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买房买生意上iU91
楼主: 玛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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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没有恨2,1在“连载”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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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楼主| 发表于 2003-7-2 19:37 | 只看该作者
(九)
夕阳静静地撒下来, 平沉缓的语调把我带回那个似曾相识的年代,平的目光聚焦在天际,眼里又有火焰隐隐跳动,和那种说不出的忧伤.
“兰的她父亲在事业上帮了我很多,穷小子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平冷冷地嘲笑自己, “想当年,放弃云不是没有悲伤。但有的更是飞黄腾达的梦想。”

“记得我和兰订婚那天,宾客尽散之后我们三人又一次同席相聚。只记得云消瘦的厉害,眼睛是那么明亮。可我没有望她的眼睛。现在想起来,那目光还烙在我心里。南已经以护花使者自居。是夜三人饮至夜深,南和我都醉了,我还把云的手交到南手里,说什么不许亏待我妹妹的话,云的手任我握着,又任我交到南手中,好凉。我感到心底有点疼,但是仍然大声地笑。云的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那么美丽,又那么遥不可及。”
“婚后我仕途青云平步,兰是个合格的妻子,我对自己说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忙,忙着升官发财,连云和南我也少见了。第二年,南终于抱得美人归。我正在欧洲进修,没能出席,但送了厚礼。”
“再后来,云移民来此地,南暂时留守,准备结束生意,到这边和云团聚。云一去是袅无音讯,只是从南口中得知一些片言只语。直到去年我公派加国工作,在这个咖啡座遇见云。”
常平停下来,好像无法继续,摸出一支烟点燃。我不敢直视他绝望的眼,伤心人别有怀抱,我只是旁观的一个,仍不能自制地爱他。
“那天风大,夹着细雨,我人生地不熟走到这里迷了路,索性坐坐,见公园那边过来一个东方女人,提着裙角一路小跑,站到遮阳棚下开始抖满头的水珠,令我想起云一向不喜欢打伞。不知为什么我一直盯着她看,当她抬头,我们双双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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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楼主| 发表于 2003-7-2 20:00 | 只看该作者
(十)
“高云?”
“常平?”
两个人几乎同时喊出对方的名字,云眼里那一闪即逝的亮光没逃过平的眼睛。然后云笑了,她感到由衷的高兴。平起身为她拉开椅子,一边打量着云,清瘦,白皙,岁月好象没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平的心隐隐作痛,云那种发自内心的微笑让平无法平静。
“好吗?”两个人又几乎同时问对方。
云摇头,又点头,很无奈的样子。“看不到未来的方向,所以还在赋闲。你呢,公出?”
“不,工作两年。”
云微笑点头,眼波流动,平感到喉咙发紧。
“他乡遇故知啊,请你吃个饭吧。”云首先发出邀请。
路边一家不大的匹萨店,坐定后平发现居然没什么能引起食欲的东西。“你每天食这些垃圾?”
“还好,我一直吃这些。”
“算了,还是我自己煮的面好吃。”
“真吃不惯?你别为我省钱,这一餐我还是要请的。”
平摇头,站起身拉住云,离开,“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云微微抗拒一下,还是跟他走出店门。
正是夕阳西下时分,云站在路边仰头望向平,感到一阵眩晕。
“去我那里。”平转身驶来车子,为云打开车门。云摇头,依然站在路边,“要不我们换一家餐馆。”
“怎么不相信我会做一手好菜?”平坚持。
云笑着摇头,上车。
结果那一晚,云掌勺做了一桌子菜,让平大快朵颐。
平送云回家,在楼门前止步,云拾级而去。
是夜,无人入睡。
于是就有了我见证的那段日子,咖啡店成了云和平每日相约之处,平下班后每每赶到那里,见到云,目光中不是没有期盼。云总是默默为平打点好晚饭,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每每问自己这多象温馨家庭,几乎疑在梦里。平呆呆望住云忙碌的身影,收不住视线,日渐沉迷。云的话少,黄昏中这段两人共处的时光越来越长,空气中酝酿危险的情绪。

有一天,云做了平最爱的寿司,平试图开开玩笑:“早知你如此橱艺,当年就该非你莫娶。”云本来低着头,忽然看平一眼,没有言语。气氛有点僵,所有前尘往事卷土重来,默契的沉默就要失去作用。平喜欢饮一点清酒,为了那种怪怪的味道,入口凛冽,入腹如火。平很有酒量,可是那日几杯下去,几乎不能自持。
“云,”他叫,“云”。
“怎么?不舒服?”云从厨房端来茶水,送到平手里。平一把拖住云,揽入怀里。云僵硬地一动不动,微微的颤抖让平不安,一低头,看见云泪流满面。平慌忙放手,连连道歉。云只是摇头,不发一语。从此云不再登门造访。平无法面对云没有解释的沉默,而云也不要他解释。
每日仍然相见,两人都努力装做若无其事,但是沉默堆积,平狂躁不已。季节变换,云一连数日没有出现。平在一个黄昏终于忍不住找上门去。人去楼空,拍门之后只引出隔壁老妇诧异地注视。
于是有了咖啡座那段守候的日子,空等的人多了一个傻傻的我。
再见面如隔三秋,云的憔悴让平心痛不已。每日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平想她不能自己。往日一幕一幕在眼前闪现,平知道云一直是他的心里的那根刺,隐隐作痛,永远不能去除.
云不再拒绝平的探望和照料,平一下班就跑到云家里。他从未尝试过如此思念一个人,心起伏跌宕,不能平静。他一次一次警告自己,但是胸口那团火焰烧灼难受,令人无法呼吸。夜里回到公寓,平整夜不能成眠。连日来,平神色阴郁,一触即发。
云仍然是那种了无生趣的样子。平很内疚,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现,云应该正享受异国平静的生活。
一日, 平终于作出的决定:“云,我就要回国了。”
云点头,眼内泪光闪动,却没有挽留。平感到胸腔被撕裂般的难受,久久不能言语。
是夜,云精心烹几道拿手菜,为平饯行。灯光下,平发现云的美丽一如当年,只可惜物是人非,心境再也回不到从前,悔恨在心底蔓延。出门前,云默默伸手为平理好衣领,平心里清楚地知道,此一别也许一世不再单独相见。心口一阵疼痛袭来,平几乎站不稳。云抬起眼,水光盈盈,无法言语。平伸出手,第一次轻轻触摸云的脸颊,发际,云紧闭双眼,泪水扑簌而下。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两人默默站立,平不忍转身离去。平紧咬牙关仍然不能阻止自己,伸臂把云抱在怀里。云没有挣扎,只是不住战栗。平使出全身的力气把云牢牢箍住,低下头寻找到云的嘴唇覆上。冰冷的唇沾满咸涩的泪水,云如溺水的人绝望地抓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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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楼主| 发表于 2003-7-7 23:30 | 只看该作者
(十一)

