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习近平到底要干什么?
第一,目前主要有五种不同观点。
第一种观点:习近平要重返毛泽东时代
该观点认为,习近平是毛泽东培养的红卫兵,他要让中国重返文化大革命时代。的确,习近平的治国理政充满了毛泽东的元素。但难以解释的是:习近平并未关上中国对外开放的大门,没有搞计划经济,也没有鼓动群众造反夺权。习近平尽管高举毛泽东思想的旗帜,但乌托邦成分并不多,一直在将中共的合法性与中国传统文化强行嫁接。
第二种观点:邓小平路线的延续
该观点认为,习近平与江泽民、胡锦涛并无本质区别,仍然是沿着邓小平的路子,坚持改革开放和四项基本原则。政治理论家胡平认为,从本质上讲,习近平路线和邓小平路线没有区别。习近平的所作所为基本上是邓小平路线的延伸,但是又有所偏离,是把邓小平路线中固有的恶性因素推向极端。时评人士查建国认为,习近平声称不走毛旧路,也不走西方民主“邪路” ,是政更左经更右,两手都更硬,是邓的“两个坚持” 理论、 模式、道路的加强版、平衡版,这是认识中国当前时代、当前时局的核心理念。但难以解释的是,邓小平取消终身制建立任期制,反对个人崇拜;江泽民主张“闷声发大财”和胡锦涛主张“不折腾”,但习近平政策恰恰与他们背道而驰。他废除了国家主席、副主席任期制,大力推行个人崇拜,崇尚斗争哲学,高调走近世界舞台中央,折腾不止。
第三种观点:红色帝国之路
时政分析人士李伟东认为:习近平不是要返回文革,而是建立代表中共权贵资本集团利益的纳粹化红色帝国。习近平有一套成熟的战略思维,并非盲目胡闹;他要避免苏联亡党教训,就要继续打着马克思主义的旗帜,坚持在宏观可控和国有主体前提下的市场化改革。习近平的中国梦就是要保持中共一党长期执政的前提下,实现国家富强。为实现他的梦想,必须扫除一切杂音,重占思想阵地,大力宣扬反宪政反普世价值,重树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主旋律”。习近平不是要返回文革,而是强调“国家社会主义”。习近平的道路就是要建立代表中共权贵资本集团利益的纳粹化红色帝国。
第四种观点:新极权主义
最早提出新极权主义观点的是美国加州圣玛利学院徐贲教授。2005年,徐贲在文章《中国的“新极权主义”及其末世景象》中认为,中国文革结束到1989年六四大屠杀为后极权主义时代,之后中国进入新极权主义时代。前中央党校退休教授蔡霞则认为,习近平实施的是高度精致的新极权主义。她指出:习近平上台后, 他努力利用高科技从而获得超级强大的监控能力,超过了希特勒和前苏联。在布热津斯基概括的基础上, 也许我们现在可以定义中共在中国的统治为: 恐惧 +意识形态+数字技术控制系统 (利用信息技术和人工智能) =重新定义为高度精致的新极权。说习近平政权为极权主义, 因为他同样实行 “一个主义, 一个领袖, 一个党” 和 “大一统 (汉族一统国家)。”希特勒控制下的纳粹党是 “国家社会主义” 基于种族主义;习近平的极端民族主义也是与种族主义相关联。长期以来, 中共持续不断强化大汉族主义优越感, 对新疆, 西藏, 内蒙等少数民族实行变相的文化种族灭绝。
第五种观点:后极权主义向极权主义回归
澳洲悉尼科技大学冯崇义教授认为,习近平的路线就是中国的极权主义回潮。他指出:当下中共政权或中国社会权力结构及运行机制,并没有超出极权或后极权的范畴,没有资格构成一种新的政权类型,没有必要使用“新极权”这一模糊概念来描述。而且,将当前中国政权定义为“新极权”,夸大了它的创新能力和稳定性。即便是一党专政与半市场经济相结合,意大利和德国的法西斯政权都实行过,尽管原苏联东欧的共产党政权没有采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习近平时代的“极权主义回潮的主要表现,至少有如下三个方面,其一,从“集体领导”体制回归领袖体制。其二,重建党国意识形态的一统江湖。其三,重建党的“一元化领导”,也就是重建专政党凌驾于法律之上、任意干预社会一切领域的政治体制。习近平和红二代带着对“失乐园”的伤痛、对宪政转型的恐惧、对永久掌握和垄断权力的迷梦,倒行逆施,试图阻断中国走向宪政的历史进程、将中国从后极权社会重新拉回到极权社会中去。
第二,什么是极权主义?
