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篇文章,才知晓原来隐居在温哥华的亦舒已经出了303本书,知道她一向多产,却不知道勤于写作到如此程度。笔者中学时代,很爱看她的小说,文字简洁又深刻,主人公说的话看似简单,又让人回味无穷。她写的言情小说没有常见的煽情描写,男女主角却又个个爱到骨子里去。 亦舒14岁时发表第一篇小说《暑假过去了》,从此开始写作生涯,如今已经70岁,依旧笔耕不辍,可以说她的人生历程就是她的写作历程,而且据称她写作一直保持手写,不用电脑,堪称真正的写字者。1966年出了第一本书《女学生日记》,到了今年年初出版第300本书《衷心笑》,《星岛日报》当时刊文称,“论命,文星高照,逍遥海外,也是一种奇格。” 温哥华各地的图书馆都有些中文书籍,在这些书籍中常常会看到亦舒的许多小说,笔者刚来温哥华时,在闲暇、无聊时间,看了几部她的小说。后来渐渐地跟大多数现代人一样,很少看书,转而看笔记本电脑、看手机,近日终于又读了一本亦舒的小说《西岸阳光充沛》。亦舒中年后移民加拿大,隐居在西温哥华半山的寂静宅院之中,可以说是标准宅女一枚,除了日常家务、照顾家人就是孜孜不倦地写个不停,几乎足不出户,却又写尽天下事、世间情,许多小说以温哥华为背景。而《西岸阳光充沛》这本书是专门写新移民生活的,虽然写的是香港移民,但也能折射出大陆移民来加拿大以及在加拿大所走的路,从移民前的忐忑不安、辛苦准备,到移民初期的迷茫困惑、不知所措,与旧情人相遇的心绪起伏,以及最后的安于平淡、回归家庭,很多地方让人心有戚戚焉,感觉很值得一看。 即使有了那笔父亲的遗产,移民加拿大后也不能坐吃山空,小说中描写的新移民夫妇面临了普通移民常见的一些问题。身为大学副教授的丈夫事业心强,还要养家中父母,不可能仅仅依靠妻子的遗产生活,但在温哥华难以找到满意的工作。短期工作后失业在家,与以往恩爱的妻子产生矛盾,搬到车库居住,他内心的痛苦是:“为着她的馊主意,放弃前半生所有成就,陪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却比他更早更快对这个决定表示后悔,对自己的努力视若无睹,对自己的挫折不表同情,不加援手。失望痛心非笔墨可以形容,若果不是为着两个孩子,早已打道回府,不打算再与宜室共同生活。”他后来的确象许多回流的男性移民一样,一度回到香港继续自己的事业、挣钱尽家庭责任。 而女主角宜室移民后也面临着难题,高估个人适应能力,低估自己敏感度。女人常犯的毛病是,对外面世界充满憧憬,飞蛾扑火般过去,却又开始留恋昔日熟悉的旧生活,新生活中太多让人陌生、困惑的地方。女主角与大多数华裔女性移民一样,以前是各行各业精明能干的职业女性,刚移民到加拿大,几乎都要面对养儿育女、照顾一家人日常生活的责任,原来有佣人或父母帮助,可以不食人间烟火地活着,但到加拿大后众多华人女性面临的是无穷无尽的家务。 正如书中所写:家务事如排山倒海似压下来,自早到晚,双手不停,做来做去做不完,宜室觉得极端困惑;从来不知道人类的三餐饭要花这么多时间来伺候,整天就是做完吃吃完又做,一下子肚子又饿嘴巴又渴,牛奶果汁一加仑—加仑那样子扛回来,转眼成空;原来一件衬衫洗涤晾晒的时间比穿的时间长得多,重复又重复地熨同一件条纹衬衫,宜室开始同它说话:“我俩再这样见面,人们要思疑的。” 于是女主角忍不住感概,“我把财富与孩子带到这个家中,我做得似一头母牛”。像母牛的地方不止做家务这件事,女主角的邻居何太太怀了第二胎,带着幼女独自生活在温哥华,“重利轻离别”的丈夫留在香港做生意,赚钱养家,每年回加国短暂生活。笔者十年来,在温哥华见到的这种能干妈妈太多了,各个的生活虽有不同,但大致的轨迹却又那么相似。 