“就如偷欢的孩子,我们不敢面对家长的面孔。我们谁都不曾提起未来,不曾提起南和我太太兰。”
“我开始想到离婚,我是如此地想给云我的后半生,我自问不能忍受再次失去云。 现在忽然觉得从前辛苦得来的一切,不值一笑,为了云,我愿意全部放弃。 所以,我开始找工作,辞去工职,留下做一点小小生意。” 平双目出神地望向街对面,神情恍然若失。
我无言,只是有种冲动想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天,他就如我的毒药,明知沾不得,却已经成瘾。
“我向兰提出离婚,兰没有回复。我知道我负了她,但是人总是自私的,我愿意给她一切补偿,只是不能再维持婚姻。”
“云知道你提出离婚吗?”
“我不想让她内疚,更不想让她感到压力,我离婚但是并不想要求她立刻做出任何决定。她脆弱如此,我只想给她快乐,无它,”平摇头,“这时,兰突然来访,云果然无法接受事实,尽管她一直知道,她就是不能。”
“兰的到来,提醒了她,她是罪人,或许她就是不能面对兰。我宁愿接受审判的是我一人,不是她。”平声音低到不可闻。
他的绝望让我试着伸出手,轻轻抚过他垂下的头,坚硬的发丝,触得我掌心发麻,我的心沉迷不能自拔。
平抬起头,望着我的眼睛,静静摇头,轻轻抓起我的手放回桌边,“小姑娘,别胡思乱想,你会找到一个配得上你的阳光少年。常跟你来喝咖啡的那个高个子男孩就不错。”
原来,他一直知道我对他的痴迷,只是没有点破,我脸红无地自容,索性蛮不讲理。“不要你管,我喜欢谁是我自己的事。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有何资格指点我。”说完不理他,转身跑开。

夜里,乱梦不断,梦到一直追着个穿白衣服的人影跑,心里知道那是我的至爱,可是无论我怎么喊他都不回头,突然眼前云真真切切地出现,好像要说什么,我却听不见,一心只想她快快让开,我好去追逐我的幸福。满头大汗地惊醒,坐到天明,对着黑暗说:“云,别怪我,我就是不能不爱他。”

仍然每日去咖啡座,以为能够等到他。没有,平一去不返,云已经不在,他不会到这里见另一个等他的女人。可是每到黄昏我仍一如既往,现在出神望向街对面的换做我。
又是夕阳西下,街对面黑色的跑车停下,我心狂跳,走下来一对男女,是平和兰。我呆住,忘了掉转视线。兰挽住平,走到我面前。平若无其是地对我颌首,兰在平的臂弯里对我微笑。第一次在近处看兰,清秀的脸孔,并不难看。平为兰拉开椅子,一如任何周到的丈夫——并未争得我的同意,两人在我对面落座。
“兰,让我为你介绍,周檀小姐,是经常一起喝咖啡的好朋友。”
“周小姐,这是我太太,唐兰。”
我木着脸孔,一时反应不过来,倒是兰落落大方地招呼我:“周小姐。”
“你好,常太太。”我艰涩地念出她的头衔,“常太太”,她依然是平的太太,看来男人能够薄情如此,斯人已去,生活继续。
“今后我们也许能够常常见面了,我也被派到这里工作了。”兰好似毫无芥蒂,说完还仰头笑望平,伉俪情深。平淡淡地回视她,看不出悲喜。
我只感到心里有什么一点点破碎,平的那张让我心动不已的俊脸忽然狰狞起来,只能匆匆告辞,直奔那家小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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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楼主| 发表于 2003-7-7 23:32 | 只看该作者
(12)
酒吧真好,幽暗,飘满奢靡的味道,人影晃动,没人理会我。一个人坐到角落,泪如雨下。可笑,以为自己是剧中人物,认真地悲悲喜喜,其实一直就是看客,连女二号都不是。以为自己至少见证了刻骨深情,谁知仅仅是常人情欲而已。
记不得饮了几杯,只记得对面一个很好看的西人走过来搭讪,我根本就不想拒绝,想跟他去哪里,做什么都无所谓。正当对方把手搭上我的身体时,只闻一个好听的低沉男声用英文讲“Thank you for taking care of my girl.” 抬头见一张脸,似曾相识。不等我反驳,身体已经不由分说被其接管,然后就老大不客气地靠上,温暖而宽阔的怀抱,放心睡去。