由于上述观点涉及极权主义、后极权主义和新极权主义概念,所以,我们有必要简要地对极权主义理论进行了一个梳理。
极权主义在人类历史上有着悠久的历史,按照英国哲学家卡尔·波普尔的说法,柏拉图的学说就是鼓吹极权主义的学说,而古希腊的斯巴达也具有极权主义的主要特征。但美国政治哲学家阿伦特和以色列哲学家塔尔蒙则认为,极权主义出现在18世纪,产生于人类现代化的过程中,现代资本主义与自由民主制的发展,为它的形成和发展提供了有利条件。极权主义的意识形态也是以自由民主的观念为构成要素。
极权主义秉承了法国大革命的传统,但在19世纪上半叶逐渐分道扬镳,形成了以列宁、斯大林主义为代表的布尔什维克左翼极权主义和以希特勒纳粹主义为代表的右翼极权主义。塔尔蒙在《民族的神话及革命的意向》一书中指出:列宁阐释了无产阶级的普遍意志;而希特勒则强调了国家和种族。共产主义和民族主义成为了极权主义的左右手臂,宛如两翼,但却有着相同的特质并相互融合,最终演绎了二十世纪可怕的一幕。
极权主义也被称为“全权主义”,本意是指一个全能政府对全体个人进行全面管制的政体形式。美国历史学家康奎斯特对此定义为:“在极权主义政体,国家不承认任何限制,并尽其所能力求控制公共和私人生活的每一个方面。”阿伦特指出,极权主义是一种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新的统治形态。因为极权主义不是为了人类中某部分人的利益,而是彻底地反对整个人类,反对一切人性,反对所有的文明。 “极权主义是人类历史上一场最深刻的政治革命,其原始目的是以国家机器来改造人性。在此之前,任何政府——不论是民主还是专制——都只是专注于管制人民的行为,极权主义还要管束人民的思想和信仰。一般的威权统治只是治‘行’,极权政治则要治‘心’。”“极权主义是一种现代现象,它不同于帝国时期、王朝的统治;同时强调其现代性也是强调它力量的强大,不受限制,是理性的僭越和哈耶克所说的致命的自负。表现为权力的无所不在、无所不能,从物质到精神,从身体到心灵。我们从历史上的极权主义国家可以看到纳粹德国所谓的意志的胜利,纳粹德国、前苏联、中国都有过的改造人的精神、灵魂、造新人运动。这种乌托邦的理想设计基于人的德性:无私、忘我、利他,奉献和牺牲,我们可以感到这已经带有宗教性质,其与自由主义基于个人主义完全相悖。”
极权主义理论将极权主义分为极权主义、后极权主义。极权主义我们已经分析过,不再赘言。所谓后极权主义时代,也就是自由知识分子李慎之先生所言:“后极权主义就是极权主义的原始动力已经衰竭的时期。用苏联作家阿尔马里克的话来说,就是革命的‘总发条已经松了’的时期。权力者已经失去了他们的前辈所拥有的原创力与严酷性。但是制度还是大体上照原样运转,靠惯性或惰性运转。权力者不能不比过去多讲一点法制,消费主义日趋盛行,腐败也愈益严重。不过社会仍然是同过去一样的冷漠,一样的非人性,‘权力中心仍然是真理的中心’。这个社会的最高原则是‘稳定’。而为了维持稳定,它赖以运转的基本条件仍然是:恐惧和慌言。弥漫的,无所不在的恐惧造成了弥漫的,无所不在的谎言。”
极权主义与威权主义有着本质的区别。蔡霞指出:尽管极权主义与威权主义都是专制独裁制度, 但两者有着明显的差异。政治学家乔万尼·萨托利区分不同类型的专制独裁制度。对照萨托利理论, 分析不同类型专制制度的核心特征, 就很清楚地表明中共政权是极权而不是威权。
布热津斯基的著作, 一位研究共产主义制度的杰出学者也指出相似的结论。他写道:“极权主义的两个决定性维度是恐惧+意识形态。正是二者的极度结合造就了这一体制的其他特点。极权主义的极端性, 僵硬性以及控制的严密程度, 决定了极权主义不可能直接推进到自由民主制度,必须先有极权主义向威权主义的松动。”
第三,习近平到底要干什么?
