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风——每逢佳节

jamais · 发表于 2007-2-13 15:59

“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一直怕有这么一天。

想来自己真是不孝至极，老大无为，在天涯海角混作老学童，浑浑噩噩度日。母亲生我已经人届中年，至今未享受到我的任何好处，成日担心忧虑，恐我没有归宿。

自小我不是省心孩子，顽劣非常，每每发生殴打同班男生致伤事件，父亲带我躲到乡下祖父母家，留母亲在家应付找上门的男童父母，除了对我苦口婆心的教导，绝无皮肉之苦；再大一点的时候，仗着多读了几本书，开始学着反抗老师反抗教育制度，把学校当海德公园，时时大放厥词，当然也有被老师现场擒获的事实，中午留堂，那时电话不普及，母亲担心，没吃午饭请假来学校寻找，保我回家后情真意切地叮嘱成人的人生哲理，让我学会和不公正的环境和平相处；成年之后的我有几分姿色，追求者众多，父母不敢多言，对每个打来的电话殷殷盘查，“同学否？家父职业？成绩如何？”，我深觉烦躁，找个因头自己出门去闯世界，然后背井离乡，一走这么许多年。

母亲是个刚强的人，虽则电话通得频繁，讲话也多，总是干脆利落，从来没有婆婆妈妈，更不会哭哭啼啼，哽咽相听，言语多是鼓励我上进，讲述日常活动，告知其最近股市起落，有时会给我念新读的好文章片断，偶尔谈论一下八卦，最时髦现代不过。

两年前外祖母突然骨折，然后就日渐衰弱，母亲是独女，赶紧退休日夜在家守护，虽然有保姆帮忙，然负担日重。去年回国看到母亲，已经瘦了20斤不止。母亲间或有些抱怨，因为外祖母有时因为身体病痛大发雷霆，母亲作为最亲近的人首当其冲，后来母亲看开了，在外祖母破口大骂的时候，还会笑笑地回嘴逗其开心。和我在电话中唏嘘，开心也是一天，伤心也是一日，和朋友的聚会也停止了，自我的介绍的职业从“XX公司XX单位”变成了“保姆助理”“老母的全日看护”。母亲仍旧对我全无索取，只希望我自己过得好。可叹我总是不大争气，凡事都不很顺利，无家无业，连母亲的些微要求都未能满足——她不过盼我成家生子，可我离那一步还很远。

最近极其想家，日日做梦，可能是由于年关将至。作为子女，我是母亲心头永远的牵挂，而我没有能力回报一点点给母亲，想起来，总是泪流满面，心痛不能自已。

朋友的母亲几个月前辞世，同我哭诉，“以后我就是个没有家的孩子了”，那种感觉真似万箭攒心，我深深恐惧，担心那一日的来临。

写下标题，还是踌躇着不敢写出下半句，怕一语成谶。

唯有祝母亲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虽然俗气，至为真理。