阳光好刺眼,头痛欲裂,感到好像枕着什么柔软又坚硬的枕头,挣扎着睁开眼,不禁面红如赤。原来我一直枕着某人的大腿,而斯人正低头目光灼灼地打量我,而我还好似意犹未尽,仍未起身。忽然清醒过来,急忙抽身而起,退到床的一角。
此时才看清自己一直睡在陌生人的床上,宽大得足以装下4个人的大床,房间是纯白的色调,看得出主人有品位又会享受。宽大的窗照满阳光,最尴尬的宿醉初醒。
急忙伸手摸索身上衣裳,对方已一瘸一拐站到地面上四处走动,一边对我说:“小姐,我不认为被人死枕着大腿的同时还能做别的事,姿势不对。”我再次面红耳赤,看着对方不良于行,我心中真真后悔,怎么能如此虐待残障人士?
“对不起,你的腿,我不知道你是,我……”一时不知怎么说,我开始结巴。
“哈哈哈,”对方止不住大笑,“你不会以为你枕我一夜,我从此要双拐为伴了吧。”
原来只是酸麻而已,我恨自己智商忽然如此低,跳下床夺路而逃。一路奔出房子,才发现并不认识身在何处。
只好又冲回房子,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身后忽然有个老妇人对我说:“小姐,阿南请你吃过早饭再走。”
“阿南?”
“小姐,还没问你贵姓?”老妇人满头银发,看得出很有教养。
“免贵,我姓周,您叫我周檀好了。”
“好,周小姐,请跟我来。”
早餐居然是金黄的玉米面饼子和稀粥,还有几式小菜。出国一年有余,没吃过这么中国的早点,一下子想起家中妈妈每早为我准备的可口早餐。暗暗叹气,管他,吃了先。
老实不客气吃了个饱,然后才开始想问问是谁招待我。好像是知道我的心思,老妇人递上一张名片,“任南,****公司,下面是一支行动电话号码。”“我是阿南的姑妈,你叫我任阿姨好了。”
任南,我心中一动,南——云的前夫,似曾相识的脸孔,老天,不会这么巧吧,一定是宿世恩仇,让我逃不掉这三人。哦,不要,三十六计。
“谢谢您的早餐,任阿姨。我现在最好走了。不知最近的地铁站怎么走?”
“对不起,周小姐,我也是初到此地,不认识路啊。不过,阿南好像说过出门左转,顺着大路应该有公车。”
“哦,谢谢您。”
我几乎落荒而逃。走出门才发现门前人迹罕至,更别说公车。阳光刺眼,照得我头晕,脚上的鞋子也跟我过不去,好像箍在脚上。气急败坏,我脱下鞋子,原来脚已经肿得老高,怪谁,只怪自己没出息,以为醉乡里面没烦恼,殊不知醒来之后更难堪。
水泥的路面甚是硌脚,想起前因后果,心里恨死常平,凭那副一往情深的模样骗得几个女人的痴心?站在路边,前路茫茫,没有尽头,回去?且不说任南身份可疑,很可以肯定就是云的前夫,就算他不认识我,人家帮了你一次,一早就已经消失不见,请你早餐已经仁至义尽,我还有何面目回去,等人家晚上回来吗?心中一时绝望,落下泪来。忽然身后递过一条灰色的手帕,我想也没想接过,狠狠擦起鼻涕。转过身,不知何时,任南已经站在身后,不动声色地望着我。这个男人是幽灵吗,我的所有糗事尽收眼底,还做无辜状。我索性也不说话,瞪着他。
“周小姐,我回家取些文件,听姑妈说你走了多时。抱歉,姑妈人老了,指错了方向,所以我特来寻你。”
我无话可说,只好乖乖上车,也顾不上追究他是否就是那个“南”。
任南一路无语,只是问了我地址,送我到楼下。我倒过意不去,下车拎着鞋子,讷讷地道谢,他只是微笑点头,对我说:“我也是初到贵地,没有什么朋友,周小姐要是不嫌弃,改日我约周小姐出去,还希望周小姐赏脸。”
话到如此,我也不好没有风度,再说他那种一本正经的老古董语气对我来说实在新鲜,于是点头答应。
车子离去,我才想起他并没有问我的电话,看来刚才那话仅是社交客套罢了。一摸口袋,他的名片还在,算了,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哪会再相见。只是心里真是有那么一点点好奇,这个男人是不是云的前夫南呢?平知不知道南也在蒙城?平,哦,想起他我的心还是动荡起来,只好逼迫自己不去想他,薄情寡义的男人,我最好远远逃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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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楼主| 发表于 2003-7-7 23:33 | 只看该作者
(13)
从此不再去那个咖啡座,给我无限回忆和痛苦的地方。专注于学习,渐渐入境,在学校和那个单纯的男孩子越走越近,就是平曾经对我提起的那个高个子。平,平,我听了你的话,我会找到真正爱我的男人吗?
有时午夜梦回,与平又回到那个醉酒的夜晚,平深情而狂热地望住我,对我说他知道我一直爱他,他也可以爱我,梦中的自己欣喜不能自抑。又有时与平、云回到咖啡座,听两人对我讲诉衷肠,心里说不出的苦,只想哭。又有时,梦到平和兰双双出现,兰无辜而又幸福的神情,而我只是无力地看着平面无表情地和我擦肩而过。这些交错的梦境里,南一直没有出现,又好像一直存在,模糊的面容,忽远忽近,看不清楚,终于看清,竟是任南。
白天我一如常人,黑夜里却象陷入无形的旋涡,明知闭上眼,这些人物就会来纠缠,还是忍不住想早入黑甜乡,就为与平能再见一面。平,平,我恨你,我爱你,我就是忘不掉你。