一日,何太太突然早产、疼痛难忍,幼女在旁边吓得直哭,丈夫等家人一个也不在身边,能帮助她的只有连忙赶来的邻居宜室。书中描写如下: “好,我马上送你去,比叫救护车省一程,你可撑得住?” 何太太咬紧牙关,“可以,宜室姐,你扶我一扶。” 可怜的母牛。 宜室忽然落下泪来。 华人女性移民到加拿大,很多危难时候,男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能帮助女人的只有女人。大人和孩子五个女人挤上车子,紧急前往医院,坐在急症室门口等,越坐越冷,大家搂作一团。宜室感慨“什么叫落难?在陌生地头,没有一点点势力,没有一点点威风,小老百姓就是小老百姓,像鲁宾逊飘流记,还拉扯着几个孩子。” 何太太后来又独自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在温哥华,说:“中国女子多好,肯等。”“我们等惯了,”宜室说:“男人飘洋过海做生意,糟糠之妻在家养儿育女,几千年的风俗。”温哥华被华人称为大奶村,太多的留守妈妈,移民后华人女性的生活难道是倒退了么?“一个个孵在屋里专管煮饭生孩子,时光倒流五十年不止。”有的一条街上,“十户有七户不见男主人,统统回老家做生意,一班妻子就像嫁给海员似的,一年见三两次面,离谱。” 人到中年,哪个结了婚的人敢说自己没有感情上的起伏不定,对另一半的熟视无睹、无话可说,对旧情人的念念不忘。旧情人的来信以及与旧情人相见,都让小说女主角宜室心潮澎拜,但她清醒知道,自己的年龄早不能再去探险,平淡又真实的家庭生活、丈夫女儿才是感情的最终寄托,旧情人追求的不是她,而是少年时的美好回忆、未果恋情。与旧情人英世保的一段对话,让人深有感触: 英世保说:“看得出你爱这个家,事事以孩子为先。” “是,先是配偶,再到女儿,我自己?随便什么都行,残羹冷饭不拘,蓬头垢面亦可。” “我还以为今夜我们可以私奔。” “那么,谁洗碗?”宜室微笑。 的确,现实生活才是最真实的,也是宜室最放不下的,如果你能放下,你就能狠心远走高飞,但大多数人都不能。于是,小说的最终结局是,丈夫在多伦多找到了专业工作,女主角宜室为了迁就他,为了迁就孩子希望家庭团聚的愿望,把家从温哥华搬到多伦多,恢复了香港那样的家庭生活。“丈夫李尚知下班回家,也同往时一样,一只手放下公事包,一只手解领带,一边嚷可以吃饭了吗?”书中人物只有感慨万千,“人类是这样的害怕变化,誓死维护原有习惯。”“无论居住在哪里,人类的基本烦恼不变,生活模式亦大同小异。” 年轻时代的亦舒敢爱敢恨,让人叹为观止。媒体称,亦舒17岁时认识了画家蔡浩泉,还倒过来追求对方,甚至以自杀威胁反对他们在一起的父母。两人最终结婚,还生下一子,也就是蔡边村。蔡浩泉是个桀骜不逊、浪荡不羁、不会赚钱、脾气很大的文艺青年,这样的人也许会让年轻女人轻易爱上,却又发现不适合生活在一起。果真,几年后,亦舒与其经常为钱发生争执,愤然离婚。 这段失败的感情,可见给亦舒带来了一生的阴影,一直无法释怀。在刚离婚后,亦舒还会偶尔看望由蔡浩泉抚养的儿子,但前夫再婚后,她不再与亲生儿子接触。儿子蔡边村最后一次见母亲据说是在11岁,所以在2013年曾有一条新闻轰动一时,亦舒被曝光拋弃儿子长达33年、无任何来往。当年44岁的蔡边村通过纪录片《母亲节》向亦舒表示:“您好,是我,蔡边村,您的儿子,很久不见,我们可以见面吗?” 在社会上众多的指责声中,亦舒终于通过微博发出一篇出自自己短篇小说《妈》中的文字:“小宝,相信我,我是爱你的。我怀你的时候是那么年轻,但是我要你活着,甚至我亲生的母亲叫我去打胎,我不肯,我掩着肚子痛哭,我要你生下来,我只有十八岁。”但亦舒后来为什么那么多年不与儿子联系呢?有人认为,短篇小说《妈》中似乎暗示她不认儿子的原因,文中写着,“你父亲已经浪费了她的前半生,现在你又要去浪费她的后半生?”