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元和190000元,这之间有100倍的差距。生与死间,有时就仅源于一些无法克制住的气话。一年多前,在陕西西安,那场沸沸扬扬的房东“骂死”女大学生风波,就是令人扼腕叹息的鲜活样板。 2023年5月8日,红星新闻从权威渠道获悉,因1900元租金引发20岁女大学生和70多岁房东骂战的致死案,一审判决已出炉:西安市新城区法院一审判决显示,房东任庚寅被判赔偿女大学生程培的父母194643元。 这19万多元赔偿金额,包括医疗费、丧葬费、死亡赔偿金及精神损害抚慰金。 程培父亲程忠喜向红星新闻确认了这一消息,不过,他表示,“房东已上诉。”5月8日下午,房东任庚寅证实了这一消息,他告诉红星新闻:“我前两天刚提出上诉。她不是因我骂她才死的,而是她本身就有病——双相情感障碍。” “我们之间的骂战,也因她先骂我是老赖皮,说我欠钱不还引发的。”任庚寅告诉红星新闻,他当时也是被气恼了,然后就回话挖苦她,“但也不能拿道德绑架法律,我对这判决不服。”他说。 ↑一审判决书 纠纷起于退房 因退租金和押金问题 大三女生和房东甚至闹到派出所 红星新闻此前报道,2021年6月11日,20岁大三女生程培和房东任庚寅在西安签定《房屋租赁合同》,约定租赁合同一年(2021年6月14日至2022年6月13日)。同时,程培向房东任庚寅交了3000元押金。 根据双方签定的租赁合同,租金分两次支付,即2021年6月11日支付11400元。2021年11月14日支付11400元。按此计算,月租金为1900元。 《房屋租赁合同》提及“租赁期满后,在房屋内部设施完整,家具、家电完好无损及不欠任何费用的情况下,甲方(房东)全额退还乙方(租客)押金,否则酌情扣除押金。” ↑租房合同 合同最后还有手写的补充条款:“1.合同期内,如乙方(租客)退租,需提前和房东协商,如经房东同意,乙方可进行转租。转租成功后,甲方(房东)退回乙方房租押金以及剩余房租。2.房东同意乙方在房间内做饭,墙面自然损坏,乙方不承担赔偿责任。”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2021年10月底。当时,因个人原因,程培退租。2021年10月31日,程培父亲程忠喜还和她一起在租处打扫卫生,便于退房。 “当时,房东任庚寅说,扣好水电费就可退押金了。”程忠喜说,但女儿后来和房东的退费协商并不顺利,“在该退还多少的问题上,意见不一”。 程忠喜介绍,按照女儿的算法,押金3000元及一个月1900元的租金,共4900元,在扣除约500元水电费后,房东最后应退回4400元。 “因退租和押金的问题,我们曾闹到派出所,派出所也协调了。”70多岁的房东任庚寅告诉红星新闻,“押金3000元,扣了些相关费用,剩下的都退给她了。” 据任庚寅介绍,他先后扣了程培1700元,分别是:水电费500元,中介费900元,此外还有房屋“差价费”300元。 这样,3000元押金在扣除1700元后,他退还给程培1300元。 什么是“差价费”?按任庚寅说法,程培退租后,下一个接手的租客当时租了三个月,租金是1800元/月,这样,和之前他与程培约定的1900元/月相比,每月少收100元,因此就有了让程培补3个月300元的“差价”。 “如果后来接手的租客给的租金是2000元/月,那你是不是要把多的钱返还给程培?”面对记者追问,任庚寅表示,“她没租满一年,也没帮我转租,而是直接退租,由此带来的损失,我没有收她违约金,也没有扣她押金,我认为我收这300元是合理的。” 尽管任庚寅一再强调自己没有收程培的违约金,但他还是多收对方一个月的房租,这也是引发双方冲突和骂战的关键。 “程培认为我多收她一个月的租金,即1900元。”任庚寅说,“我们就这个月的租金该不该收”的问题,起了争执、有了摩擦。 因为程培一开始就一次性交了半年租金,但从2021年6月14日入住算起,直到2021年10月底退房,她实际入住没满5个月。 