一日,放学回家,低着头刚走到楼下,不知心里想着什么,只感到有人注视着我。停下来,环顾四周,行人来来往往,没人注意我,甩甩头,对自己说得赶快找人嫁了,不然迟早疯掉。上楼放下书包想洗个热水澡先,忽听窗外汽车喇叭响,一声一声不象过路,走到窗前看到任南站在路对面正望过来,一边按着喇叭。看见我,一脸无害的笑容,远远看见黝黑的皮肤衬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在夜色里格外抢眼。原来他会这样约我,无怪当初不问我的电话号码。
匆匆挽上已经散开的长发,我踱到楼下。
“有空一起晚饭吗?抱歉突然相请,我没有你的电话,只好碰运气。“
我想他一定听到我腹中雷鸣,才如此相邀。想到那日的早餐,我料他的晚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实在不想拒绝美食,我拉开车门上车坐定,才发现他仍站在原地。
我只好探出头跟他解释,我一向不要男士为我开拉车门、椅子之类,(除了平)不料他说:“小姐,我知道你是新时代的女性,一贯倡导男女平等,但是,小姐,我们吃饭不用开车啊。就是街角的餐厅,几步而已。”
我只恨自己太无矜持,好似几日未进食,居然如此急口,暗暗庆幸不是受邀去什么别的地方,不然岂不被人笑死。
街角的那家餐馆看起来很有情调,入夜时分,衣香鬓影,情侣双双对对,在窗边烛光晚餐,不是不令人羡慕的。不过一望即知,此种情调代价不菲,因此尚未光顾过。
进门时侍者居然认识他,很快引领我们到视线最好的一个座位,所行之处美人纷纷眷顾,好似惊异于我们的组合。我审视自己,恤衫、仔裤、平底鞋,而他雪白衬衫,领带,革履,一丝不苟,绅士十足,再看周遭美女皆盛装,个个活色生香,不禁底气不足。他似是看出我的踌躇,伸手挽住我,无限深情地将我送至座位,好似我是至宝。我几乎被他的目光黏住,任由他拉开椅子,如失魂一般坐定。被人艳羡的眼光包围,我这才真正发现眼前男人的出色。挺拔的身材,线条分明的脸,黝黑的健康肤色,雪白的牙齿,轻松自信、游刃有余的神情,确实是老少通杀的帅哥。
任南娴熟的点菜,还体贴地为我推荐特色菜式。他的脸在烛光下,似真似幻。我一时有些恍惚,平凡如我,怎会吸引如斯男子的注意。但是疑问到菜式上来为止,美味之前我无脑思考,全副精力用来享用大餐。尤其是配菜的红酒,绝佳,回味醇厚,不禁多饮了一杯。
南一直殷勤地为我服务,适时斟酒,伺候我心满意足。直至感觉头脑发晕,才发觉好酒都是有后劲的。理智尚存,就是不太能支配身体。我心中暗暗叫苦,“周檀,周檀,你忒不知自爱,醉酒丑态,让人尽收眼底,形象全无。”
此时,餐后甜点已经上桌,南也不再进食,只是照顾我。硬撑着装出若无其是,我头脑里盘算怎样不失体面地速速告退。头好重,只好以手支颐,应该没关系的,他会以为我头痛,我就可以马上回家。可是,醉眼朦胧里,对面南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很有食欲的样子,不会吧,我这个时时在他面前出丑的丫头,不会引起他的兴趣,他一直表现如此绅士,该不会趁人之危,酒后劫色吧。如果真是如此,一餐佳肴要我付出这么贵的费用,太过分了吧。不过,他那么帅,被他劫色也不算很衰吧。正当我心中污七八糟,天人交战的时刻,南已经付账起身,他好似知道我已经不适于行走,很得体地把我揽在怀里,我很想保持女性的尊严和独立,但是他的怀抱又温暖又稳定,我牢牢靠过去,不想离开。外人眼里,他高大威猛,我小鸟依人,十足柔情蜜意的情侣,我们体面地退席。
出得门来,冷风一吹,我只想把刚才饮的都大口吐出来,胃里翻江倒海,忍得好不辛苦。他立在门前招手叫来车子,咦,不是没开车来,怎么是他那辆黑色房车,司机下车把钥匙交给他,又帮他把我扶上车,我实在忍不住,一口喷在对方身上,对方一声尖叫,怎么是女人。我拼命想看清对方的脸孔,眼睛却象蒙了一层雾,怎么好像是兰,一脸苦恼的神情。
“兰,兰,你好。”我试着想表现友好,却颓然倒在座位上。
“她认出我了。”
“不会,她喝多了,你走吧。”严峻的语气,令对方即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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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楼主| 发表于 2003-7-7 23:34 | 只看该作者
(14)

