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水湖畔

米拉贝尔国际机场关闭的启示

*** 转帖10年前的一篇文章，与大家分享。斗转星移，无限感慨。
　　
【维基百科 - 蒙特利尔米拉贝尔（Montréal–Mirabel ）国际机场】 米拉贝尔国际机场（法语：Aéroport international Montréal-Mirabel、英语：Montréal-Mirabel International Airport）（IATA代码：YMX，ICAO代码：CYMX），由加拿大政府于1960年代后期兴建，耗资十亿美元，目的是取代位于人口密集地区的特鲁多国际机场。机场距蒙特利尔市区约55公里，占地面积396.6平方公里，是当时全世界占地面积最大的机场，这一纪录直到1999年才被法赫德国王国际机场所超越。加拿大政府曾于1975至1997年，强迫所有国际航班必须由此机场起降，然而，随着欧洲航班的减少、美国航班的增加，加拿大不得不于1997年面对现实，把国际航班也迁回到特鲁多国际机场。最后，于2004年10月31日正式关闭米拉贝尔机场的客运，仅作货运机场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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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拿大的蒙特利尔，是一座美丽的法语城市。每年的夏秋之际，是旅游的旺季。这个城市有两个机场：一个是离市区约20公里的皮埃尔－特鲁多国际机场，这个机场以前叫多瓦尔国际机场，去年为了纪念加拿大前总理皮埃尔－特鲁多，新近命名。另外一个是离市区约55公里的米拉贝尔国际机场，这个机场要比皮埃尔－特鲁多国际机场大的多。最近看到报道，加拿大政府已经决定，将于2004年10月31日正式关闭米拉贝尔机场的客运部分。这个工程浩大的现代化大型机场，除了一小部分继续做为货运机场之外，其余部分将公开招标，做为大型购物中心、赛车场、展览馆、赌场、养老院或任何一种类似用途。
　　
　　米拉贝尔国际机场为什么要关闭？它的关闭对我国2008年奥运会建设，有什么启示？
　　
　　米拉贝尔国际机场的设计与建设，开始于1960年代后期，耗资十亿美元之后，于1975年正式运营。当时加拿大把它称之为“21世纪的航空港”。建造这个大型国际机场，是根据当时的航空技术、加拿大的国际地位、蒙特利尔的经济发展、蒙特利尔人口增长趋势、旅客旅行模式以及加拿大政局稳定这六个方面，进行分析之后决定的。然而，建造米拉贝尔机场所依据的这六个根据，没有一个是正确的，不但全部错了，而且还错的出奇。
　　
　　一错：低估航空技术发展。1960年代，当建造新机场提到议事日程时，蒙特利尔只有一个多瓦尔国际机场，也就是现在的皮埃尔－特鲁多国际机场。多瓦尔国际机场离市区较近，但是它地处蒙特利尔中产阶级居民居住稠密的西岛地区。1960年代的客机，以波音七〇七客机为代表，有三个主要问题。一是耗油多，二是飞行速度慢，三是噪音极大。当时从欧洲飞往加拿大的客机，其载油量只够飞到蒙特利尔，飞往西面560公里之外的多伦多的航班客机，必须在蒙特利尔停下加油。至于噪音，是西岛地区居民反对机场的主要原因。与此同时，英法联合制造的**超音速客机，也可望飞抵蒙特利尔。**超音速客机产生的噪音，要比波音七〇七大的多，而且需要更长的跑道。因此，需要在离市区较远的地方建造一个大型新机场。事实证明，新机场的规划者低估了航空技术的发展。在1970年代初期的石油危机迫使下，西方飞机公司迅速研制出了新型客机，以波音七四七为代表的新型宽体客机，与波音七〇七相比，耗油少、噪音低、速度快、载客多。而等待多时的**超音速客机，由于客源不足，一直没有降落到蒙特利尔。欧洲飞往多伦多等地的飞机，再也不需要在蒙特利尔停留加油了。同时，飞往蒙特利尔的大多数航空公司出于节省费用考虑，拒绝迁移到新机场。现代航空技术，使得米拉贝尔国际机场英雄无用武之地。
　　
　　二错：高估了加拿大国际地位。1967年，加拿大成功举行了“67博览会”，随后，加拿大获得在蒙特利尔举办1976年奥运会的举办权，加拿大的经济实力让世人刮目相待。1968年，自由党执政，特鲁多主持下的自由党执政。当时世界的政治势力分为美国、苏联、西欧、日本、中国五种力量。加拿大斡旋于美、苏、欧、中四方之中，在美苏争霸的大环境下，加拿大奉行相对独立多边外交路线，1970年更与中国建立了正式外交关系，使加拿大的国际政治经济地位大大提高。许多国际会议争相在加拿大东部召开，国际机构纷纷在加拿大东部设立机构，跨国公司相继在蒙特利尔落户。然而，好景不长。由于1980年代美苏缓和、以及后来的苏联解体，世界政治力量对比发生了重大变化，美国做为世界第一大强国，已经不需要加拿大这样的二流国家斡旋国际事务。加拿大做为一个中立西方国家的国际地位重要性大大降低，它在国际事务中所发挥的作用大大减少，基本成为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国家。
　　
