面的意见。”
“你说的是党内民主?”
“对。”
“你那里平时有什么党组织活动吗?”
“基本没有什么活动,平均 一个月开一次会吧。”
大家可以看到,我和二哥谈话有三个效果:1、了解他的想法;2、缩小“包围圈”;3、寻求彼此的共识。二哥也承认 领导人应当善于倾听民众的意见;如果领导干得不好,不符合民众的利益,就应当下台;政府决策施政应当透明——其实就是让民众监督;在一定程度上实行民主 ——党内。不过二哥还有两个顽固的地方:1、“中国特殊观”,也就是否认普世价值,这点下面还要略谈;2、“腐败正常论”。最近一期《求是》杂志发表了一 篇《腐败是和平时期执政党的大敌》的文章,估计身为党员的二哥没有好好学习。
接着,二哥亮出了他的核心观点:“现在最重要的一点是:一 定要坚持党的领导。永远要坚持下去!对个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努力工作,如果一个人的处境不好,感受不到社会的好处,他就会滋生出对现实的不满情绪。人首先要 适应环境。”屁股决定脑袋,在后文我还要分析二哥思想的来龙去脉。
不能多谈了,二哥要回宾馆休息。我抓紧时间:“问最后一个问题:你认 为自己的思想有变化吗?比如从上大学到现在?”
“没有。基本没变。”
“只是变得更现实了?”
“对。”
真的没变吗?我依稀记得当初二哥也是一个追求时尚的青年,曾经因为想烫发而与父亲发生争执,父亲威胁二哥若烫发就与他断绝父子 关系,二哥这才作罢;他也曾时常在父亲面前讨论时局,抱怨对一些社会现象的不满……如今对他中国传统文化更感兴趣——虽然只是皮毛。
年初二母亲还主动与二哥谈政治问题,颇具代表性。
母亲:“还是毛泽东时代比邓小平时代好,毛泽东时代没有腐败。”
二哥:“毛泽东时代大家都那么穷,贪什么?怎么贪?”
母亲:“邓小平搞开放,确实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富的就富得不得了,而穷的就穷得 要命!”
二哥:“即使是穷人也比过去有钱啊!难道你想回到毛泽东时代过穷日子?还是邓小平时代好得多!”
母亲:“拿 退休金来说,虽然每年都有增加,可是赶不上物价的上涨。我的退休金才一千出头,而现在刚退休的就可以拿到两三千!”
二哥:“这是没得比 的!妈你退休时工资是多少?交了多少养老保险?能增加就不错了!”
母亲:“至少应当和刚退休的拿得差不多嘛!”
二 哥:“这样对我们这些正在工作的人就不公平了!等于是要正在工作的人付出更多。”
母亲:“我们那一代人那么勤俭,没有我们的付出哪有现 在?!”
二哥:“那时留下的财富很少的!”
母亲:“还有医保卡,每月只划给一二十元!挂一个号就要4元了!我看一次 感冒就用掉一二百元!”
二哥:“有些小病没必要去医院看嘛!大嫂(注:我大哥之妻)不是医生吗?有病找她问问,自己拿点药吃就得了!”
母亲:“一二十元也太少了!”
二哥:“你认为多少才够?要给出一个标准才行。钱不是白来的,国家要有一个标准,标准提高一点在财政上 就是很大一笔数!”
母亲:“公务员拿得这么多!”
二哥:“国家需要公务员来维持秩序,没有公务员秩序就乱了,所以国 家需要养这样一批人。公务员也要经过考试的。”顺便说一句:鄙人曾参加四次公务员考试,有两次进面试(其中一次笔试分第一),但都没有考上,从此痴心不敢 妄想。
……
母亲:“我们厂卖了,都是那个死发瘟XXX干的好事!他把厂以六千万卖出,买主接手后什么也不做转手就卖 了一亿!如果能卖得一亿我们也能多分一点啊!好处都让那些领导拿到了,我们这些工人什么也没有!”
二哥没有表态。
母 亲与二哥的争论展现了“弱势群体”与“强势群体”的心态特征,虽然他们算不上各自群体的典型代表。母亲表达了时下老百姓最深切的关注点:1、公平;2、腐 败;3、贫富差距。母亲在毛泽东时代是有地位的,所以她怀念。和母亲一样,多数人没有复杂的思想,他们只会用质朴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愿望与不满。二哥算半个 “既得利益者”,至少目前比我混得好,他自然觉得没有什么需要改变的,他害怕现行秩序的崩溃,他要维护这种秩序。由车间调到销售部是二哥人生的重大转折。
曾经,母亲也是有机会当领导干部的,她是劳模也是党员,还作为中方代表之一在越南与胡志明握手。上面想提拔她,她以自己眼水浅(性格软弱之意)为由拒绝 了。母亲拒绝了提拔,也就拒绝了前途:工人与领导干部的待遇有天壤之别。母亲说自己是牛马命:出生在五月一日,金牛座,属牛。她永远都是工人阶级的一员。 当然,母亲比上不足,比下还略有余。父亲也是党员,是干部不是领导——在权力斗争中败给某人,后来被赶到单位的资料室。他说自己恨透了某人。几年前父亲因 肺癌去世,不知道是否与积愤成疾有关。病重期间某人来看望,去世后某人也参加了追悼会,脸上似有愧疚之色。父亲和某人都已是退休之人,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呢?我母亲放不开。父亲若活到现在,退休金可能也有三千以上了,还有各种单位的福利。这一切都没了,母亲对此念兹在兹。有时我开玩笑说:“妈,你是不是因 为可惜这些好处才怀念起老爸来啊?”做子女的要资助父母,但毕竟有限。和二哥一样,父亲倾向于邓小平,而不喜欢毛泽东,都认为中国人搞不成民主。他曾对母 亲说:“船就这么大,人这么多,不推一些人下水行吗?”
除夕夜,吃完年夜饭一家人边看春晚边搓麻将。二哥说:“再过 十年,全世界人都要过春节了。”“为什么?”侄女(大哥的女儿)问。我插了一句:“这就和现在许多人过圣诞节的原因一样。”“对!”二哥说。即使有种种不 满,民众仍然为自己的祖国感到自豪,在这一点上母亲与二哥没有分别。
与二哥交流后,我深感开启民智任重而道远。如果我连自己的亲哥哥都 不能说服的话,相信我也说服不了任何人。不过,在交流过程中我还是展现了民主作风,耐心了解他的想法,相信彼此之间总会有一些交集点。民主就是沟通协商, 改革应从易处着手。临回桂林之时二哥叮嘱我:写文章言辞不可过激。我答应他。
新春之际,爆竹声此起彼伏,在四处回荡,普天同庆乐,沁人 心脾歌。我太迷恋空中炸响的爆竹声了,好似隆隆鼓槌把小我从蜗壳中迸裂而出。辞旧迎新,中华展翅迎吉祥;民声浩荡,百姓渴望新气象。
我 坚信民主要从基层做起;我坚信二哥最终会被事实与道理说服;我坚信左右各派能在一些基本问题上达成共识;我坚信中国必将踏上民主之路;我坚信……
参 考阅读:
《自由与秩序,天然的和谐?》http://www.my1510.cn /article.php?id=be603df48a9a956b
《六十年前的血与火》http://www.my1510.cn /article.php?id=4b6433aa0f981fd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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