次日清晨,我自梦中转醒,这张床好不熟悉,应该不是第一次睡,天,我短短数月之中,再次醉倒在陌生人府上。全身骨头如酥,只想沉睡不醒。白色的窗幕低垂,窗前背对我站着一个窈窕人影,有一点点熟悉,一时难以记起。我索性眯起眼,想重返黄梁,口中吁一声,但愿从此一睡不起,不必面对令我困扰的问题。这时门开了,任南走入,我即时的反应是拉起丝被蒙住头,这人每每在我最尴尬时刻现身,真正令人不胜其烦。
“别装睡,日上三竿,尚不起身。露出头来,你以为能躲过一世?”任南直戳我痛处。
咦,他以为他是谁,可以颐指气使,不留情面,我心头火起,忽一下坐起身,就要直斥其非,肩头一凉,才发觉凉薄的丝被下,衣物尽除。
“你!”我双目赤红,为之气结,恨自己时运不济,所爱非人,眼下又陷入如此境地,为什么这个人不是平?前愁旧恨齐齐涌上心头,眼泪喷涌而出。泪眼中似听到一声浅浅叹息,回转头,窗边人影不再。
任南好似也颇为意外,不知我所为何事,我也知自己实在不够洒脱,一切福祸皆自招之,身体皮囊,何必如丧诰仳。想到这里,收住泪,冷冷问:“还我衣物。”
任南递上手中的一套,我跳下床,不管不顾,当场更衣。看吧,我的身体,看它是否仍然青春美丽,看你得到的是否是你想要的,我狠狠地盯住他,咬紧牙,人要堕落真是易如反掌。
任南似乎颇不舒服,但又不想示弱,故并未转过头去,只是目光四顾——看,男人比女人更不能面对他们曾经进占的身体。
“你先将就这套,你昨日呕吐,姑妈为你更衣,现在你原有衣物尚在浆洗。”
“你姑妈?不是—?”我只顾斗气,没发现手中是一套全新的衫裤。
“你该不会以为我,趁你,”任南明显在忍住嘴角的笑意,这次眼光开始饶有兴味地打量我的身体。
我几乎再次晕倒,原来只是我的小人之心,那刚刚岂不是,无怪乎他表情如堕雾里,一定想这女子好不豪放。
我双手掩面,急急叫到,“出去,出去。”
哦,好衰,看他坐怀不乱的模样,刚刚我简直好像在怪人为何不非礼自己,这个男人真正是我命中磕刹,应该速速逃离。
收拾起散放在梳妆台上的钥匙等物,我不告而别。

头大如斗,我苦苦思考究竟是如何遇到这方人物。任南,南,他是否就是云的前夫?命运弄人,我是否陷进这网里。这几人的恩怨情仇,与我何干?我偏偏逃都逃不掉。梦里,平和任南的面孔轮番出现,平那燃烧的目光,任南似真似幻的笑容,让我片刻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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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楼主| 发表于 2003-7-7 23:37 | 只看该作者
(15)

又到暑期,百无聊赖的生活再次开始。这次我小心地避开那个充满魔咒的咖啡座,开始流连于蒙城数不胜数的教堂。蒙城教堂星布,大而辉煌的有某著名歌星结婚兼儿子洗礼的***教堂,当年盛况万人空巷。小至一间屋,一座小小的钟楼,就如我住处附近的这一个。好久没有平的消息,任南也不再出现,我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从前乏善足陈的状态,波澜不惊,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往日的平静不再。徜徉街头,每每为一个挺拔的背影惊心,默默期待却又怕一切卷土重来。

喜欢听每日黄昏的钟声,一荡一荡在暮霭里传播,夕阳下钟楼长长的影子里站着呆呆的我。如果就这样站上一生一世,也并非不可。一个人影静静地靠拢过来,我兀自发呆。猛然抬头,碰见任南研究的目光。一瞬间几乎回不过神来,讷讷不能言。
“好吗?”兄长般关切的语气。
我点头,忽然想起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每天都来看你,本来不想打扰你,但还是没能阻止自己。”任南轻轻叹息。
天,这是什么,真情告白?我一时不知应对,实在意外。
“能陪我散散步吗?”他好似无限疲惫,令我不忍拒绝。

走了很长的路,来到圣劳伦斯河边。绿草如茵,一望无际。夕阳已经隐没一半,静静的河水,金色的波光闪烁不定。任南站在河岸,久久无言。我忍不住望他的侧影,刚毅的线条,倔强的嘴角;宽阔的臂膀,我曾经依靠的地方。任南冷不防回头看我,我强自镇定,调开目光。夜色渐深,而他还不想离开。
“任南,天晚了。”
“叫我南,” 他的声音低沉,无比温柔,“再陪我一会,好吗?” 他回过头来,目光专注又藏着深深的苦恼。
我无所遁形,不能与之对视,风吹乱了我的发角,也乱了心扉。
忽然南不发一语,将我揽入怀抱。我没有挣扎,发现自己原来一直怀念这个宽阔的胸膛。夜风凉,南紧紧护住我,好像松手我就会消失。我闭上眼,感觉他澎湃的心跳,眼泪慢慢浮上眼眶。
“别离开我,”他轻轻地耳语,如催眠,把我送入梦境。忽然感到疲惫,只想一睡不醒,在他温暖的怀抱。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不肯撒手,固执地抱我在怀里,我好像又回到童年,父亲把贪玩的我抱回家里。