这种做法到底对还是错,究竟还算爱么,外人可以评说,但改变不了固执的当事人的决定,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方式的自由,如果某种原因让亦舒无法放下,谁也无法逼迫。 亦舒的第二段感情,也非常敢爱敢恨,可以说又暴烈又痴情,对方是香港知名资深实力派演员岳华,看得出,亦舒这是追明星和帅哥。但岳华与亦舒同居后的生活,却充满与浪漫爱情相反的一个又一个风暴。岳华接受媒体采访时回忆说:“她是否爱我,我不太清楚!因为她的性格……比较特别。”据说当年亦舒看到报纸上提及岳华跟前恋人郑佩佩的往事,会生气到将他的西装全剪烂。还有一次,她疯狂冲到岳华宿舍,将刀插在他睡的床上。亦舒也写过岳华的脾气不太好,生起气来的样子很凶。据称亦舒还曾被岳华打到眼角、嘴角缝针。 这样彼此暴力相向的感情怎能长久,如果长了岂不是双方的痛苦?据媒体报道,两人最终分手,导火索是因为前恋人郑佩佩写了一封信给岳华,亦舒十分生气,将这些信向报纸公开,导致郑佩佩家庭出现问题,岳华愤而分手。两人此后也互相敌视着,无法做朋友,虽然他们都移民到加拿大,亦舒兼职在温哥华电台做节目,电台总监就是岳华,但也彼此不联系。 说到底,无论最初的感情如何炽烈,能安安稳稳携手走到最后、时间最长的,也许才算真爱。亦舒的第三段感情来的时候看起来非常老土,是40岁时通过相亲认识,但原本陌生的两个人却一见终情,亦舒嫁给了当时的港大教授,丈夫姓梁。亦舒随后很辛苦地生了一个宝贝女儿,按侄子倪震的话说,亦舒“四十多岁时,她人工受孕,用命搏了个女儿回来。老蚌生珠,疼惜得不得了。”为了女儿,亦舒与丈夫在1990年代移民加拿大温哥华。 于是在西温的寂静宅院,亦舒开始了自己的下半生,这是她最终甘于回归的婚姻生活么?平淡中凝聚着亲情。不过,最根本的是要有个可以给予她宁静心境的爱人,与梁教授结婚后亦舒可以说脱胎换骨,性格平和很多。除了做日常家务、养育女儿,她与其他家庭主妇不同的,就是一直坚持写作。也许她自己的人生故事归于平淡、安稳,笔下的人物却仍在各个小说中展开波澜起伏的生活。 亦舒曾被问道她辛勤创作,写给谁看? 她的回答是,“我写给一群有职业有家庭的女读者看,年龄不限,十八至八十岁都可以,我希望我的小说讲出她们心中的说话,我希望她们从日常困顿劳琐的折磨中,松一口气,也从我的小说得到共鸣,得到一些安慰。”读者们该感谢亦舒。 而她自己的写作状况是这样的,认为做主妇辛苦多了,写稿能让她心情松弛。写完稿便买菜清洁煮饭督促女儿功课,其中最担心女儿不肯上学。 女儿不听话时,亦舒也曾以此话给自己打造强大氛围,“妈妈是著名作家来的!”,不知道对教育女儿最终是否有用?作家不作家的又如何,面对自己的女儿,你就是个和大家一样的普通妈妈。 亦舒非常喜欢温哥华的生活,媒体曾称,来了温哥华之后,她就像从物质的枷锁里解放出来,年轻时追求的奔驰跑车、肩披轻裘的华丽日子早已逝去,你穿什么在这里没有人注意,有的是家人的互相关怀,朋友之间的真挚感情。亦舒说,世界上没有乌托邦,温哥华的生活方式是最适合她的了。也许这正说明,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亦舒可以不为世俗所扰,专心写作,她打算写到生命终结,永不言退,这是读者的福气,不管是什么年龄段的读者,不管读者换了多少代。而生活在温哥华,也许也是许多人的福气,最后问一句,温哥华的生活是否适合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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