习近平要将邓小平(包括江泽民、胡锦涛)后极权主义复辟为极权主义,目的是建立一个与西方世界抗衡的法西斯红色帝国。
具体而言,毛泽东时代是中国版极权主义,它隶属于苏联左翼极权主义,但它们之间也存在很多不同。邓小平时代是后极权主义。习近平要走的路,就是从邓小平后极权主义时代向毛泽东极权主义回归。
习近平时代并未告别邓小平时代,它继续对外开放,继续“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但它们之间也存在很大的不同。这就是为什么习近平路线带有毛邓的色彩,但似毛不是毛,似邓不是邓,毛的色彩重于邓。习近平时代还在演进之中,他的红色帝国没有建成,也不可能建成。
综上,毛泽东极权主义时代结束后,中国进入了邓小平后极权主义时代。习近平时代是后极权主义时代向极权主义时代的回归,它期待完成中国极权主义的历史轮回,画上一个极权主义的圈:它始于毛泽东终于习近平。
五、原因分析:形势误判和极权人格
为什么习近平要重返极权主义?习近平的个人学识、性格以及认知能力决定了他对极权主义的路径依赖。
第一,三个严重误判
一是,对中国经济实力的误判。习近平对中国经济实力的看法过于乐观。中国GDP的确超越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中国经济真正崛起并非依靠自身的经济实力和科技创新能力,而主要是依靠经济全球化带来的商机。中国被美国推入了WTO,从而成为世界工厂,又依靠不遵守世贸组织规则和高污染、高能耗、低福利和低人权获得了暴利。可以说,中国经济是虚胖,靠经济全球化这个“膨大剂”催大的,经济创新能力并不强。2009年是中国经济由盛而衰的转折点,中国经济的三驾马车:投资、内需和外贸都陷入困境。邓小平的改革开放政策带来的红利到胡锦涛时代已经耗尽了,必须进行全面的政治体制改革。
二是,对国际形势的误判。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邓小平一直强调韬光养晦,特别叮嘱第三代领导集体,“我们不要吹,越发展越要谦虚”,“不随便批评别人、指责别人,过头的话不要讲,过头的事不要做”,“韬光养晦应当继续50年,不当头,不当老大”。但习近平狂妄地抛弃了邓小平的外交政策,甚至认为世界大势“东升西降”,“时与势”在中国这一边。十九大后,他开始转变了咄咄逼人的战狼外交。
三是,对民意的误判。习近平对中国人的想法并不了解,认为只要经济发展,通过洗脑宣传和依法治国(严刑峻法)就可以让中国人服从他的领导。但他不知道,中国人早已今非昔比,已是见过世面的人。中国人的真实想法就是安居乐业,不折腾,不搞政治运动。政治体制改革可以慢慢来,民主化也不急于求成。但他们内心赞同自由民主和普世价值。
习近平执政九年,无论个人崇拜也好,国进民退也好,淡化文革也好,中国仍然是邓小平时代的中国,中国列车尽管已关闭动力系统,但仍在邓小平的轨道上缓慢滑行。在今天的中国,只要不涉及政治,老百姓的生活与邓小平时代差异不大,“马照跑,舞照跳”。这个现象恰恰说明,习近平回归极权主义的过程并未完成,也难以完成。即使今天中国出现的仇视西方的情绪,基本上是民族主义导致的,这一点与毛泽东时代截然不同。
简单地说,中国人很新,但习近平和他的时代很旧。
第二,极权人格
在一个民主国家,国家领导人的性格对政策走向的影响并不大,因为他的权力会受到议会和司法的制约,但在极权主义国家则不然,国家领导人的性格将对国家的命运产生重大影响。如毛泽东毛泽东的性格就具有强烈的游民特征,体现为反社会性和残暴野蛮。
习近平也一样,他在未接班前极力掩盖自己的性格,将自己打扮成憨厚愚笨的形象,从而使自己可以被中共各势力集团所接受,但当他掌握权力后,很快原形毕露,极权性格彰显无遗。《晚年周恩来》一书的作者高文谦曾指出,习最大性格特点,尤其在他这一代的红二代中,是善于韬晦。这是他当年能在与薄熙来的博弈中胜出的关键之处。习貌似仁厚,实则心机很深。他深谙中共官场政治,这源于其幼年时的家庭遭遇,亲眼目睹其中的黑暗与残酷。加之其父的耳提面命,所以道行很深。习的骨子里是冷血蛮横,一旦得势就敢摊牌,翻脸胡来,整人绝不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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