我不再想追问,南究竟是谁,他是钟爱我的男人,愿意珍重我,疼惜我。我只愿忘记一切,沉醉在他的深情里。
南经营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小得让他不必操很多的心就能够打理,大得收入足够维持他颇为精致的生活。那晚陪他出席一个酒会,他买给我第一件晚礼服,纯黑的颜色,简洁高雅的款式,我几乎认不出镜中身段玲珑,双目流光的人——原来我也可以如此美丽。南从背后轻轻拥住我,吻住我的颈项,喃喃说道:“你是我的珍宝。”那一刻,我几乎不能自持。
是夜,会馆灯火通明,我一直不知他在当地商会担当一职,我要陪他站在大红灯笼下,迎接人客。台阶上铺着火红的地毯,一对对宾客迤俪而至。南挽住我,在我耳边一一道出来人身份,使我不必失礼。一辆黑色的房车停在阶前,我的心没来由地别别乱跳,走下来常平夫妇。平英挺如昔,黑礼服完美熨贴地穿在身上,雪白的衬衫,自信的表情,身边兰貌美如花。我以为我会晕倒,我没有,只是紧紧挽住南的手臂。平并没在第一时间认出盛装的我,是兰伸出手叫出我的名字。平的眼里不是没有惊讶,望向南,犹疑之间,南已经和他拥抱,“你好,老朋友。”
“看来我不必向你们介绍周檀了,原来你们早就是相识。”
“真巧,”未等平开口,兰笑吟吟拉住我的手,“周小姐好久不见。”
我只是唯唯点头,目光和平相遇。平礼貌地微笑,一如任何社交场合,“是啊,周小姐,什么时候和南相识,南也不叫我们知道。”
“当然,当然,金屋藏娇嘛。”南得意大笑。
我很想反驳,根本没什么金屋,更从未被谁收藏,但看见平眼底微微的失望,我缄口不语。
当晚,南谈笑风生,全不知我倍受煎熬。我沮丧地发现,平对我仍然有如此影响力。兰一直不离平的左右,周旋于众人之间。丝竹之声里,酒杯频频碰响,我耳边却只有絮絮的人声。胸口发闷,我推门走上阳台透气。露台上没有灯光,空气清凉。身后门开了又关上,有人走近。
我没有回头,知道是平。他近得让我能听到他的呼吸。
“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我很好,”我并未回身,怕他看到我眼里的颤抖,“你呢?”
身后无言,只有一声压抑的叹息。
我向夜空举起酒杯,轻轻说道“CHEERS。”
“你不应该喝这么多酒。”
我冷笑,仰头喝下手中的一杯,只觉喉头辣得难受,眼泪直冲眼眶。
门开了,音乐、灯光和人声流泻出来,兰的声音:“平,是你吗,香港来的黄董正在找你。这里太黑了,我看不见,你随我进去吧。”
一切归于沉寂,我只感到自己紧捏着冰冷的酒杯,夜风吹过,遍体生寒,我要找一些酒寻点温暖。

曲终人散,我蜷缩在露台,手中一瓶已经喝得七七八八。奇怪,我的头脑前所没有地清醒,站在露台上看见平和兰相偕离开。南找到我,夺下我的酒瓶,我不依,南一下抱起我离开。
整个大厅人去楼空,耀眼的灯光下,繁华散尽,更显出破败不堪。南抱着我站在大厅中央,地下映出长长的影子,无比孤寂。
我盘起的长发不知什么时候又散开,我把头埋在南的颈肩处,十分贪恋他的温柔。南,现在我只有你。伸出手臂,我缠住他的颈项,把脸颊贴上他的侧面,早上刮过的胡髭,又稍稍冒头,微微刺痒的感觉,我在他耳边轻轻出气,“南,你爱不爱我?”
他挺直身体,好似无比辛苦的样子,“你知道。”
“不,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我仍然在他的耳边折磨。
“爱,爱,爱。”他重重地喘息。我心满意足地紧紧缩在他怀里。
南不再说话,只是抱着我快步离开。他打开车门,把我抛在前座,胡乱绑上安全带,愤怒地发动车子,冲了出去。我不知哪里得罪了他,也不想思考这个难题。
车子停稳,他俯下身把头看到我面前,眼里是熊熊的火焰,我瞪着他,直到他用唇封住我的嘴。他的欲望几乎灼伤了我,但是我不想挣扎,只想有人好好爱我。他是粗暴的,把我从座位上拎起,横抱在胸前,一路用脚开门,走上楼梯。我知道要发生什么,但却好似事不关己。不管我爱谁,只问谁爱我。

凌晨,微明的曦光里,我缓缓睁开眼,浑身酸痛,四肢百骸如蚂蚁在咬。大床上只我一人,黑色的礼服摊在白色地毯上,触目惊心。又是一声叹息,窗前立着人影。
我想撑起身体,却失败。
“你是谁?”我竭力想恢复清醒的判断力。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赶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男人。逃得越远越好。”对方尽力压低声音,不想让我辨认。
“我认识你。”我肯定地指出。
“不,”她立即否认,“我只是关心你的陌生人。信我一次,不要相信这个男人。”
走廊里脚步声渐近,有人推门进来。回过头,看见南站在门前。再回首,人影已逝,窗纱在晨风中飞舞,露台门没关。
“早,”南走进来关上露台的门,“先洗个热水澡,我给你带来衣服。”
我以为自己不会窘迫,还是红了脸。南为我披上浴袍,我突然发现两脚酸软,几乎不能站立。南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会,把我抱进浴室。泡在温热的水中,我的头脑开始能够思考问题:那个女人是谁?她为什么警告我离开南?刚刚我为什么没有向南提起这件事?心乱如麻。

热水浴帮助我恢复体力,当我走出浴室发现南正站在床边定定地出神,雪白的床单上是昨夜的印记。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第一次,”南背对着我,“我会负责。”
“怎样负责?”我哑然失笑,可笑的男人,以为我会哭哭啼啼?“我都给了你,你可要负责啊!”大约是几十年前的对白。这是我自己的身体,我决定把它交给谁,暂时还无关嫁娶。
“你想怎样?”
哦,谈判开始,我要你娶我。不,我不能娶你。那么,我要你万贯家财,换我清白。
“不想怎样,”我开始恶作剧,“我要你娶我。”
沉默,我几乎想走到他面前看看他痛苦的嘴脸。这个男人不肯主动说爱我,他不想娶我。也好,免得日后麻烦。
“这个,我会考虑。”南斟酌出这样一句。
“好吧,”我实在撑不住,“我饿了,想吃东西。”
南一定没想到我如此镇定,有些狼狈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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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楼主| 发表于 2003-7-8 20:29 | 只看该作者
(16)