任庚寅则认为,对方没住满一年,违约在先,但他还是退了押金,可她还想要回那1900元租金,这属于“得寸进尺”了。 骂战由此升级。 “致命”的骂战 在被房东挖苦后 租房女生喝农药自杀 程忠喜早前提供给红星新闻的聊天记录显示,2021年11月10日,程培和任庚寅提出退押金的事时,任庚寅说:“我不会理你,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聊天记录还显示,任庚寅和程培在沟通中提到,“狗把墙纸抓掉”等“损失”和再转租房子的费用等问题,需要扣除些费用。最后,程培说,“叔,最低你给我退3000元,再不行我真的只能上法院了。” ↑程培与任庚寅的聊天记录 后来,程培主动将诉求降到“退还2500元”。但任庚寅不同意,程培声称去法院告他,他说,“你已经把叔叔说恼了。”任庚寅声称“分文不退,等你上(起)诉”之类的话。 警方后来介入协调后,任庚寅还是退回了前述提及的1300元。但剩下那个月1900元的租金,程培欲讨回遭拒,加上和房东任庚寅之间的骂战,这让她一直耿耿于怀。 和闺蜜阿彬的一段聊天中,程培说:“如果我死了,他(房东)会受到惩罚吗?”“你说呢?”阿彬反问她。程培说:“我走不出来,我真的要死了。” “2021年12月9日前,我和程培没有吵过架。”任庚寅告诉红星新闻,“事实上,自2021年10月底她搬走,到后来我知道她喝农药自杀,我没有和她见过一次面,更不可能叫她喝农药自杀。” 任庚寅说,这孩子“可染了”,“染”是陕西方言,意指“胡搅蛮缠、不讲理”。 “虽然我年纪比你大,但站在平等的立场上,你也不应该骂我呀。”任庚寅说,“她骂我老死狗,老赖皮,说我欠钱不还。” “你说我扣得不合理,可以去法院告,那咱就接受法院处理吧,但你还骂我,不停缠着我干嘛?”任庚寅至今念叨着,“你一个20岁小孩,我70多岁了,你老骂我,这都是些啥事呀?” 任庚寅说,当时他很生气,之后他挖苦程培“你有幸福的回忆,也有被玩弄的羞耻”。当时,程培和男友刚刚分手。此外,她还被医院确诊患有“双相情感障碍”。但任庚寅接受红星新闻采访时声称,早前,他对此毫无知情。 一审判房东赔19万 房东:我对这判决不服,已上诉 “一审开庭时,任庚寅没有出庭,也没有出具道歉信。”程培的父亲程忠喜告诉红星新闻,他们一家对此也一直耿耿于怀,因为“这是我女儿最在意的”。 “没出庭是因为我当时生病住院了。”任庚寅告诉红星新闻,“但下次中院开庭,不管咋的,我得去!” 任庚寅至今不认为自己应该就此道歉,他说:“我之前没有给她道歉,今后也不会给她道歉。” 就程培生前和任庚寅因租金、押金等纠纷引发骂战致人死亡一案,2023年4月下旬,西安市新城区法院一审宣判提到,“任庚寅对程培进行辱骂和挖苦,给程培的心理和精神造成极大困扰,其言行不但违反公序良俗,亦与民法典所弘扬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相背离。” 一审判决认为,虽然任庚寅对程培自杀的行为无法预见,但在程培反复提醒不要再对其进行刺激的情况下,任庚寅不但没有及时恪尽合理的注意义务、以平和理性的方式进行沟通,还在其明知程培解除租赁合同的原因系其与男友分手的情况下出言侮辱,其行为具有一定的过错,应当承担相应的民事赔偿责任。 一审判决也表示,“程培作为成年人,对生活中遇到的纠纷,亦应及时调整心态,理性面对,冷静处理,避免非理智行为的出现。” 西安市新城区法院最后表示,结合本案具体案情,综合考量事发的起因、经过、行为人的过错程度等因素,酌情判令被告(任庚寅)向原告赔偿医疗费、丧葬费、死亡赔偿金174643元、精神损害抚慰金20000元,合计194643元。 “这是拿道德绑架法律,我对这判决不服,已上诉。”任庚寅告诉红星新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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