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nny

蒙特利尔冻雨历险记

　　　　　　　　　　　　　　　芒　然

　　冻雨(FROZEN　RAIN)，又称冰暴(ICE　STORM)是冬季加拿大东部一种常见的自然灾害。冬天气温低于零度，云层中由于缺少凝聚核心，降下来的不是雪而是雨，这种低于零度的过冷水一接触到地面的物体，立刻变成了冰。一场冻雨会在整个路面和人行道上铺上一层光滑无比的薄冰，称为黑冰(BLACK　ICE)。一旦遇到这种倒霉的天气，在公路上开车可算是汽车溜冰(CARSKATING)，你无法预料会法生什么事情。一个简单的由外道变里道的动作，竟然会使你的车鬼使神差般地飘到逆行道上，并且头尾相掉，转个180度。今年二月初的一周，蒙特利尔的一场冻雨造成了数百起交通事故。行人走路就更加艰难。有一次在安大略省的一个小镇的一场冻雨中，我滑倒后沿下坡滑出了十几米，更倒霉的是摔坏了我的一副眼镜。较大的冻雨会给汽车穿上厚厚一层冰甲，连锁眼都堵得严严实实。凿冰甲极易伤害汽车，最好的办法是耐心等待天气变暖。然而象去年一月分那样的持续了一周，造成上百亿损失，在魁北克和安大略东部造成巨大灾害的冻雨实数罕见。灾害最严重的两周我正好来到蒙特利尔，为了一个博士后位置去接受为期两周的培训。老板的一个博士后找到好工作，赴任前要向我交代他的工作。两周后我返回原校，答辩后再来赴任。

　　1998年元旦刚过我来到蒙特利尔。第三天，下了第一场冻雨。早晨出门，马路对面的一颗老树因不堪冰晶的沉重负担倒了下来，压住了三辆汽车，其中一辆汽车的顶棚被压塌，街道上一片狼藉，到处是压断的树枝和电线。我乘地铁来到蒙特利尔大学。刚穿过校门前的一片林带，一枝巨大的树枝断裂了，拌随著骇人的断裂声，连同沉重的冰晶折落下来。人们四处散开。树枝落地后，惊魂稍定，回头看那树枝的份量，如果砸在头上，非死即伤。从边门进入大楼，打开计算机，因特网一片混乱，学校的计算机网络还能正常运转。师兄向我介绍他五年来的编写的程序。交接工作在紧张地进行。

　　冻雨在继续，灾害在扩大，城市陷入一片混乱。由于停电，许多商场关门。一向会节约的我来到蒙特利尔之前早已算计好了两周的生活安排。我找了一个中国杂货店老板开的招待所住了下来。工作肯定很紧张，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天天做饭。在外面吃又太贵。我到蒙特利尔那天是个星期天，我买了一箱方便面，两颗“地雷”(HAM，状似地雷)，两颗中国白菜，面包和花生酱。这些食品足足一周有余，没想到都成了我的度灾救命物资。

　　这一周的星期五，一场更大的冻雨袭来。下午学校的计算机网络送来了紧急通知，大楼随时有断电的可能，要求大家尽快离开大楼。通知是用法文写的，我看不懂，没把它当一回事，继续分析熟悉给我的程序。直到五点半，老板来敲我的门，告诉我这不是开玩笑，要我立刻离开大楼。我乘电梯下到一楼，向往常出入的大门走去，这时才发现大门已紧紧地锁上了。蒙特利尔大学的主楼是一个庞大复杂的综合大楼，我所在的这一翼的一楼是一所牙科医院，此时已空无一人。我真正感到了害怕，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在医院里摸索，企图发现一部电话或紧急通道。结果一无所获。天已渐渐地黑了下来，我只好回到大门旁等待。正在我几乎陷入了绝望的时候，我听到了脚步声，一个人沿著同样的路线来到了大门前。我告诉他现在的情况，问他知不知道紧急出口。只到他把我从安全警卫门带出了大楼，我才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我向地铁走去，发现地铁的大门由于停电早已关闭。我找到一个BUS站，在雨中等BUS。冻雨不停地下著，我的头发和外套都湿了，很快又结了一层冰壳。一个小时过去了，只见BUS往回开，不见向外出。两个小时过去了，等车的人都已散尽，有的去打电话，有的去找出租车。我成了冰雕，快被冻僵了，我不能再等了。我来到一个十字路口，截了一辆出租车。从蒙特利尔大学到我住的地方要绕过皇家山。汽车先从皇家山东面走。街上到处是被冰晶压倒的树木，压断的电线，和各种各样的事故。警车，救护车响成一片，交通堵塞。司机改从皇家山西面走。我们不知道绕了多少路，当司机终于把我送回家时，我感到我付给他的二十块钱是我一生中花的最值得的钱。

　　非常幸运，这天晚上我住的地方还没有断电，我洗上了热水澡，吃上了白菜HAM热汤方便面，这虽不是什么美味佳肴，但是一碗不折不扣的珍珠菲翠白玉汤。星期六在家休整一天，星期天去CHINA　TOWN　购物。由于停电，照明设备，安全设备和收款机不能工作，多数商店都关门，只有CHINA　TOWN　还有几家店开门。冻雨天气并不太冷，气温一直在零下五度以上。这一天天气晴朗，气温上升。我步行去CHINA　TOWN.我发现高大的建筑物上凡是有棱有角的地方都积著厚厚的冰层。冰层已开始融化，松动。突然一粒小冰渣砸到我头上，我预感到大事不好，急忙后退，说时迟，那时快，在我前面4-5米的地方，一块大冰块从七，八层高的楼上砸了下来。我吓出一身泠汗。我没买人身保险，死在这里是轻如鸿毛。还是保命重要，我掉头就往回走。放眼看去，蒙特利尔已没有一棵完整的大树，许多大楼周围都拉上了黄色警戒带，救护车呼叫著奔驶在大街上。看来此类事故已有发生。

　　以后的一周灾害继续扩大，停电的面积越来越大。一天晚上我给McGill大学的一个朋友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刚从中国来的学生。电话里他几乎在愤怒地吼叫：“这个地方是谁管？怎么停电一周了都没人修？”我完全理解一个初来的中国学生在没有电，没有热水，没有暖气，难以找到食物时的心情，但我无法解决他的问题，我给他解释了几句，匆匆挂上了电话。后来我到蒙特利尔大学工作以后认识的一个朋友告诉我，她也是那时侯来的，她在难民收容所里度过了那段灾难时期。第二周的一天，寒流突然降临，气温降至零下25度，21个无家可归者在一夜间冻毙街头。蒙特利尔几乎全靠电力取暖，无法想象那些没有电的家庭是怎样度过这段灾难时期的。

　　两周后我离开蒙特利尔时，这个城市还在巨大的灾难中。我后来在电视上才了解到这场灾难的全貌。平日高耸两臂，伟然屹立的高压电塔，象糖稀似地被冰晶压成了一团。整个魁北克和安大略东部的许多地方失去了电力供应。有的地方长达两个月之久。在这场灾难中损失最大的当然是魁北克水电公司，这种灾难是完全有可能重演的。现在魁北克水电公司正在考虑把架空输电改为地下输电，这当然要大大增加电力的成本。冻雨不象地震，洪水，火灾那样惨烈，但也确确实实是一段难忘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