三天过去,我没见到南。我看错了他,以为他视我如宝,岂知被其弃之如敝屣。我发誓戒酒。

黄昏,刚刚出门,见兰站在楼前。一脸的焦虑和憔悴,“能请你喝杯咖啡吗?”她期盼地问。
“当然,”我虽然有点意外,但还是点头答应。
不知不觉来到往日的咖啡座,故事开始的地方。
“不要答应他。”兰急急地说。
“谁?什么?”我不明所以。
“他没向你求婚?南?”兰好似很意外。
“为什么南要向我求婚?”
“你们不是已经?”
“是你,对吗,一直是你?”我逼视她的眼睛。
兰忽然瑟缩起来,拼命摇头。“不是,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双手掩面,崩溃般地大哭起来。
“兰,你怎么在这里?”南不知何时赶到,径直走过来。“平正满世界找你。”
兰象见了恶魔,忽然收住眼泪,转身离开。
我满腹狐疑,充满疑问地望向南。南好像很为难的样子,过了好久说:“兰的精神不是很好,在国内曾经住院治疗。有时候她会妄想。对不起,我一直没告诉你,因为出来前,她好像痊愈了。“
我仍旧不能理解,无法接受。
南忽然拉起我的手,带我驾车离开。原来他是带我到平的家里。
平迎接我们进去,不见兰的踪影。
“檀想看看兰,她现在好些了吗?”南替我问。
“谢谢,”平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她刚刚吃过药,睡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太太……”我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说话也流利起来。
“是我对不起,让她吓到你,如果不是南通知我,我还不知道她又发作。谢谢你,南。”平苦恼的神色,我满心同情,却不再波动——一瞬间,魔咒解除,我的心轻松无比。
“我也是正好去找檀,碰巧。”南摆摆手,携我离开。

已经到晚饭时间,南带我到第一次进餐的餐馆。
“南,”我为自己先前对他的不信任感到抱歉,不知从何说起。
他竖起食指搁在唇间,示意我不必多言。
烛光下,南的眼里充满情意。我是否看错,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是一枚钻石指环。我楞住,实在出人意表,干什么,补偿?求婚?
南看出我的犹疑,他推开椅子,单膝着地,握住我的手,无比真诚,“嫁给我,让我照顾你一世。”经典的求婚竟然在我面前上演,我的心不听话地怦怦跳,谁说我没盼着这一刻。
周遭已经有好事的西人在鼓掌叫好,眼泪冲入我的眼眶,南英俊的面容模糊一片。
我口不能言,只是牢牢地看住他,承诺要照顾我一生一世的男人。“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没想到一向老练的他也会孩子气。我接受。

忙乱的准备,父母不能来参加婚礼,发来贺信,说是女儿大了,相信我的选择。其实他们是知道我一向不是冲动的人。我却心惶惶的,耳边总是萦绕着兰的话语。我一直没有问南,有关云,过去就让它过去,希望云能在天堂祝福我。
南急急忙忙操办婚礼,好似有谁在催逼。我表示异议,他却说一天也等不及拥有我。有几个女子能抗拒这种甜蜜言语。

终于定好了我家附近那个小小的教堂,婚礼在8月举行,然后我们去墨西哥渡短短的蜜月,为的是能够不耽误秋季开学,我不想放弃学业。
那是晴朗的夏日,我早早装扮停当,等在教堂的一个房间,单等迈入结婚殿堂。很遗憾,兰因为需要休养没能做我的伴娘。

管风琴奏出婚礼进行曲,在平的陪伴下,我走到南的身边。南真帅,高高的身材,黝黑的肤色在白色礼服的衬托下,闪着健康的光泽。礼成,钟声响起,我们携手走出礼堂,阳光下,南开怀的笑容,露出雪白的牙齿。我仰头和他亲吻,闭上眼,还能看见细碎的光斑。抛出新娘花束,在众人的祝福声中我们钻进停在门前的花车,准备去机场开始蜜月旅行。
窗外清风习习,我沉浸在幸福里。忽然耳边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祝福你们。”
是兰,她怎么会在车上。从后视镜我看见兰穿着司机的制服,帽檐下,一双眼光芒闪动。
“兰,怎么会是你。”南出乎意料的紧张,我感到他全身绷紧。
兰一阵疯狂的大笑,车子开始在路面上画起之字。
“停车,停车!”南试图探身到前排阻止兰,但是为时已晚。兰踩下油门,车子在两人的争夺中渐渐失去控制。
“你说你只爱我,你不能娶别人。”兰疯狂大叫,车子已经到了高速公路的转弯处,可兰丝毫没有减速,迎面一辆大货车疾驶而来,我能看见对面司机惊惶绝望的脸孔。关键时刻南伸手抓住方向盘一带,货车擦身而过。
我知道下次不会这样好运气,绝望地闭上眼,头脑一片混乱。车子走上一段上坡,有所减速。南忽然抓住我,狠狠抱一下,深深看我一眼,好像要把我刻在他心里,在我耳边说:“无论如何,我爱你。”撞开车门把我推向路边,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17)