　　三错：高估了蒙特利尔的经济发展。1967年设计机场时，加拿大正是经济发展的高峰。在那个好大喜功的年代，蒙特利尔做为当时加拿大最大的城市，掀起了基础设施建设的新高潮。到处都在建造高楼大厦和公路，蒙特利尔举世闻名的地下商城和地铁系统，就是那时候开始建造的。加上对1976年蒙特利尔奥运会的经济动力之期望，米拉贝尔机场的设计者估计，1970年代后期以后，蒙特利尔经济将继续发展，人员来往将大大增加，蒙特利尔将成为国际金融和文化中心。然而，由于1976以后加拿大、特别是魁北克省的政治局势变化，蒙特利尔的英裔人士以及大公司总部，纷纷迁往多伦多市，蒙特利尔的经济此后一落千丈。蒙特利尔再也不是国际金融文化经济中心，它只是一个地区性的旅游城市。这直接导致了来往于蒙特利尔的航空客流萎缩。
　　
　　四错：高估了蒙特利尔人口增长趋势。1960年代后期，蒙特利尔全市人口为200万。当时加拿大政府估计，随着加拿大经济增长，到2000年，蒙特利尔的人口将增加到740万人，将与纽约媲美。据此，米拉贝尔机场的设计师把米拉贝尔机场的设计能力定为每年客流量5,000万人次，这是1970年代后期加拿大全国人口的两倍多。但是，直到2004年，蒙特利尔的人口也只有320万人。从1975年正式运营开始，米拉贝尔机场的年客流量从来没有超过280万人。相比之下，目前加拿大最大的国际机场――多伦多皮尔逊国际机场，在客运高峰的2002年，客运量也只不过2,500万人。
　　
　　五错：误测旅客旅行模式。1960年代的旅客旅行模式，从宏观上讲，是建造加拿大经济发展迅速、加拿大国际重要性的基础上；从微观上讲，是建立在民航客机速度慢、飞行时间长、耗油多的基础上。所以，旅客旅行既有公务，也有自费旅游，而且都愿意花长时间到远离市区的米拉贝尔机场搭乘飞机。然而，如上所说，由于1970年代的石油危机以及随后蒙特利尔经济滑坡，1970年代以后的旅客旅行模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往返欧洲的客机，再也不以蒙特利尔为中转站，而是直接飞抵多伦多。新型客机飞行速度提高，从蒙特利尔往多伦多、纽约、波士顿、芝加哥、华盛顿等北美东部其他主要城市的飞行时间，大都控制在两个半个小时之内。去米拉贝尔机场，乘车要一个小时到一个半小时，出租车费要75加元；到多瓦尔机场搭乘飞机，乘车只需要20到30分钟，出租车费只要32加元。
　　
　　六错：误测政治稳定。修建米拉贝尔机场所依靠的种种论证，包括蒙特利尔的经济发展、人口增长，都是建立于加拿大和魁北克省政治稳定、经济发展的前提上。具体的说，就是假设联邦政府大力支持魁北克省发展、魁北克省支持联邦政府的假设上。然而，就在1967年，魁北克魁北克党人发出的魁北克独立的呼声，却没有被米拉贝尔机场决策者重视。1976年，魁北克省主张独立的魁北克党当选执政，在魁北克开始了一系列维护法裔人士权利、保护法裔文化、争取魁北克独立的政治措施和经济措施，严重地伤害了控制蒙特利尔经济命脉的英裔人士权利。1980年和1995年，在魁北克独立派当政期间，两次举行独立的公民投票，加拿大几乎濒临分裂的边缘。联邦政府与魁省关系恶化，降低了人们对魁省的政治稳定评估，导致20万英裔、十几家大型金融机构和大公司离开蒙特利尔，到多伦多落户。就米拉贝尔机场来说，联邦政府与魁省关系恶化的直接结果，是两方为是否修建米拉贝尔机场到蒙特利尔市区的高速公路和轻轨列车，打得焦头烂额，米拉贝尔机场开张29年了，到现在依然没有修建。
　　
　　1975年米拉贝尔国际机场一开始运行，它的错误就暴露出来。加拿大联邦、魁北克省以及机场部门竭尽全力，想通过行政措施来改进机场运作。当时规定，凡是国际航班，必须全部在米拉贝尔国际机场起降，而邻近市区的多瓦尔机场只担负国内航空客运工作（包括来往与美国大陆的航班）。然而，随着欧洲航班的减少、美国航班的增加，加拿大不得不与1997年面对现实，把国际航班也迁移到多瓦尔国际机场，米拉贝尔机场只承担少量的包机客运。这两年，多瓦尔国际机场花费巨资扩建，将在今年11月完工。如此，米拉贝尔国际机场就没有继续存在的价值了。
　　
　　今年夏天，由史蒂芬史匹柏执导、汤姆汉克斯和凯瑟琳－泽塔-琼斯主演的好莱坞大片《幸福终点站》（The Terminal，又译《航站情缘》、《候机室》）上演了。看过这部喜剧片的人，无不赞叹影片中的豪华现代化机场。殊不知，这部电影实地拍摄的机场，就是蒙特利尔的米拉贝尔国际机场。而之所以选择米拉贝尔国际机场做为拍摄现场，正是因为这个机场平时几乎没有旅客，在门可罗雀的米拉贝尔机场拍摄电影，根本不用担心影响机场的正常运作（因为这个机场根本没有什么运作）。所以，好莱坞到这里拍摄电影，可能是米拉贝尔机场29年生涯中，最为辉煌的时刻。米拉贝尔国际机场，已经被国际航空界称之为当代世界航空史上最为经典的大白象。希望举办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规划者，能从米拉贝尔国际机场的衰败中，汲取教训，科学预测、严格论证，以避免类似错误再次发生。
　　
　　2004年10月18日首发于天涯社区《天涯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