刺眼的阳光,模糊的人影,头痛欲裂。
“你醒了,太好了。”是平俯到我面前的脸。
“无论如何,我爱你。”车子飞速驶去,南还在车上。
“南,南,南还在车上,截住他们。”我挣扎着扑向门边。
平拦住我挣扎下床的脚步,“你冷静一点,檀。”
“南,南呢,他在哪里?”我执着地望向平,要他给我答案。
平双目红肿,憔悴不堪。我掩住脸,绝望地哭泣。

一个月,我平躺在床上,对外界毫无反应。眼前是南灿烂的笑容,阳光下雪白的牙齿。南吻我,无比温柔。南低声地请求我“再陪我一会,好吗?”南在烛光下似真似幻的笑脸,“嫁给我,让我照顾你一世。”南,你承诺要照顾我一生一世,现在你在哪里?你知不知道我需要你?
迎面而来的货车,呼啸而过,南深深地望我一眼,“无论如何,我爱你。”南,我现在知你爱我,可我要你亲口对我说。

忽然有一天,兰疯狂的大叫又在我耳边震响“你说你只爱我,你不能娶别人。”为什么,为什么?我猛地坐起,我要知道答案。

平急急地冲入病房,是护士招来了他。
“我要知道答案。”我无力地说,但是不可动摇。
“你先安心修养。”平顾左右而言它。
“不,给我答案,我有权利知道,我是他的妻子。”泪水冲进眼眶,是啊,我是南的妻子。
“好吧,但是你得向我证明你有足够的体力知道真相。”平让步。
“好,拿饭来。”

平拿给我一本日记,扉页上签着南的名字。

原来南一直什么都知道,他知道云和平蒙昧初动的感情,他试图用深情换取云的真心。他以为他做到了,直到上次云因病回国。云不肯让南碰一下,南感到灭顶之灾将要降临。南不知道当他把全副心意放在云身上,他已经为自己打造了一副枷锁。但是南无法挣脱枷锁,更无法阻挡云离去的脚步。恨意在内心积聚,南无法面对多年以来在平面前的失败——有时候和一个处处胜过自己的朋友相处比面对敌人更困难。南决心让平尝试失去的滋味。他开始处心积虑地接触寂寞在闺中的兰。兰隐约觉得平的心另有所属,她不是他钟爱的那个。在南一波强似一波的攻势下,兰交付了一切,愈陷愈深。南并不满足于攻城掠地,他要收复城池。当兰接到平的离婚信时,情况终于明朗,兰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她愿意解脱自己和平。当兰几乎是怀着欣喜的心情签下离婚协议,南却撕毁了兰想望的幸福,他不允许兰给平自由,他要让平永远内疚。兰不敢相信自己一直是南手中的一颗棋子,但为时已晚。南就象毒品,兰已经戒不掉。她无法再重新回到无人问津的灰色生活,明知南是虚情假意,还是无比贪恋他的温柔。为了换得南片刻眷顾,兰只能饮鸠止渴,听其摆布。
南是那么地想看到平和云痛苦的脸,于是令兰绕道探望平,借以刺激云那脆弱的神经。果然云即刻崩溃。云宁愿死也不愿继续过去的生活,这种决绝让南彻底疯狂。他无法不加倍地憎恶平,一次次地质问苍天:“死的为什么不是平?”所有仅存的理智和不忍消失岱尽。他要报复,决不让平的有生之年能有宁日。

这时他发现了我,又一个对平痴心不已的女人。南决心让平终生抱憾,为我。他不许兰离开平,甚至让她以死相逼。平无法忍心让另一个女人为他死,只好维持原状。
然后南设法接近我,我一点一点堕入毂中而不自知。一切进行得无比顺利,南得到了我,然后将要把我抛弃。直到兰发现南竟然真地爱上我,向我求婚。这不是计划的一部分,南不必真的娶我,他只要玩弄我然后毫不留情地丢弃,然后再让平知道一切的起因都是他。南知道,平会背负摆脱不掉的十字架.
但是意外的是,南居然真的爱上我.兰试图挽留南离去的脚步,试图向我揭露真相,但无功而返。南当面对兰承认他爱我,他不再对平或其他任何人耿耿于怀,他要开始新的生活。
兰无法忍受,她怎么能把情感收放自如,眼见得多年的镜花水月终将化为乌有,疯狂的她要摧毁南和他身边的一切。

读完这厚厚的一本日记,我的心苍老了何止十年。我看到时光的镜子里,那个要强的男孩,恨意在不经意间堆积,终究主宰了他的生活。南,你是真的爱我,对吗?我看得出你字里行间的彷徨和犹豫,我看得出当你知道我对你用情已深后的狂喜。你以为你可以回头是岸,殊不知你还要承受你种下的因结出的果。

我以为你是我的一生,却发现原来一切都是美丽的海市蜃楼。我呆呆地望向蓝天,看见云和兰在向我微笑。云,你是明智的,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所以才毫无留恋地离去。兰,你也应该是平静的,对吗,因为南终于再也不能离开你。

夜不能寐,却早早上床,企盼南能入我梦里。我只要你再次亲口对我说爱我。“无论如何,我爱你。”这是此生我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句。南,你的爱也许不是无瑕的,它沾染了太多的罪恶,可是有什么能争执过生命,而生命是如斯脆弱。如果给我再次选择的机会,仍然是你。只要换得你回来,我愿意付出一生的幸福.

暗夜无边,南再也没有出现在我梦里。我没有试图忘记,也不再刻意想起。蒙城仍然颓废而美丽,圣劳伦斯河依然无言地见证这世间的悲悲喜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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